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可效仿桃园三结义，也不学习瓦岗一炉香。三国时期刘备、关羽、张飞是否在桃园用乌牛白马祭祀天地，这确实难以考究。贾家（柳）楼四十六友歃血结盟，看过隋唐正史的人定会有“关公战秦琼”般的感觉：大业末年天下动荡之际，公元557年出生的屈突通老先生已然年过六旬，怎会和594年出生的年轻小伙徐茂功结拜为兄弟，还称他为兄长呢？
瓦岗英雄磕头结拜之事并不存在，然而传说里的“瓦岗五虎”在历史上却是真实有过的。除了魏征、秦琼、单雄信、王伯当在正史里声名远扬，像张公瑾（玄武门勇士）、史大奈（西突厥特勒，阿史那氏）、尤俊达（牛进达）这些人，也能在新旧两唐书中查到他们受封国公的记录。
虽然正史里没有记录这些人结拜为异姓兄弟，但却存有瓦岗将领相互残杀的记载。我们简单统计一下，就能发现有好几位瓦岗将领是丧命于“自己人”之手。
在小说里，徐茂功拥有多个名字，像徐世勣、俆懋功、李世勣、李勣，这些名字均为真实。为了操作便捷，咱们此后始终称其为徐茂功。
徐茂功十七岁时便和翟让一同创建了瓦岗军，武德二年他投靠唐军。当时他年仅二十五岁，就获得李渊给予的优厚待遇。据《旧唐书·列传第十七》记载：“李渊下诏任命他为黎阳总管、上柱国，封莱国公。不久后又加授右武候大将军，改封曹国公，赐予李姓，还赏赐五十顷良田以及一处上等住宅。”
徐茂功并非瓦岗英雄里最年轻的那位，罗成的历史原型罗士信（有说法称罗成字士信），年仅十四岁便成为齐郡通守张须陀最为器重的将领。他归降唐朝后获封绛州总管、剡国公，牺牲时也不过二十岁。据《旧唐书·列传第一百三十七》记载：“跟随太宗在河北攻打刘黑闼时，有洺水人献城归降，于是派遣罗士信进城驻守。敌军全力攻城，攻势十分猛烈，又逢雨雪天气，大军无法救援。过了几天，城池沦陷，罗士信被敌军擒获。刘黑闼听闻他勇猛，想留他性命，但罗士信言辞神色坚决不屈，最终遇害，年仅二十岁。”
罗士信并非如小说里的罗成一般，遭太子建成与齐王元吉陷害而亡。实际上，要为罗士信冤死担责的，正是彼时的秦王李世民。
唐武德五年，李世民领着徐茂功与罗士信前往救援被刘黑闼围困于洺水城中的王君廓。唐军发起三次冲锋，均被刘黑闼的军队击退。最终罗士信主动站出来，仅率二百人便杀出一条血路，救出了王君廓，随后又遵照李世民的指令进城坚守。
罗士信于城中整整坚守了八日，由李世民与徐茂功率领的唐军主力，竟未能冲破刘黑闼设下的包围圈，最终洺水失陷，罗士信因力气耗尽被俘后牺牲。
暂且不论李世民与徐茂功指挥有无失误，今日我们要聊的是，洺水之战的三位主要将领，竟都曾是瓦岗将领。
罗士信曾和秦琼、程咬金一同加入瓦岗军。王君廓在小说里被称作大刀王君可，这二人自然不必多言。就连那全力攻打洺水城的刘黑闼，实际上也是瓦岗军的旧部。《旧唐书·列传第五》记载：“刘黑闼，与窦建德年少时就交情深厚，他家境贫寒，生活难以为继，窦建德常常资助他。隋末时他流亡在外，跟随郝孝德做了盗贼，后来归附李密成为副将。李密战败后，他被王世充俘虏。王世充久闻他勇猛之名，任命他为骑将。”
刘黑闼和秦琼、程咬金、罗士信一样，都曾被王世充俘虏过。不过，秦琼、程咬金、罗士信三人后来都投靠了唐军，刘黑闼却成了老相识窦建德的新下属。这得归咎于瓦岗旧将徐茂功。刘黑闼没能和秦琼等人走向相同的道路，是因为当时徐茂功被窦建德俘获后，替窦建德出战，在战斗里活捉了刘黑闼并交给了窦建德。《新唐书·列传第十一》记载：“时李世勣陷于窦建德，建德使攻新乡，虏黑闼献之，建德用为将，封汉东郡公。”
