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追忆:下乡插队时我说成了一桩婚事,村里再也没人相信迷信了
那年冬天,东北的寒风刮得树枝咯咯作响,雪花像鹅毛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下来,转眼间就把大地铺成了一片白茫茫。
我站在火车站台上,手里攥着一张北大荒的车票,脖子上围着妈妈给我织的那条深蓝色的围巾,不知道前方等待我的是什么。
站台上挤满了和我一样的年轻人,有人哭,有人笑,还有人唱着《到农村去,到边疆去》的歌。
我叫韩明志,一九六九年从北京下乡来到黑龙江建设兵团。
那时候,我们这些十七八岁的娃娃,身上背着"知识青年"的名头,怀揣着改造山河的热情,被历史的洪流裹挟着奔向农村。
临行前,爸爸拍着我的肩膀说:"明志,苦点没关系,人这辈子不吃苦,怎么成长?"
妈妈哭红了眼睛,把塞得满满当当的行李包往我怀里使劲塞:"多穿点,北大荒冷,冻坏了可怎么办哟。"
火车摇摇晃晃地开了一天一夜,窗外的景色从繁华的城市逐渐变成了辽阔的平原,最后是望不到边的白雪。
车厢里暖气不足,大家挤在一起,有说有笑,心里却都揣着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忐忑。
我和几个同学一路上打扑克,唱歌,似乎这样就能冲淡内心深处那份莫名的惶恐。
到了建设兵团第八师六十三团,我被分配到了一个叫"红星屯"的小村子。
那是个只有四十多户人家的地方,村头一棵老槐树,据说有上百年的历史了,是村里人聚会说闲话的地方。
村子四面环山,一条小河从村西蜿蜒而过,夏天时河水清澈见底,能看见小鱼在水草间游来游去。
刚到村里的那几天,我住在生产队长王大奎家。
王大奎是个四十出头的汉子,脸上的皱纹像是被北风刻出来的一道道沟壑,一双大手粗糙得像树皮,说话粗声粗气,但心地不坏。
他媳妇李桂芝是个利索的女人,总是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蓝布棉袄,头上扎着花围巾,眼角爬满了细纹,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
"小韩啊,咱这地方苦,你这城里来的娃娃能受得了吗?"王大奎递给我一碗玉米粥,上面漂着几粒黄豆。
粥很烫,一股子咸味,我小口小口地喝着,心里有些发怵。
"能受得了,我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我挺直腰板,一本正经地回答,脑子里冒出来的却是北京的白面馒头和红烧肉。

王大奎笑了,露出一口黄牙:"嘿,说得好听,等你下地干活,手上起了血泡,屁股冻得跟冰坨似的,看你还说不说这些大话。"
李桂芝在一旁打圆场:"行了,别吓唬孩子。小韩,你别听他瞎说,咱们农村人虽然穷,但日子还过得去,你慢慢就习惯了。"
她顿了顿,又说:"你要是想家了,就跟我们说说话,大家伙儿热闹热闹,也就不那么想了。"
听了这话,我心里一暖,眼眶不知不觉湿润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跟着王大奎去看了我以后要住的地方。
那是村东头一间废弃的牲口棚改造的房子,破旧不堪,门是歪的,窗户上糊着发黄的报纸,屋里只有一张土炕,一个破桌子和一把缺了条腿的椅子。
"将就着住吧,等开春了咱们给你整整。"王大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我点点头,心里咯噔一下,但没说什么。
夜里,我躺在冰冷的土炕上,听着窗外呼啸的北风,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孤独和无助。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了北京的家,想起了爸妈和小妹,想起了学校的同学们。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我把头埋在被子里,无声地哭了。
就这样,我的插队生活开始了。
白天跟着社员们一起下地干活,晚上点着煤油灯看书写字。
冬天的农村没什么活计,我便主动提出教村里的孩子们认字。
很快,我家的小土炕上挤满了十几个小脑袋,七嘴八舌地跟着我念"天地人"。
孩子们都很聪明,眼睛亮晶晶的,对知识充满了渴望。
看着他们认真的样子,我心里有了一丝成就感。
"韩老师,这个字怎么写啊?"一个叫小顺子的男孩拽着我的袖子问。
我蹲下来,握着他的小手,一笔一画地教他写"中国"两个字。
小顺子学得很认真,写了一遍又一遍,最后骄傲地举起本子给我看:"韩老师,我写对了吗?"
