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债
"我不干了!我不愿当家里提款机!"我一拍桌子,瞪着母亲,"凭什么弟弟花钱大手大脚,父亲生病了只有我家出钱?"
那是1998年春节前的一个周末,窗外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给小县城披上了一层薄纱。
屋里的煤炉烧得正旺,咝咝作响,四方桌上摆着几个粗瓷碗,残留着午饭的痕迹。
我刚从县城医院看完父亲回来,手里还捏着一沓化验单,黑白分明的数字像刀子一样刺痛我的眼睛。
父亲得了胆囊炎,需要手术,医生说得尽快,拖不得。
母亲把我和弟弟叫到一起,头发已经花白的她,用粗糙的手指搓着围裙边角,犹豫着开了口:"闺女,你爸这病要手术,得花不少钱,你能不能…"
话未说完,我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让我出钱。
当时我在市里一家外企上班,年薪二十万,在这个千禧年前夕的小县城,算是令人羡慕的高收入。
弟弟在县城经营小饭馆,日子过得也不差,可母亲眼里却只看到我这个"有钱人"。
我不明白为何只让我一人负担,凭什么?
老家的四四方方的堂屋里,墙上挂着父亲年轻时得的先进工作者奖状,褪色的红纸映照着我们各自的表情。
我与丈夫徐建国结婚五年,有个四岁的儿子小杰,徐建国是本地中学老师,为人踏实,不善言辞。
我们两人辛苦攒钱,刚在市里买了套小两居,每月房贷压力不小,还贴了墙纸,买了组装家具,小日子过得紧巴却温馨。
徐建国总爱穿那件洗得发白的夹克衫,常说:"咱们得算计着过日子,不能大手大脚,慢慢来,日子会越过越好。"
想到这里,我又想起弟弟李小海上个月骑着新买的雅马哈摩托车回家时,邻居们投来的羡慕眼光。
弟弟比我小三岁,在县城开了家农家菜馆,我记得他上高中时就不爱学习,整天想着做生意,像个小机灵鬼。
课间操时,他总能从书包里变出几盒"大白兔"奶糖或者"金鸡"巧克力,在同学中间倒卖,赚点零花钱。

高中毕业后,他借了父母五千块钱开餐馆,那可是1993年,五千块钱能在县城买下小半间房子了。
父亲退休金每月才两百多,母亲在乡镇卫生院做护工,月收入不到两百,他们硬是从牙缝里挤出这笔钱支持弟弟创业。
弟弟的餐馆生意还不错,他娶了同村的郑丽,两人都爱面子,县城刚通了有线电视,他家第一个买了29寸彩电;乡亲们还在骑自行车,他就骑上了摩托车;别人家还在用大桶接水,他家已经装上了电热水器。
每逢过年过节,弟弟都要摆几桌,大鱼大肉招待亲戚朋友,一掷千金。
烟酒不离手,腰包鼓鼓的,可这么多年过去,从没听他提起要还父母那五千块钱,更别说房贷水电这些杂七杂八的事了。
我望向坐在炕角的弟弟,他穿着崭新的耐克运动装,低着头拨弄手指,嘟囔道:"姐,你现在日子好过,我这刚开业,资金周转不开。"
他抬起头,眼睛滴溜溜地转:"再说了,爸妈把我拉扯大,理应孝顺他们,可眼下我确实手头紧啊。"
我猛地站起身,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到地上:"那我呢?我难道就不该孝顺?"
我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变了调:"父亲住院至少得三四千,我每个月房贷就得还两千多,加上儿子幼儿园的费用、家里日常开销,哪有那么多余钱?"
母亲闻言,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她叹了口气:"闺女,你在市里工作,一个月挣那么多,比你爸退休金高多了。"
她用手绢擦了擦眼角:"你弟弟刚起步,店里装修花了不少钱,你就帮帮他吧,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什么叫帮帮他?"我强压怒火,"妈,我挣多少钱是我辛苦换来的,风里来雨里去的,那个外资企业加班多得很,我的胃都熬坏了!"
我看向窗外,雪花依旧纷飞:"我刚买房,每月房贷压力大着呢!弟弟餐馆开了这么久,我看他日子过得比我们还阔绰,凭什么父亲生病了只让我出钱?"

