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披铠甲,壮士征边疆。血染吴钩寒,弓着月下霜。飙骑袭单于,飞马擒贼王。绝尘三万里,献俘在朝堂。塞上五十载,不觉鬓已霜。但饮一杯酒,雪夜孤城凉。”——《塞上征.赠唐苏定方将军》
自古以来中国历史上诞生无数名将,这里面有的人被后人编写的历史演义无限的放大,有人则因为所处的时代默默无闻,被遗忘在历史的角落,等到若干年后被历史学家拿出来研究成了历史人物的样本。
可对于唐朝一代名将苏定方,他在后人眼中的待遇可以说是倒霉到了极点。别的名将要么被美化放大,要么被人遗忘,只有他在演义话本上的形象成了一个坏到极致大反派。
别人被黑好歹是因为身上有黑料,比如吕蒙偷袭关羽,胜之不武,被文人所诟病。可苏定方没有做出任何过格的事情,相反他的身影在历史上相当不错。那为什么这位大唐首屈一指的绝世名将会落得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历史上的苏定方又是什么样的人?

少年从武,跟随夏王,奈何天命不在
苏烈字定方,隋末河北冀州人士,生于武邑县。在历史上一直有个专属于武将的规律,那就是当时南北武将所处的环境判断各自的本事。出身在北方的武将往往都会擅长骑射,比如汉末的吕布、关羽、赵云、张飞等人,全是出身边郡。
作为河北人苏定方,又是出生在冀州的一个豪强家族,擅长骑射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他生在隋炀帝大业年间,赶上了中国历史上武德最充沛一个乱世,隋末大乱斗。
因为隋炀帝丧心病狂的暴政盘剥,河北各州百姓深受其害,纷纷举兵起义反抗隋朝暴政。这也是著名话本小说《隋唐演义》中十八路反王的由来。

当然在真实的隋末肯定不止十八路反王,真实情况要更严重。苏定方也跟随家族的长辈卷进了这个大染缸。这里面他所跟随的君主,就是在河北奠定基业的——“夏王窦建德”。
平心而论窦建德算得上是隋末反王中的一股清流,作为底层盗贼出身的他,对待投降的隋朝官员善待,并且严格约束军纪,争取做到退而保境安民,进而争夺天下。在他的统治下,河北一度成为北方与唐王朝强力争夺天下的几个割据政权之一。

二十多岁,还只是年轻小将的苏定方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投入窦建德麾下,做了一名骑将。
可惜天命不在,唐王朝在秦王李世民的带领下东出争夺天下。虎牢关之战,唐军三千玄甲骑冲散十万夏军,窦建德被李世民擒获,斩于长安。他手下的政权如雪花般瞬间土崩瓦解。
本该在乱世声名叱咤的苏定方,前半生就以这样的方式退场。他在窦建德麾下任职的经历,一直影响着他未来的仕途,也是他被毁名的原因之一。
生错时代,贞观年间将星璀璨
窦建德败亡后,刘黑闼等窦建德的旧部开始打着窦建德的名号起事造反,继续反抗唐朝。只有二十余岁的苏定方怎能心安,也去跟随刘黑闼起事。
但在李世民和唐朝太子李建成的相继镇压下,都已失败告终。刘黑闼本人也被斩杀。至此苏定方彻底心灰意冷,选择归隐乡野。
也许在归隐的几年间,苏定方的心情并不平静,他还不到三十岁,大好年华怎么能浪费。大丈夫当提三尺剑,立取功名方才不愧此生。贞观初年,二十七岁的苏定方重新出仕担任折冲府将。