窦建德兵败之后，刘黑闼再度集结人马，让李世民和徐茂功陷入无计可施的困境。最终，另一位瓦岗豪杰——魏征魏玄成，辅佐太子李建成，将刘黑闼打败并擒获斩杀。《旧唐书·列传第四》记载：“等到刘黑闼再次反叛，魏征对李建成说……李建成听从了他的计策，于是请求征讨刘黑闼，擒获他后凯旋而归。”
徐茂功擒获了刘黑闼，刘黑闼害死了罗士信，魏征又协助李建成除掉了刘黑闼。倘若瓦岗将领之间的自相残杀仅止于此，那还不能说他们不讲情义。除了罗士信，单雄信、王君廓、张亮也先后遭遇不测，并且在他们丧命的过程中，都能看到其他瓦岗旧将的身影。例如单雄信被擒杀时，徐茂功曾全力营救，但单雄信为何会战败并随王世充投降，却少有人关注。
《旧唐书·列传第十八》和《新唐书·列传第十四》均有记载，哪两位曾是瓦岗军的旧将因讨平王世充，先后获封国公、上柱国。
除了前面提及的罗士信、刘黑闼、单雄信之外，那个被罗士信拼了性命换出来的王君廓也离世了——他是在叛逃突厥的途中被乡间百姓斩杀，他是否遭到瓦岗英雄的追击，史书并未记载。
王君廓离世后，另有两位凌烟阁功臣相继离世，一位是出身瓦岗的郧国公张亮，另一位是可能并非出身瓦岗的陈国公侯君集。
侯君集与张亮这二人颇为有趣，他们的传记于《旧唐书》和《新唐书》里均列在列传第十九。这二人往昔曾携手作战，然而在大唐局势稳定之后，却成了势同水火的对手。
侯君集与张亮彼此检举对方意图谋反，然而最终情况是虽有缘由但并无确凿证据，唐太宗李世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们都处决了。
并无正史资料表明侯君集曾在瓦岗军待过，然而在演义小说里，相较于侯君集没那么引人注目的张亮，在瓦岗军的地位却颇高：“张亮是郑州荥阳人。隋朝大业末年，李密在荥、汴一带攻略土地，张亮追随他，起初未得到特别赏识。当时军中有人谋划叛逃，张亮总是将此事上报，李密欣赏他的忠诚，便任命他为骠骑将军，隶属于李勣。”
张亮向来爱打小报告，他曾“检举”侯君集谋反，之后又有人举报张亮谋反，李世民抱着宁可错杀众多也绝不放过一人的态度，不管是不是瓦岗的旧部，都下令斩首——实际上张亮并未谋反，这一点李世民心里明白：“以前李道裕评议张亮时说‘谋反的迹象还不明显’，这话很对。虽然当时没听从，到现在我仍追悔不已。”
无论如何，这五六位瓦岗的昔日将领，皆是因自相残杀而丢了性命，这并非他们不讲情义，而是他们没有一位合格的领头人。史学界有“得瓦岗者得天下”这一说法，其意思是瓦岗有不少名将名相，然而翟让和李密都欠缺领袖的才能，所以才让李渊和李世民得了好处——实际上在玄武门之变时，瓦岗英雄也分成了三派：魏征辅佐太子建成，秦琼程咬金支持秦王世民，徐茂功则是作壁上观，两边都不帮。
至此，读者朋友们想必对“宁学桃园三结义，不学瓦岗一炉香”有了不一样的感悟。而笔者所关注的问题是，倘若这些瓦岗旧将能够齐心协力，是否能在中原的纷争中脱颖而出，成为最后的赢家？要是瓦岗众将紧密团结，谁又适合担任他们的首领呢？翟让和李密显然难以成功，秦琼、程咬金、徐茂功和魏征之中，究竟谁具备统领众人的威望与能力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