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我建议你要有一点「恋爱脑」?
简单心理昨天
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夜》中,一个孤独的幻想家在白夜邂逅了姑娘娜斯简卡。他对她一见倾心,不计回报地陪伴她,甚至主动帮她写信给旧爱。当娜斯简卡最终与旧爱重逢,幻想家在失落中安慰自己:
「那是足足一分钟的欣悦啊!这难道还不够一个人受用整整一辈子吗?」
为了一个注定无法回应的爱,几乎放弃自尊和理性,将对方的情绪与需要置于自己的生活之上——
这样一个角色,放在今天,大概率会被贴上
「
恋爱脑
」
的标签。
现代语境下,恋爱脑不仅被看作一种失控的情绪,更是一种
「
应该被纠正
」
的思维偏差。社交媒体上充斥着
「
劝分
」
内容,教人如何在亲密关系中保持独立、自我、理智——仿佛唯有疏离,才是成熟。
于是,人们对恋爱脑的定义开始不断泛化,对恋爱脑的抵制也逐步上升为对爱情本身的攻击。
日本一项研究发现,处于热恋期的人大脑某区域灰质显著少于处在单身状态中的人,而大脑灰质则与记忆、情绪、肌肉控制、感官知觉、决策判断等功能密切相关。
也就是说,恋爱所带来的生理反应的确会让人在无意识中「降智」。上头、摇摆不定、日思夜想……这些都是恋爱的必经阶段,无论我们强调再多次「人间清醒」、诵读再多回「智者不入爱河」,都无法阻断身体里化学物质的相互碰撞、难以停止灵魂对亲密关系的本能渴望。
因此,在恋爱中不那么理性是一件自然且普遍的事情。相反,要求热恋期的男女时刻保持大脑清醒才是无稽之谈。
既然没有人能在恋爱中完全不带一点恋爱脑,那么人们对恋爱脑的反感、抵触、甚至讨伐是因何而起,对恋爱脑的审判又是如何上升至对爱情本身的攻击的呢?
事实上,人们抵制恋爱脑、攻击爱情,并不是因为狭隘、自大,而是出于失望、害怕。
交往后被背叛、结婚后被家暴、离婚后被勒索甚至杀害,这样的新闻事件在当今社会层出不穷,亲密关系也因此被附加上了额外的不安全滤镜。人们害怕遇到伤害自己的伴侣,担心遭逢不幸的婚姻,还恐惧恋爱后、结婚后充满不确定性的生活。
与此同时,随着女性意识的提高,人们面对爱情时的不安与警惕也愈加强烈。毕竟在父权制社会的亲密关系中,女性总是被男性贬抑成受控制和被支配的欲望客体。在这样的情况下,抵制恋爱脑、攻击爱情似乎成了人们的不二选择。
日本女性主义学家上野千鹤子提出:「女性主义是追求自由的思想,只要自由自在地活着,怎么样都可以。」
远离恋爱脑、专心搞事业、做不恋爱的独立女性……这些训诫其实也在某种程度上剥夺了人们沉浸在爱中、享受爱情美好的权利,背离了追求自由思想与自在生活的女性主义。更何况,当下对恋爱脑的抵制已经上升到了对爱情本身的攻击。因此,如果将女性主义与不谈恋爱强行绑定,或许也是一种对女性主义的误解。
不仅如此,细观「女性主义=不谈恋爱」这一说辞,我们还会发现隐藏在这之下更隐晦的厌女思想。
以大 S 与具俊晔闪婚为例,不少网友劝诫大 S「独自美丽,不要扶贫,不要恋爱脑」,原因在于具俊晔的年龄、相貌、家庭、恋爱史等都比不上大 S, 与完美伴侣的条件相去甚远。爱情就像这样成为了一场锱铢必较的谈判、分毫必争的比拼。
为了不在爱情中吃亏,不少人还在社交平台分享着恋爱战略——用男性的思维谈恋爱,企图通过「降低感性、提升理性」来让对方越来越爱自己,借此在恋爱的角斗中成为胜者。
可倘若进一步思考我们就会发现,在这场恋爱竞赛中,男性所代表的父权不仅是参赛者,还是判定胜负的裁判,甚至是竞赛规则的制定者。「只有获得父权的肯定,才是真正的赢家,本质上仍然在向父权学习、向父权靠拢」,这也完全背离了女性主义的道路。