我摸摸他的头:"对,写得真好!"
小顺子咧嘴笑了,露出两颗门牙缺了的小嘴,那笑容让我心里暖洋洋的。
冬去春来,雪化了,田野渐渐苏醒。
春天来了,村里的事情多起来。
播种、除草、浇水,农活一样接一样。

我的手上起了血泡又结了茧,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身体也结实了许多。
渐渐地,村里人不再把我当外人,闲暇时会叫我去喝酒下棋,或者听我讲城里的新鲜事。
王大奎看我干活麻利了,总是笑着说:"小韩,你小子可以啊,比那些只会说不会干的强多了!"
我每次都憨憨地笑,心里却暗暗高兴。
在红星屯的第二年春天,村里热闹起来,公社要组织春耕生产竞赛,各村都要派代表参加。
那天,我正在田里锄草,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歌声,清亮婉转,像是山涧的溪水。
歌声把我的思绪一下子拉回了北京,那些在学校操场上随风飘扬的歌声。
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扎着两条粗辫子的姑娘正弯腰插秧,边干活边哼着小曲。
她穿着一件褪了色的蓝布衣裳,衣服有些小了,露出一截晒得黝黑的手腕。
"那是赵铁柱家的闺女,叫春兰,今年十九了。"和我一起干活的老张小声告诉我,"在咱们屯里,数她唱歌最好听,去年冬天还去公社的文艺汇演上唱了《北大荒人的歌》呢。"
老张摇头晃脑地学了两句,跑调得厉害,惹得旁边几个社员哈哈大笑。
我点点头,没说什么,低头继续干活。
但不知为什么,那天晚上躺在炕上,耳边总是回响着那个清亮的声音。
几天后,公社的春耕竞赛开始了,我被选为红星屯的代表之一。
比赛现场人山人海,锣鼓喧天,彩旗飘飘,热闹非凡。
我穿着补了又补的蓝色工作服,紧张地站在起点线上,握紧了手中的锄头。
就在这时,我看见了她——春兰,她站在人群中,朝我笑了笑,然后举起手,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那一刻,我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忽然有了无穷的力量。
比赛开始了,我挥舞着锄头,像是有使不完的劲儿,最后竟然获得了第一名。
村里人围着我欢呼,王大奎拍着我的肩膀,笑得合不拢嘴:"好样的!小韩,给咱红星屯争光了!"
人群散去后,春兰走了过来,递给我一条手帕:"擦擦汗吧,你额头上全是汗珠子呢。"
我接过手帕,有些手足无措:"谢谢,我...我自己有。"
"没事,拿着吧,你比赛的时候特别棒!"春兰笑着说,眼睛弯成了月牙。

后来的日子里,我时常能在田间地头遇见春兰。
她总是笑嘻嘻的,说话爽利大方,和城里那些扭扭捏捏的姑娘不一样。
慢慢地,我们熟络起来,有时候放工后会一起走一段路,说说闲话。
"韩知青,听说你在北京上过高中,见过毛主席?"春兰眼睛亮晶晶地问我。
"没有,我只是在天安门广场远远地看过一眼。"我有些不好意思,踢着路上的小石子。
"那也了不起啊!"春兰羡慕地说,"我连北京是啥样都不知道,一辈子都没出过咱们县。"
她顿了顿,低声说:"要是有一天能去北京看看,那该多好啊。"
我看着她渴望的眼神,心里一动:"等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
春兰抬头看我,眼里闪着光:"真的吗?"