弟弟听了脸一红,他抓了抓后脑勺,露出讨好的笑容:"姐,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不孝顺似的。"
他掏出皮夹子,做样子翻了翻:"我这不是手头紧吗?等我宽裕了,一定还给你,咱姐弟之间用得着这么计较吗?"
"你还是先把借父母那五千块钱还了吧!"我冷冷地说,语气像刀子一样锋利。
母亲一听这话,腾地站起来,脸上的和气荡然无存:"李晓芳,你怎么说话呢?在外头当了几年白领,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她责备地看着我:"你弟弟有困难,你不帮忙,还在这里翻旧账!你爸要是知道你这么说话,非得气出病来不可!"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妈,这不是帮不帮忙的问题。"
我的声音有些发颤:"我和弟弟都是您和爸的孩子,为何只让我一个人承担?我的钱就不是钱吗?"
我鼻子一酸:"我这些年给家里买冰箱、彩电,每个月都给您和爸寄生活费,怎么到关键时刻就成了外人?"
母亲被我顶得语塞,低头不语,手指绞着围裙,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院子里传来小杰的笑声,他正和邻居家的孩子堆雪人,稚嫩的欢笑声飘进屋内,给凝重的气氛带来一丝松动。
我走到窗前,看着儿子红扑扑的小脸,想起他的幼儿园费用、将来的学费,家里的开销一天比一天大,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
电视机里正播着春晚的预热节目,赵本山的小品引得弟媳郑丽捧腹大笑,她小腹微微隆起,看来是怀孕了。
我默默地走出屋子,站在院子里,任凭雪花落在我的睫毛上,冰凉的触感让我稍微冷静了些。
八十年代末,我考上了地区师范,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父亲骄傲地请了一桌酒,母亲给我做了两身新衣裳。

那时候,弟弟还在上初中,成绩一般,但心眼活络,放学后总有赚钱的点子。
九十年代初,我分配到了乡镇中学教书,每月工资一百八十元,省吃俭用,给家里添了台14寸彩电,父亲高兴得逢人就夸。
九四年,我通过关系进了市里外企,工资翻了几番,生活水平也上去了。
每次回家,都会给父母带些营养品和新衣服,看着他们慢慢好起来的生活,我心里踏实。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母亲看弟弟的眼神变得更加慈爱,而对我,却多了几分理所当然。
父亲住院那天,天刚蒙蒙亮,我就起床赶往医院。
寒风刺骨,公交车还没开始运营,我只好打的,车费比平时贵了一倍,但我顾不得那么多了。
到了医院,我站在收费窗口,掏出皮夹里的现金,一张张数着。
那时候没有医保,看病全靠自己掏腰包,一场小手术就得花掉普通工人大半年的工资。
窗口后的护士麻利地点着钞票,拉了张小票给我,我看着那长长的数字,心里酸涩不已。
手术很顺利,我请了三天假,每天下班后赶到医院照顾父亲。
病房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墙壁上的白漆已经泛黄,我端着刚熬好的大米粥,小心翼翼地喂父亲。
有一天晚上,我给父亲擦脸时,他满是皱纹的手突然握住我的:"闺女,你别和你妈生气,她是心疼你弟弟。"
父亲的声音虚弱却温和:"你从小就懂事,她觉得你能干,不用操心。"
我鼻子一酸:"爸,我不是不想照顾您和妈,我也有难处啊,我不是赚多少钱就能花多少的。"
父亲微微一笑,拍拍我的手:"我知道,我知道。"
他叹了口气:"你妈就是老观念,觉得女儿迟早是别人家的人,儿子才是自家的根。"
他看着窗外的月光:"我不这么想,闺女儿子都是自己的心头肉,只是咱们农村,这种观念改不过来。"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许多。

在我们那个年代,多少父母还保留着"重男轻女"的思想,即使是从小疼我的父亲,骨子里也有这种意识。
想到这,我心里的愤怒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酸楚。
病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母亲端着热水袋走进来,见我正给父亲擦脸,愣住了:"你、你怎么在这?"
我淡淡地说:"爸刚做完手术,我来看看他。"
母亲的眼神闪烁,似乎有话要说,最终还是沉默了。
我收拾好毛巾,准备离开,父亲突然抓住我的手:"闺女,你弟弟今天来过,说明天来接我出院,你别忙了,回去照顾小杰吧。"
我看了母亲一眼,她避开我的目光,假装整理床铺。
"爸,您好好休养,我改天再来看您。"我亲了亲父亲的额头,转身离开。
走出医院,寒风扑面,我站在路灯下,泪水模糊了视线。
市区的灯光像星星一样闪烁,我搓着冻僵的手指,掏出BP机,给徐建国发了个消息:"晚饭别等我,我再转转就回去。"
这是我们那个年代的联系方式,没有手机,BP机是年轻人的最爱,虽然只能发简短的数字信息。
1998年初春,小城的霓虹灯还不多,我漫无目的地走着,路过一家小饭馆,看到里面热闹的场景,突然很想喝一碗热腾腾的酸菜鱼。
推门而入,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香气和人声鼎沸。
我找了个角落坐下,点了碗酸菜鱼和两个小菜,独自小酌。
邻桌是几个年轻人,笑闹着,讨论着下海经商和进外企的事,时代的浪潮汹涌澎湃,席卷每一个角落。
我想起毕业那年,是选择分配到乡镇中学还是去闯一闯的抉择。
最终我选择了后者,经历了下岗潮,辗转几个单位,才有了今天的安稳。
而弟弟,以他的能力和魄力,做餐饮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这些年县城发展迅速,他的生意蒸蒸日上也是情理之中。
我不由得想,是不是我对他要求太苛刻了?

