
李姐家的茶室总飘着股若有若无的茶香,今天却混进了别的味道——茉莉奶茶的甜香,还有冰镇酸梅汤的凉气,像把夏末的热闹全塞进了这间摆满紫砂壶的屋子。
推门时,老张正举着个盖碗,跟穿潮牌的小周比划:“你看这汤色,得像琥珀,不能像酱油。”小周捏着吸管,戳开奶茶杯,“啵”的一声,泡沫溅了点在茶盘上:“张哥,你这杯子比我奶奶的搪瓷缸还小,一口下去不够塞牙缝啊。”

李姐笑着把公道杯里的滇红分到品茗杯里,杯沿沾着点金圈。她是标准的喝茶人,茶针、茶宠、滤茶器摆得像套精密仪器,连注水都讲究“高冲低斟”,壶嘴离杯沿三指远,茶汤落下去没溅起半点水花。
对面的小王正举着手机拍茶席,镜头里,老张的紫砂壶和小周的塑料奶茶杯并排躺着,像两个朝代的文物凑在了一起。“李姐,你这茶喝着跟中药似的,”小王嘬了口自己带的冰美式,眉头皱成小疙瘩,“苦兮兮的,哪有冰咖啡提神?”


老张慢悠悠地转着茶杯,指腹摩挲着杯壁的冰裂纹:“你这丫头,喝的是速溶吧?正经咖啡得手冲,跟泡茶一个理,急不得。”他夹起一撮白茶,撒进盖碗,“你看这茶芽,得用85度的水,烫了就烫熟了,凉了又泡不出味,跟做人似的,得找着那个火候。”
小周突然伸手去够老张面前的茶杯,被烫得“嘶”了一声,赶紧缩回来捏着耳垂:“嚯,这玩意儿比火锅还烫!”李姐递过一杯晾温的龙井,“试试这个,清淡点,像春天的雨。”
小周捏着杯底,小心翼翼抿了口,先是皱眉,突然眼睛一亮:“哎?刚才苦丝丝的,现在舌头根有点甜,跟吃了颗话梅似的!”老张笑得胡子翘起来:“这叫回甘,茶的脾气就这样,不会一下子给你好脸色,得等。”


小王把冰美式往老张面前推了推:“张哥也尝尝我的‘速战速决’,冰的,一口下去,天灵盖都凉透了!”老张捏着杯壁,冰块撞击杯壁的脆响里,他皱着眉喝了一小口,随即猛灌了口热茶:“这玩意儿跟冬天喝冰水似的,透着股莽撞。”
大家都笑起来,李姐的紫砂壶咕嘟咕嘟煮着老普洱,小王的奶茶杯壁凝着水珠,小周把没喝完的龙井倒进自己的保温杯:“回去泡着喝,说不定我也能成‘茶人’呢。”老张则拿起小王剩下的半杯冰美式,学着年轻人的样子猛吸一口,打了个激灵:“嗯……是挺提神,像被人拍了下后脑勺。”
夕阳斜斜照进茶室,茶盘上的水渍映着光,像片小湖泊。喝奶茶的人学着转茶杯,喝茶的人试着用吸管戳开气泡,没人觉得别扭。老张说茶有茶道,小周说快乐就好,李姐笑着添水:“管它茶还是咖啡,能凑到一块儿说话,就比啥都热闹。”



其实热闹从来不是同一种声音。就像茶有回甘的绵,汽水有气泡的烈,冰饮有直来直去的凉,碰在一起,才像把日子泡得有滋有味——苦的、甜的、烫的、凉的,都在一张桌子上,冒着热气,也闪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