"真的。"我点点头,心里却在想,这话说得也太大了,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呢。
一天傍晚,我和春兰一起从地里回来,路过小河边时,她突然停下脚步。
"你看,多美啊。"她指着河面上倒映的晚霞说。
夕阳把河水染成了金红色,几只白鹭在水面上空盘旋,远处的山峦笼罩在暮色中,如同一幅水墨画。
"是啊,真美。"我应和着,眼睛却不自觉地看向她的侧脸。
晚霞映照在她脸上,给她那黝黑的皮肤涂上了一层红晕,眼睛里仿佛有星星在闪烁。
"明志,"她突然叫我的名字,而不是平常的"韩知青","你想过以后吗?"
我一愣:"以后?"
"嗯,就是你要在这里待多久?将来想做什么?"她低着头,用脚尖轻轻踢着河边的小石子。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也不知道,可能会在这里待很久吧,至少到国家需要我回城的时候。"
她"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但我们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就这样,我和春兰之间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村里人的眼睛是雪亮的,很快就有了闲言碎语。
有人说知青和农村姑娘不是一路人,将来我肯定会回城,留下春兰一个人伤心。
也有人说我们俩挺般配,有文化的小伙子配上能干的姑娘,以后的日子肯定美。
但最反对的是春兰的爷爷赵老四。
赵老四是村里出了名的迷信,整天念叨着风水、八字之类的东西。

他六十多岁了,满头白发,脸上的皱纹堆成了一道道沟壑,但腰板挺得笔直,村里人都很尊敬他。
他坚信自己孙女的八字和北京来的知青犯冲,要是结了婚,准没好事。
村里有些老人也信这一套,时不时地在春兰耳边嘀咕几句,弄得她犹豫不决。
一次,我在村口遇见了赵老四,他正坐在老槐树下抽旱烟。
见我过来,他冷哼一声,故意把头扭向一边。
我硬着头皮走过去,规规矩矩地叫了声:"赵爷爷好。"
赵老四瞟了我一眼,没搭理我,只是猛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一个烟圈。
我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过了好一会儿,赵老四才开口:"小子,我听说你和我们家春兰走得近?"
我点点头:"是,我们...我们是好朋友。"
"哼,好朋友?"赵老四冷笑一声,"你们这些知青,心思都不在这儿,早晚都是要回城的。我们家春兰是老实孩子,可别被你们这些花言巧语的城里人骗了。"
我急忙解释:"赵爷爷,我不是那种人,我对春兰是真心的。"
赵老四突然提高了声音:"真心?啥叫真心?你知道我看过你们的八字吗?你们两个八字相冲,命中注定不是一路人!硬要在一起,准要出大事!"
他边说边敲着烟袋锅,眼睛瞪得老大:"我活了六十多年,看人看事从来没错过,你要是真为我们家春兰好,就离她远点!"
我被他这番话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这件事很快传遍了全村,大家看我的眼神都变得古怪起来。
春兰好几天没和我说话,每次在村里遇见,她都低着头匆匆走过,像是躲着我。
我心里又急又难过,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有天晚上,我正在宿舍看书,赵铁柱来了。
赵铁柱是春兰的父亲,四十出头,是村里的老实人,平时不怎么说话。
他一进门就喝了我倒的茶水,然后吞吞吐吐地说:"小韩啊,你跟我闺女的事,我和她娘都知道了..."
我心里一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和她娘都没意见,觉得你这娃娃虽然是城里来的,但是实在,干活也不偷懒,人品没的说。"赵铁柱摸着自己的光头,"可是她爷爷..."
他叹了口气,"老爷子信那些个迷信邪说,说你俩八字不合,硬是不同意。现在全村人都知道这事了,弄得春兰在家里直哭。"

听到春兰在哭,我心里一阵绞痛:"叔,我对春兰是认真的,不是玩玩而已。"
"我知道,我知道。"赵铁柱点点头,"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娃娃。"
我沉默了一会儿,问:"叔,您信这个吗?"