回到家,徐建国正在辅导小杰认字,见我回来,小杰一蹦三尺高:"妈妈,我认识十个生字啦!"
他的脸蛋红扑扑的,像个小苹果。
徐建国接过我的包:"晚饭吃了吗?我给你热点面条?"
他的眼神里满是关切,这个朴实的男人,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我坚强的后盾。
"吃过了,你忙你的。"我摸了摸小杰的头,走进浴室,用热水洗去一天的疲惫。
晚上,我和徐建国商量了一下,决定把父母接到市里住一段时间。
徐建国二话没说就同意了:"爸妈年纪大了,咱们多尽点心,再说小杰也想爷爷奶奶了。"
我感激地看着他,知道自己嫁对了人,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他始终保持着淳朴的本色。
接父亲出院那天,让我意外的是,弟弟真的来了,还开了辆面包车。
他主动搬行李,嘘寒问暖,一点没有前几天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看到我,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姐,我给爸结了住院费,你别生气了。"
我愣住了,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弟弟挠挠头:"那天是我不对,我回去想了想,觉得挺惭愧的。"
他的眼神真诚了许多:"姐,你放心,以后爸妈的事,咱们一起扛。"
我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心里的结却悄悄松开了一些。
父母来到我家,我腾出书房给他们住。
城里的生活节奏快,父母有些不适应,晚上睡不着,常被楼上邻居家的脚步声吵醒。
母亲常坐在阳台上发呆,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行人,像是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她用手指着远处的高楼大厦,感叹道:"闺女,你们城里人真是不一样,住得高,走得远,想得开。"
我正在厨房切菜,闻言笑道:"妈,什么城里人乡下人,不都一样吗?"
母亲摇摇头:"不一样,真不一样。"
她走过来,帮我择菜:"你看你们这日子,电冰箱、洗衣机、彩电,样样齐全;再看咱们农村,下雨天路都走不成。"

我笑着打趣:"您老这是羡慕我呢,还是笑话我攀高枝儿了?"
母亲推了我一把:"胡说什么呢,我是替你高兴。"
她犹豫了一下,突然问:"闺女,你每天这么忙,小杰谁照顾?"
"白天送到幼儿园,下午我下班接他。"我一边整理文件一边回答。
"你看你,忙得连口热饭都吃不上。"母亲看着我微微发福的身材,眼中流露出心疼,"要不,我和你爸帮你带带孩子?"
我停下手中的工作,惊讶地看着她:"妈,您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母亲抚平围裙上的褶皱,"我看你和建国工作那么辛苦,小杰还这么小,我和你爸在家也是闲着,不如帮你们带带孩子。"
母亲的话让我心头一暖,这些日子,我看到父母在我家的生活:父亲早起晨练,带着小杰在小区里散步;母亲学着用电饭煲做饭,试着适应城市的生活节奏。
他们在努力融入我的世界,而不是要求我回到他们的世界。
一天晚上,我下班回家,发现餐桌上摆着一桌丰盛的饭菜,有红烧排骨、清蒸鱼、炒青菜,还有我爱吃的糖醋藕片,色香味俱全。
"妈,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我惊讶地问,手里还提着刚买的半只烧鸡。
"没什么特别的日子,就是想给你们做顿好吃的。"母亲笑着说,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像绽放的花朵。
饭桌上,父亲给我夹了块鱼肉:"闺女,你瘦了,多吃点,城里工作压力大,得补补。"
我愣住了,记忆中父亲极少这样关心我,一时间鼻子发酸,差点掉下泪来。
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父母偏心弟弟,却忽略了他们对我的关爱,只是表达方式不同罢了。
饭后,母亲拉着我到阳台上乘凉。
春风拂过脸庞,带着淡淡的槐花香,城市的夜晚灯火通明,远处的霓虹闪烁,像是另一个童话世界。
"闺女,妈有句话想对你说。"母亲语气郑重,眼神里带着少有的犹豫。

