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晚年，是一场慢慢褪色的绚烂。

可衰老，并不是站在家门口仰望孩子们的冷漠，而是在尘埃落定后依然懂得——自尊在心，天地皆宽。”

赵老汉今年七十八。

他用木制拐杖把自己轻轻撑进了清晨，也敲打着老房子的青砖。他一生勤劳，三儿一女，全都住在城里，小日子过得光鲜亮丽。

房间里有点闷。昨天剩下的馒头已经发干，他端着喝了一杯温水。桌上搁着大女儿寄来的相框，还有二儿子去年腊月带回来的电热毯。可这些物件，终归冰凉。

“爸，等天凉您就搬来吧，我和妈早给您收拾了屋子。”

电话里的二儿子总这么说。语气里藏着城里人的自信，几乎乱真。

可赵老汉摆摆手，像是推开一阵看不见的风：“不用，我在村里自在。”

他的耳朵背了些。去年冬天，他夜里摔倒在院子，冻了半宿。

“爹，您听我的，跟我回去。你这样谁放心？”

他只是沉默，嗓子里堵着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女儿看着那双布满灰尘的手，突然哭了起来。

赵老汉记得年轻的时候，他是家里最值钱的汉子。收麦子的时候，兜里揣着两个烧饼，心里却装着全家的念想。

后来他老了，孙子们甚至不愿意跟他一起吃饭——嫌他嚼东西慢。

有时候，夜深时，他会问自己：“人活一辈子，最后重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开始明白：不是讨好，也不是低声下气地把剩菜推到孩子碗里，更不是为了留在儿女身边而委屈自己。老去，不该是蜷缩成一块要糖的小孩。

“体面”这两个字，在夜里像颗发光的珠子。

有一天午后，老赵蹲在院子里晒太阳。三爷爷路过，两个人互递了根烟。

三爷爷哈哈大笑：“你家儿女孝顺唻，三天两头打电话。”

赵老汉吐出一口烟：“孝顺也得让自己过得体面。”

三爷爷点点头，脸上都是褶子：“什么体面啊，管他们呢，有口吃的就行。”

老赵摇头：“他们有他们的日子。我守我自己的底线。做人，要有体面。”

体面，是到了八十岁还能坐在自己屋檐下喝茶；不给儿女小家的添麻烦，也不让自己受委屈。

　秋天的时候，三儿子回了趟家。饭桌上，炖肉刚端上来。他夹了一筷子，转头对老赵说：“爸，咱家的宅基地拆迁了，你考虑下，要不要进城？房子以后都归我们几个，大伙能挤挤。”

老赵擦擦嘴，神情平静：“我还是喜欢自己一个人住。有一天我真走不动了，你们再说。”

三儿子咧嘴笑了：“看你娇气的。”

老赵抬头，眼睛里很亮：“我不是娇气，我是要个体面。”

三儿子愣住了，比小时候被训还束手无策。

饭后，老赵收拾碗筷，动作慢，却有条理。窗外夕阳洒在身上，如同褪色又深刻的旧照片。

院落安静下来，他坐在树下，自言自语：“要是只会讨好孩子，拿什么活出自己？

晚上，电话又响起，是小女儿。

“爸，你别太犟，子女都怕你觉得孤单。”

老赵笑：“孤不孤单不要紧，命得自己扛。你们在不在身边，我都得体面。”

空气沉默两秒，对方忽然抽噎一下：“爸，您要是真有一天需要我们，您说话就行。”

“嗯。”他说，“只要你们记得，我老了但我还活着。我不是等你们施舍的。”

夜色慢慢压下来，赵老汉把灯关了，一切归于寂静。

在人世间，谁都老得了，但老得体面，才是不辜负这一回人间的风雨与晴朗。

尾声：

*“人老了，最不该丢的，是体面。不是低声下气，不是委曲求全，而是握紧属于自己的小小尊严。

如此，即使时光冷酷，世事远离，心里也自有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