"我?"赵铁柱挠挠头,"我是不大信的,可老爷子在家里是顶梁柱,他一发话,谁敢不听啊。现在春兰整天闷闷不乐的,我和她娘看着也心疼。"
送走赵铁柱后,我辗转反侧,想了一整晚。
天快亮的时候,我终于有了主意。
第二天一早,我来到了村头的老槐树下,那里已经聚集了几个老人,正在晒太阳闲聊。
我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赵大爷,能耽误您一会儿工夫吗?"我走到赵老四面前,恭恭敬敬地说。
赵老四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我一眼:"啥事?"
他的语气不太友善,但至少没有直接轰我走。
"我想和您谈谈我和春兰的事。"我站得笔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
周围的老人都来了精神,竖起耳朵准备听八卦。
赵老四冷哼一声:"没啥好谈的,你俩八字不合,硬要在一起,准出事。我看了一辈子风水,还能看走眼不成?"
"小韩,你别不信这个,"一旁的老王插嘴道,"赵老四可是咱们村的半仙儿,他说的准着呢!"
几个老头跟着点头,七嘴八舌地说起了赵老四神奇的预言故事。
我没有急着反驳,而是慢慢坐下来,问:"大爷,您看风水这么多年,准确率有多高啊?"
"那还用说?"赵老四得意地拍拍大腿,眼睛一亮,"十拿九稳!村东头的李老三家盖房子时没听我的,把房门朝西开,结果第二年就摔断了腿。还有王二麻子家的闺女,嫁人没挑好日子,到现在都没怀上娃..."
我点点头,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地问几个问题,让赵老四越说越来劲。
"大爷您真是神了。"我恭维道,然后话锋一转,"那我想跟您打个赌,如果我能证明这些都是巧合,您是不是就同意我和春兰的事了?"
赵老四眯起眼睛,警惕地看着我:"你想怎么证明?"
"我们村里不是有个传说吗?"我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说是谁要是能在七月十五那天晚上,独自一人到村后的老坟地走一圈,不被鬼魂吓到,就能得到祖先的保佑,一辈子顺顺当当。"

周围的老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有人甚至画起了十字,嘴里念叨着"阿弥陀佛"。
村后的老坟地是个有年头的乱葬岗,据说闹鬼,村里人天黑后都不敢从那边路过,更别说七月十五鬼门开的晚上了。
赵老四盯着我,眼睛眯成一条缝:"你是说你敢去?"
"不仅敢去,我还敢在那里过夜。"我一字一顿地说,看着他的眼睛,"如果明天一早我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您就得承认,您那些迷信说法都是不靠谱的,同意我和春兰的事。"
老人们议论纷纷,有人说我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有人说我是为了春兰连命都不要了。
赵老四似乎被我的勇气镇住了,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一拍大腿:"行!我就瞧瞧你这个北京知青有多大的胆子!不过你要是吓跑了,或者出了啥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消息很快传遍了全村,人们都在谈论这件事,有人佩服我的勇气,也有人觉得我是疯了。
下午,春兰急匆匆地跑来找我,眼睛都哭红了:"明志,你疯了?那地方真的不干净,连我爹都不敢晚上去那里。你别为了我冒这个险!"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我心疼地帮她擦去泪水。
"春兰,你相信我吗?"我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咬着嘴唇点点头,眼泪还在不停地流。
"那就别怕。迷信是愚昧落后的东西,我们这一代人就是要破除这些旧思想。"我坚定地说,"明天一早,我一定会回来,然后我们就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春兰依偎在我怀里,小声啜泣着:"你一定要小心啊,要是有什么不对劲,就赶紧回来,别硬撑。"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笑着说:"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其实,我心里也没底,毕竟从小在城市长大,晚上一个人去那种地方,确实有些发怵。
但为了春兰,为了我们的未来,我决定豁出去了。
七月十五那天,天气闷热,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傍晚时分,全村的人都聚集在村口,来送我这个"勇士"。
