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第161期●总第2740期】

飞走的洋鸭

一一忆父亲

文/谢光斌

岁月的长河无声流淌，转眼间，父亲离开我们已经64个春秋。记忆的时针拨回到1960年，那个物资匮乏的“苦日子”，饥饿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千家万户。在那段艰难岁月里，父亲与一只洋鸭的故事，成了我心中永远无法磨灭的伤痛与怀念。

那时，家里没有粮食，吃的是生产队大食堂的钵钵饭。晚弟每餐一两八钱米，我每餐二两米，母亲每餐3两，父亲每餐仅有4两米，都是老秤每斤16两的计量，一天也只有两餐。在这样饥肠辘辘的情况下，家里养着一只洋鸭，没有饲料喂养，父亲吃饭时，总会毫不犹豫地分出三分之一的饭给它。母亲每餐也要把有限的饭分出一部分放到我和晚弟的饭钵里。父亲一米八多的高大身躯，在饥饿的折磨下日渐消瘦，那少得可怜的口粮，又怎能支撑起他强壮的体魄？但父亲从未抱怨，只是默默承受着这一切，用他那宽厚的肩膀，尽力为我们遮风挡雨。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两个月的时光，洋鸭在父亲的悉心照料下，长到了两斤多重。随着洋鸭食量的增加，父亲分出的饭也渐渐满足不了它。然而，就在某一天中午，那只洋鸭的举动却让我们大为震惊。它没有像往常一样，眼巴巴地等着父亲分饭，而是毅然决然地从家里走出。我、母亲和年幼的弟弟见状，赶忙追了出去。只见那只洋鸭一路飞奔到村口，突然展翅高飞，一下就飞出去三百多米，越过河流，落在对岸的禾田里。我们心急如焚，赶忙追到对河，在广阔的田野里四处寻找，父亲也放下饭钵随后来找这只洋鸭，可我们找了几个小时，却始终不见洋鸭的踪影。

洋鸭飞走了，父亲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仿佛失去了生命中重要的东西。那不仅仅是一只鸭子，更是父亲在艰难岁月里倾注心血的伙伴，是他在困苦中给予关爱的对象。洋鸭的离去，成了压垮父亲的最后一根稻草。加上长期食不果腹，营养严重不良，父亲很快就病倒了。躺在床上的他，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尽管母亲想尽办法照顾，我们也盼望着父亲能早日康复，可父亲的病情却日益加重。

1960年12月的一天，父亲永远地闭上了双眼，离开了我们，年仅53岁。看着父亲渐渐冰冷的身躯，全家人悲痛欲绝，泪水止不住地流淌。曾经那个高大如山、为我们遮风挡雨的父亲，那个宁可自己挨饿也要照顾洋鸭的父亲，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我多希望时光能够倒流，回到过去的某一天，让我能多为父亲做些什么。如果是现在，我不仅要让父亲一日三餐都吃得饱吃得好，还要让他老人家餐餐有酒喝。如果是现在，我一定把父亲送到最好的医院看病，让父亲能早日恢复健康，让他不再承受饥饿与病痛的折磨。

每当我想起父亲，脑海中总会浮现出他分饭给洋鸭的场景，想起他那日渐消瘦的背影，想起他对我们无声却深沉的爱。那只飞走的洋鸭，带走了父亲的牵挂，也带走了我们一家人的希望。但父亲的爱，却永远留在我们兄弟姐妹们的心中，成为我们生命中最温暖的记忆。

【作者简介】谢光斌，湖南省洞口县文旅广体局退休干部。邵阳市作家协会会员，洞口县作家协会会员，深圳市龙华区作家协会会员。曾在中央、省、市新闻媒体发稿数百篇。时有诗歌散文在网络平台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