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截甘蔗甜

口 金元

“诶，诶，小心！”随着一声尖叫，我寻声看去，一捆甘蔗正沿墙根往一侧倒下。

我条件反射般两步并作一步，迅速跨过脚下的水果框，把那捆甘蔗硬生生用肩头挡住，而就在我旁边一个小朋友惊恐的躲开。

“练过把式吧，身手敏捷啊，年轻人！”正在里面柜台收款的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跑了出来。她胸前围着碎花围裙，手里拿着计算器。她满脸感激之情，上下打量着我感激地说：“要不是你这一扛，一捆甘蔗，有我两人高，砸到孩子了咋办？”回过头来抱怨：“这个司机卸货也不帮我放牢固，两个工人感冒请假，我一个人周顾不上啊！”

我尴尬的一笑，平静的说：“你也不是眼尖么，收着钱还发现外面异常，要不是你发出喊叫，我哪里来得及抢救这捆甘蔗！”解释合乎情理，却让在场的几个人心有余悸。

这是一家地段不错的水果店，在这个下午的某一时间因为我的一次不经意举动，消除了一次险情。那母亲拉着她的孩子离开了，这里一切恢复了刚才的模样。

我继续在框里挑着瓯柑，打算多买点，听说这水果苦中带甜，能起到药补作用，独具特色。老板娘见了，过来咧嘴笑道：“小伙子眼光不错，瓯柑是温州名片，季节性水果，晚春后就不新鲜了，趁早吃。刚才你帮了大忙，这个忙不能让你白白帮了，这样，这里的水果随便挑，给你免单！”

“客气了，老板娘，举手之劳，换作别人同样会的，没有付出，哪能收你的酬劳？”我赶紧怼回去，准备付钱走人了。

“诶，年轻人，话不能这样说，你这一举手之劳，少得有几年功夫，我懂的，换作别人，我下午得关店去医院了！”老板娘不依不饶，继续诚恳道：“虽说是小本生意，我们当地人最注重感恩的了！”老板娘脸上眯成一朵皱菊，手上特意拿了最大的瓯柑往我袋子里塞。我心里说，快五十的老汉了，她的笑意和举动把我感染成了小年轻。

我脸上一阵发热，这是在夸我还要感谢我。我顿时嘴上笨拙起来，再拒绝显得不够风范，甚至丢了礼貌，领了这份情或许这个善良的温州老板娘心里会舒服些。

我盘算着，权衡着，按照自己的逻辑，决不能因为这么简单的一次出手而收受馈赠。

这时来了挑甘蔗的顾客，我看见老板娘拿出一条3米多的甘蔗，双手抖了抖，明显感到吃力，那边又在招呼着过秤。在这人气非常好的鹿城区下吕浦黄金地段，水果店自然倍受青睐，尤其等会儿晚高峰。

“若不嫌弃浪费点甘蔗，我来帮你削皮吧，你就当我是你的员工！”我上前借步说话，压低声音道：“我担心顾客看出我是生手，而店里又没其他人手，生意流失。”

“你，你能行吗？只要你愿意干，给你练手的机会。”老板娘小声回道。

“这种粗活不难，容易上手，几个示范要领就够了！”我诚恳道。我再亮一张牌：“我当过兵，削甘蔗小试牛刀，老板娘！”

“打过枪啊，我没看错你，知道你有几下子功夫！我是怕你穿着齐整，弄脏了衣服。”老板娘似乎对我们的初次遇见感到意外和开心。随后道：“不会让你白干的，给你媳妇带回去的工钱会让你满意的！”

“这是同意我留下了，干好活再说吧！”我接过围裙，步履轻盈，挥刀问蔗，尽量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店小二模样，开始忙了。

我仔细看着这些甘蔗，跟我小时候在乡下种的完全两样。那时的甘蔗才一人多高，皮嫩，节短，成熟后掐头去尾洗洗直接上嘴咬。现在的甘蔗几经改良，长两人多高，节长，皮厚，还粗壮，其甜度很适合喜爱运动牙齿一干人的口味，若不削皮是啃不动的。

一到吃甘蔗的季节，大量广东广西亚热带气候的品种直接进入内地，在温州也是如此。每个水果店门前都有几捆。市场火啊，前面进货，出的快，后面很快就送来了，小小的一根甘蔗利润不可小觑。若是经营不善，出不去货，甘蔗放久了会由绿变黄，甜度也发生改变，失去卖相。

我这么毛遂自荐，老板娘自是求之不得了。

几次尝试和几次力度的输出，均不理想。要么把肉削了一大块，要么下刀不准切的段长的长，短的短，要么把客人不需要的硬节弄进袋子里。我为自己的笨拙感到难为情，还好客人没说话。

老板娘空了走过来帮忙，小小的水果店因为我的加入，顿时买甘蔗的人多了起来。我感觉额头泌出了汗，心里却美滋滋的，看得见的价值在我双手间创造出来了。

老板娘高兴极了，有她的经验之说：“看似简单的削皮，却是大有乾坤。”顿了顿神接着说：“这种竹蔗的皮不是一般的硬，削刀的倾斜角度，手臂用力度的掌握，对竖向裂开看似氧化变色的剔除，都有讲究。力用大了，甘蔗肉就薄了，用小了，皮不能削干净。现在的人动嘴都要舒适，我研究过，削好了一截，小段切2.5至3公分最合适了，刚好放进嘴里。”

我把要领记在心中，其实就是多削几根的问题，熟能生巧。我转移话题：“你这生意不错嘛，我每天是不是能掐一个时间点来搞点收入？”

“ 怎么？你想从我这里拿到削甘蔗毕业证啊？”老板娘接过话茬一口温州腔，笑道：“好西好，大小伙别不好意思，只要勤快，不嫌累不嫌脏在哪里都受欢迎。”

“今天跟甘蔗结缘，我也干活了，学了本领，其他的不要了，我挑一根甘蔗带回去，行不？”我红着脸提出诉求。

“没问题，你今天选的这截甘蔗比什么都甜。”老板娘应道。

愉快的声音回荡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