赵老四站在人群中,脸色阴晴不定;春兰紧紧握着我的手,嘴唇都咬白了;王大奎拍拍我的肩膀,塞给我一个水壶:"小韩,要是害怕就回来,别硬撑。"

我笑着接过水壶,一一向大家道谢。
李桂芝悄悄塞给我几个煮鸡蛋和一块玉米面饼子:"夜里饿了就吃点。"
我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连连点头。
"没事的,大家放心。"我冲着众人笑了笑,朝村后的方向走去。
走出一段路,我回头看了一眼,春兰还站在那里,目送着我,她的眼睛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像是含着泪水。
我朝她挥了挥手,然后转身继续前行。
老坟地离村子有一里多地,是一片低洼的荒地,零零散散地分布着几十个坟头,杂草丛生。
随着夜色渐深,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叫。
我找了个平整的地方坐下来,点亮了提前准备好的煤油灯。
灯光在风中摇曳,映照出周围歪歪斜斜的坟头,确实有几分阴森恐怖。
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尽管是闷热的夏夜,却感到一丝凉意。
但我并不害怕。
在北京读书时,我就读过不少科学书籍,知道所谓的鬼神之说不过是人们对自然现象的误解和想象。
我坐在那里,一边喝水,一边回忆着这两年在红星屯的点点滴滴。
想起刚来时的不适应,想起跟社员们一起干活的场景,想起教村里孩子们读书写字的日子,想起春兰那双明亮的眼睛和清脆的笑声。
夜渐深,风越来越大,吹得树枝哗哗作响,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
我裹紧了衣服,靠在一棵大树下,拿出李桂芝给我的煮鸡蛋,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草丛中移动。
我警觉地坐直身体,握紧了手中的手电筒,心跳加速。
声音越来越近,我的手心开始冒汗。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草丛中窜出来,朝我扑来!
"啊!"我吓了一跳,手电筒的光直射过去,才发现是一只野兔。
它被灯光吓得一顿,又迅速窜入草丛消失了。
我长舒一口气,忍不住笑出声来。
原来,所谓的"鬼魅"不过如此。
我拍拍胸口,心跳慢慢恢复正常。
夜更深了,月亮从云层中露出脸来,苍白的光洒在坟地上,形成一片片诡异的影子。

我靠着树干,不知不觉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我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
"明志...明志..."声音若有若无,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猛地惊醒,却发现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夜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大概是做梦了。"我揉揉眼睛,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三点。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亮起一点幽幽的蓝光,在黑暗中飘忽不定。
我眯起眼睛仔细看,那光点时而明亮,时而暗淡,缓缓地朝我移动过来。
"鬼火?"我心里咯噔一下。
虽然知道所谓的鬼火不过是沼气自燃的现象,但在这样的环境下,还是让人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我的心砰砰直跳,手心全是汗。
那蓝光越来越近,我握紧手电筒,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当它移动到距离我只有十几米的地方时,我猛地打开手电筒,光束直射过去。
"啊!"一个人影被灯光照得踉跄后退,差点摔倒。
我愣住了:"春兰?"
借着手电筒的光,我看清了来人确实是春兰,她手里提着一盏旧式的马灯,里面的煤油已经快燃尽了,发出微弱的蓝色光芒。
她穿着一件旧棉袄,头发有些凌乱,脸上挂着泪痕。
"你怎么来了?"我惊讶地问,赶紧跑过去扶住她。
春兰脸上挂着泪痕,眼睛红肿:"我担心你,就偷偷跟过来了。我藏在远处的树丛里,看你睡着了,又怕你着凉..."
她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我怕你遇到危险,一个人害怕。"
我心中一暖,拉着她坐下:"真傻,这么晚了,多危险啊。你怎么瞒过你爷爷的?"