"妈,您说。"我靠在阳台栏杆上,等待她的下文。
"那天在老家,我只让你出钱给你爸看病,是妈不对。"母亲握着我的手,粗糙的手掌传递着温暖,"妈一直觉得你有出息,比你弟弟强,所以对你要求高。"
她叹了口气:"你弟弟从小就不如你,我怕他没出息,就处处护着他,时间长了,成了习惯,忘了你也是我的孩子,也有难处。"
我听着母亲的解释,心里五味杂陈。
"妈知道不该偏心,可就是改不了这毛病。"母亲垂下眼帘,"这段时间住在你家,看到你和建国工作那么辛苦,还要照顾小杰,妈心里过意不去。"
她看向远处的灯火:"以前总觉得闺女是泼出去的水,迟早要嫁人;儿子才是自家人,得护着点。现在想想,这想法太旧了。"
"妈,我不是计较钱的事。"我轻声说,"我只是希望您和爸能公平对待我和弟弟,不要一遇到事就想着我多担待。"
母亲点点头:"妈明白了,以后家里有事,一定让你弟弟也尽一份力,你们兄妹俩都是我的心头肉啊。"
她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布包:"这是奶奶留给我的镯子,我一直舍不得戴,想着给你当嫁妆,后来忘了。今天翻箱底找出来,你戴着吧。"
我接过那个红布包,打开一看,是一只银镯子,样式古朴,上面刻着细细的花纹,虽然有些发黑,但保存完好。
"妈,这是传家宝啊,您留着吧。"我想把镯子还给她。
母亲摇摇头:"不,奶奶说了,要传给闺女,我没闺女,现在给你,等你老了,再传给你闺女,要是没闺女,就传给儿媳妇。"
我默默地戴上镯子,银镯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是见证了几代人的情感传承。
第二天是周末,弟弟和弟媳开车来看父母。
弟弟提了一大包水果和营养品,还带了他店里的招牌菜——红烧狮子头和糖醋小排,香气四溢。

小杰一见到舅舅,就缠着要他讲故事,弟弟抱起小杰,宠溺地刮了刮他的鼻子:"小馋猫,舅舅给你带了好吃的。"
他从包里掏出一盒巧克力,小杰欢呼雀跃。
吃饭时,弟弟主动向我道歉:"姐,那天是我不对,爸生病了我应该出钱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是三千块钱,你先收着,以后爸妈有什么事,咱俩一起负担。"
我没想到弟弟会这么说,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心里的坚冰开始融化。
母亲在一旁解释:"你弟弟这段时间想通了,知道不能光靠你,昨天还跟我说,要把欠的五千块钱还给咱们呢。"
弟弟不好意思地笑了:"是啊,这些年我太自私了,只想着自己,忘了咱们是一家人,应该共同担当。"
我接过钱,心里的隔阂慢慢消融:"小海,咱们是亲兄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是应该的。"
父亲满意地看着我们,举起杯子:"来,爸敬你们一杯茶。有你们这样的儿女,是我和你妈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那顿饭吃得格外温馨,仿佛多年的隔阂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饭后,我和弟弟坐在客厅聊天,他告诉我最近餐馆生意不错,打算扩大规模,开分店。
"姐,我一直挺佩服你的。"弟弟突然说,眼神真诚,"你从小学习好,工作也出色,连找的对象都这么靠谱。"
他笑了笑:"我以前总觉得爸妈偏心你,其实是你真的比我优秀,你配得上更好的生活。"
我摇摇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你做生意有头脑,比我强多了,看你这几年餐馆越做越大,我和建国都羡慕呢。"
弟弟沉默了一会儿:"那天我不该推脱责任,其实我是怕花钱,想着你挣得多,让你多出点。"
他低下头,像小时候犯错那样:"现在想想,真是太自私了,亏你还是我亲姐,我却这么对你。"