在这个试错成本不断升高、阶层流动逐渐减缓、不稳定性持续加剧的社会,恋爱确实难免会被具象化为一场你赢我亏的交易、你胜我负的竞赛,甚至是你死我活的角斗,爱情也因此成为了生活中得失不定、输赢未知、生死不明的风险因素。
身处人人自危的社会,规避风险、专注自身、力求自保是一个自然且必然的选择。当人们对亲密关系充满了各种不安全设想时,建立关系这件事自然使人望而却步。
上野千鹤子表示,她至今都相信,恋爱是谈了比不谈好:「因为在恋爱的游戏场上,人能够深入学习自己和 Ta 人。恋爱会帮助我们了解自己的欲望、嫉妒、控制欲、利己心、宽容和超脱。恋爱是斗争的平台,你要夺取对方的自我,并放弃自己的自我。我从不认为恋爱是一种放纵的体验。在恋爱的过程中,我们受到伤害,也互相伤害,借此艰难地摸清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渡给 Ta 人的自我防线,以及对方那条无法逾越的自我界线。」
在韩剧《二十五,二十一》中,女主角罗希度向男主角白易辰告白时,也称「我越是喜欢某个人,越会了解自己」。
研究发现,成年后的恋爱关系与童年期的母婴关系是具有沿袭性的依恋关系。
恋爱关系的构建仿佛是时空隧道的开凿:在恋爱的互动中,使我们得以重回童年现场,看见自己的人际底色如何被铺就、基础框架如何被搭设。与此同时,恋爱关系的构建也可以是改写剧本的契机:它将帮助我们识别不合理的依恋观念,为我们提供新的经验,从而构建崭新的依恋认知。
因此,恋爱无疑是一次深度觉察自我并发展自我的机会。正是在亲自走向对方的过程中,又或在亲手斩断一段关系的过程中,我们得以重新认识自己,发现原来我可以是这样幼稚、脆弱、冲动,也可以是如此成熟、坚韧、强大;我们还得以重新认识 Ta 人,打破长久以来的一人视角,让世界从 Ta 者的视角重新生发。
当我们将恋爱从以结果为导向转变为以探索为目标,便会发现人生列车呼啸驶向的并非是「幸福地在一起」的终点,而是「我成为了更完整的人」这样的驿站。而分与合、爱与不爱、热烈澎湃与心如死灰,其实都是探索自我的这段旅途中的短暂停留。「适当的恋爱脑并不是洪水猛兽,而是唤起生命热情的珍贵体验」,恋人也不是锱铢必较的对手,而是我们并肩同行的队友。
要实现自我探索、自我发展,比起抵制恋爱脑、攻击爱情,更好的选择或许是尊重自己的感受、了解自己的需求。
我们参考了成人依恋理论,选取亲近度、依赖度、安全感三个对依恋类型具有强预测力的维度,对你的依恋类型进行全面评估,并为你准备了专属建议指南,希望对建立更健康的互动模式有所启发。
祝愿我们都有「敢爱」的勇气,也有「敢不爱」的底气。
1. 韩炳哲:《爱欲之死》,北京:《中信出版社》,2019年3月。
2. 上野千鹤子、铃木凉美:《始于极限》,北京:新星出版社,2022年9月。
3. GQ Talk:《“恋爱脑”现象:爱情为何成为了生活的风险因素》,2022年5月20日。
4. 凤凰网:《恋爱脑,当代年轻人眼中的绝症》,2023年7月27日。
5. 看理想:《大S说的对,先爱了再说!》,2022年3月11日。
6. 看理想:《“她厌男,她是我女友”》,2023年7月29日。
7. 十点人物志:《“恋爱脑”,成了21世纪新型绝症?》,2022年11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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