"我等他们都睡了,从窗户爬出来的。"春兰低着头说,"我爹娘知道我出来了,他们没拦我。"
我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
"我不怕。"我笑了笑,看着她的眼睛,"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吗?所谓的鬼啊神啊,都是人吓人罢了。"
春兰依偎在我身边,我们一起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夜空中的星星一颗一颗地隐去,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
"天快亮了。"春兰轻声说,"我们该回去了。"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握住春兰的手:"走吧,让全村人都看看,所谓的鬼神根本就不存在。"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我们手牵着手,走出了老坟地。

村口,几乎全村的人都在等着。
他们有的是担心我出事,有的是想看热闹,还有的是真心关心我和春兰的未来。
看到我们平安归来,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
赵老四站在最前面,瞪大了眼睛,嘴唇哆嗦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赵大爷,我回来了。"我走到他面前,挺直腰板,"一夜平安,什么事都没有。现在您该相信,那些鬼神之说都是骗人的了吧?"
赵老四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眼神从震惊、怀疑,最后变成了某种敬佩。
他长叹一口气:"罢了罢了,是我老糊涂了。你这娃娃,有胆量!"
他顿了顿,看了看春兰,又看了看我:"既然老天爷都没反对你们,我这个糟老头子还有啥说的?我同意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
春兰喜极而泣,扑进了我的怀里。
我抱着她,感受着她的温暖,心里满是幸福。
王大奎大声嚷嚷着:"走走走,今天我请客,咱们好好喝一杯,庆祝小韩平安归来,也庆祝他和春兰的好事成了!"
大家欢呼着,簇拥着我们回到村子里。
赵铁柱和他媳妇站在家门口,脸上挂着笑容,看见我们回来,赶紧迎上来。
"爹,我和明志回来了。"春兰小声说,有些忐忑地看着父亲。
赵铁柱拍拍我的肩膀,笑着说:"好样的,小韩!我就知道你行!"
他转向春兰,笑骂道:"你这丫头,大半夜偷跑出去,吓死我们了!不过...你做得对。"
春兰的母亲李大娘擦着眼泪,拉着我和春兰的手:"好孩子,你们受罪了。快进屋,我煮了饺子,趁热吃。"
从那以后,村里的迷信风气渐渐消退。
赵老四不再神神叨叨地说风水八字,村里人盖房子、结婚、生孩子,都不再挑什么黄道吉日。
赵老四后来还成了我的忠实"粉丝",逢人就夸我有胆量,有文化,是个好女婿。
他亲自张罗着为我和春兰操办了婚事,请来了整个村子的人,杀猪宰羊,热热闹闹地闹了三天。
那是一九七二年的事了。
后来,我和春兰一起参加了高考,都考上了大学。
毕业后,我们一起回到了城市,我成了一名工程师,她成了一名小学教师。
我们生了两个孩子,日子过得平淡而幸福。
但每年夏天,我们都会回到红星屯,看看那些老朋友,看看那片承载了我们青春记忆的土地。

赵老四活到了九十多岁,临走前还拉着我的手说:"小韩啊,多亏了你,让我这个老头子明白了,人要靠自己的双手创造幸福,而不是迷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现在,我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爷爷了。
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但每当想起那段岁月,心里依然激荡不已。
有时候,孙子孙女会缠着我讲故事,我就给他们讲我当年下乡插队的经历,讲我和他们奶奶的爱情故事,讲那个在老坟地过夜的夏天。
孩子们总是听得津津有味,说我比神话故事还精彩。
春兰常笑着说:"你这个老头子,就喜欢吹牛。"
但她的眼睛里,依然闪烁着当年那个在田间唱歌的姑娘的光彩。
回首那段岁月,虽然艰苦,却是我一生中最宝贵的财富。
它教会了我如何坚强,如何用科学和理性去看待世界,也让我遇见了我的一生挚爱。
那年月的苦难和艰辛,那些汗水和泪水,那份单纯而炽烈的爱情,都已经成为我生命中不可磨灭的印记。
有时我会想,如果当年我没有去那个小村庄,如果我没有那天听到春兰的歌声,如果我没有在老坟地过夜,我的人生会不会完全不同?
而今天的年轻人,在这个科技发达的时代,他们还能体会到我们当年为爱情勇敢抗争的那种炽热和坚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