听到弟弟的坦白,我心里的芥蒂彻底消失了。
原来,我们各自都有委屈和不安,只是没有好好沟通罢了,而父母的偏心,又在我们之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
"姐,我听郑丽说,你和姐夫想再生个孩子?"弟弟突然问道。
我有些惊讶,这事我只跟母亲提过一次:"是有这个打算,但现在工作忙,可能要再等等。"
"那正好,"弟弟兴奋地说,"郑丽怀孕三个月了,你们要是也生,咱俩孩子就是同龄人,以后有伴了。"
我们相视一笑,童年的亲密感觉又回来了。
夏天来临时,父母决定回老家,临走前一晚,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看电视,正播着热播剧《永不瞑目》。
小杰靠在外公怀里,父亲轻抚着他的头发,眼里满是慈爱。
母亲悄悄握住我的手:"闺女,妈这次来,学到了很多。"
她看着我们的小家,眼中闪烁着泪光:"以前妈总觉得儿子是根,闺女是水泼出去的。现在看看你和建国,再看看小杰,妈才明白,女儿也是父母的依靠。"
我鼻子一酸,靠在母亲肩上:"妈,不管我嫁到哪里,永远都是您和爸的女儿,一辈子都是。"
电视里的剧情正到高潮,演员的台词却没人听进去,我们沉浸在自己的情感世界里。
送走父母后,我和徐建国站在阳台上看着夕阳,空气中弥漫着初夏特有的青草香气。
他搂着我的肩膀:"这段时间你累了吧?"
我摇摇头:"不累,其实我挺感谢这次父亲生病的事,让我和父母、弟弟之间的关系有了转变。"
徐建国笑了:"真没想到小海会变得这么懂事,看来这些年是真长大了。"
我望着远处渐渐西沉的太阳,余晖将整个城市染成金色:"人这一辈子,亲情最难得,对不对?"
徐建国点点头:"对,有些矛盾看似解不开,其实只要敞开心扉,都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他顿了顿:"要不,咱们也生个二胎吧,跟小海家的孩子做个伴,你看同事家的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懂事。"

我笑了,轻轻拍了他一下:"你啊,就知道顺着我哥俩好。"
我望着远处的霞光,想起这几个月来的种种:从医院里的争执,到家庭关系的修复;从彼此的误解,到相互的理解与包容。
生活就像一条蜿蜒的河流,有波澜,有曲折,但最终汇入大海。
那年夏天,弟弟和弟媳又来看我们,他神神秘秘地拿出一个信封:"姐,这是我和丽子的一点心意,你收下。"
我打开信封,里面是一万块钱和一张纸条:「姐,这是借爸妈的五千,加上利息,还有一部分是感谢你这些年对我的帮助。小海。」
我眼眶湿润,把钱推了回去:"小海,咱们是亲兄妹,不用这样。"
弟弟罕见地严肃起来:"姐,你就收下吧,我这些日子想明白了,咱们都是爸妈的孩子,应该共同承担责任。"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过去是我太自私了,只想着自己花钱,从来没考虑过家里,是你一直在撑着这个家。"
我们相视一笑,眼里满是理解。
时光流转,转眼到了2003年,那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春天。
我站在新房的阳台上,望着城市的天际线,心中感慨万千。
这些年,我和徐建国的事业都有了起色,我升任了外企的部门经理,他评上了高级教师;小杰也上了小学,成绩优异。
我们搬进了更宽敞的房子,父母常来住几个月,弟弟的餐馆扩大了规模,开了分店,生意兴隆。
每逢节假日,我们姐弟两家人聚在一起,其乐融融,父母看着我们,脸上总是挂着幸福的笑容。
那次因父亲生病引发的风波,成了我们家的转折点,让我们懂得了亲情的珍贵。
如今回想起来,那场风波像是一剂良药,苦涩却治愈了家人之间的隔阂。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对立,只有需要时间去理解的误会。
而亲情,则是那盏永不熄灭的灯,指引着我们在人生的旅途中彼此扶持,共同前行。

"妈,您和姨夫来了!"小杰的欢呼声打断了我的回忆。
我转身看到弟弟一家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弟媳郑丽挽着他的手,弟弟比以前更加稳重,眼角却添了几道笑纹。
他身边站着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扎着羊角辫,怯生生地看着我,这是他们的女儿小丽。
我的儿子小杰已经是个小小少年,正和表妹热络地说着什么,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映出一片温暖的光晕。
如今的我,不再纠结于那些过往的不平等,我明白了,所谓的公平,不是简单的数字对等,而是用心去体会每个人的处境和难处,用爱去包容彼此的不足。
在餐桌旁,我们举杯相庆,笑声在空气中荡漾,那枚银镯子在我手腕上微微发亮,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家族的故事,一个关于理解、包容与成长的故事。
这大概就是家人之间最珍贵的情感吧,历经风雨,依然相依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