贞观四年,唐朝的老对手草原霸权突厥陷入内乱,蛰伏修养多年的李世民任命李靖为行军总管,抓住战机率军征讨突厥。作为河北府兵将苏定方也在此中。
因为军事水平出色,李靖任命其为先锋,率领弓骑兵担任先锋,突袭突厥可汗大帐。这位年轻小将不负众望,一马当先捣毁牙帐,立下首功。真是应了卢纶的那首诗,“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事后因功苏定方被封为左武候中郎将。然而苏定方的在贞观年间的事迹也就到此为止,往后二十年的时间里史书没有了他的踪迹。
虽然史学家对此众说纷纭,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生错了时代,贞观年间正是唐朝创业后的军事政治的黄金时期,李世民本人就是顶尖的军事家,手下的名臣武将数不胜数,诸如李靖、李勣、侯君集这类的帅才更是多如牛毛。
苏定方身处一个群英翡翠的年代,他这块美玉自然就显得暗淡,只能默默等待机会。可这一等就是二十五年。

韩白复生的大唐军神,高宗时代的辉煌
永徽六年,已经五十六岁的苏定方接到了改变他后半生调令,随军征讨高句丽。我们不知道这次的苏定方是怎样的心情,是压抑太久怀才不遇的郁闷,还是大起大落后的平静。
只知道这次苏定方以少胜多,临阵指挥斩杀高句丽军队千余人,受封右屯卫将军临清县公。
此后的苏定方被唐高宗李治发掘重用,两年后被任命为行军总管,和曾经的上司李靖一样率兵征讨西突厥阿史那赫鲁的叛军。

临近六十岁的苏定方率领唐军深入西突厥腹地收降当地部落散户。随后亲率领步骑兵万人继续进军,与阿史那赫鲁交战。
相同的情况还是以少击多,苏定方派遣步兵列阵布防,他本人则亲自率领精骑列阵于外与突厥骑兵反复拉锯厮杀。
双方恶战半日,突厥骑兵攻打步兵方阵不克,苏定方率骑兵攻入突厥军阵内,突厥军阵崩溃,被唐军斩杀万余人。阿史那赫鲁率部逃亡。
第二日,苏定方率领骑兵追击阿史拿赫鲁,当时雪深数尺,诸将请求暂停追击。但苏定方没有同意,长年的军事生涯告诉他,如果不能生擒或者杀死对方首领,这次战斗目标只完成一半。

于是在他指挥下,唐军奋起直追,终于在西域石国的配合下将贺鲁抓获,西突厥正式灭亡。
此后唐朝在西域的控制稳固,唐高宗设置濛池都护府和昆陵都护府。唐朝势力纵深扩展到中亚。至于苏定方本人则以最高的规格将俘获的西突厥布众献俘于长安殿堂前。
这位蒙尘二十余年的老将迎来了自己黄金时代,即使这个时代的他只剩下十几年的寿命,也不会影响他在军事史上的光辉。
显庆四年,苏定方攻灭西域造反势力,尽俘其主第二次献俘于长安。显庆五年,他率军由海路出发攻灭在朝鲜半岛上政权百济,第三次献俘长安。至此唐朝疆域版图达到极盛,北至草原、西至中亚咸海、东到朝鲜半岛。高宗时代的辉煌一半都是这个老将打出来的硕果。
时代的遗泪,四十年征途换来身后的中伤
乾封二年,在前线节度诸军的苏定方去世,在唐高宗时代鼎盛的余晖中逝去。这个历经数个时代的老将为自己赢取了唐朝武将最高的待遇,赠左骁卫大将军、幽州都督,加谥号“庄”。古人云:威而不猛曰庄。算是对他一生最好的评价。建中三年,苏定方被送进武庙受后人祭祀。这也是武庙七十二将的由来。
回到开头,这样一个尽忠职守堪比韩信、白起复生的大唐军神名将,为什么会受到中伤攻击?甚至话本中将其丑化成反派角色,误导了无数后人的视线。

这里就不得不说苏定方死后,朝堂上对他的攻击。唐高宗李治曾说过,“苏定方于国有功,例合褒赠,卿等不言,遂使哀荣未及。兴言及此,不觉嗟悼。”这句话的背景是在苏定方死后,身为君主的李治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得到对方去世的消息,反而后知后觉打听到的。由此可以看出,苏定方在朝堂上并不被看好。
他是李治信任的武将,与其他臣子的关系并不和睦。但归根结底还是唐高宗的军事扩张政策与臣子所提倡的息兵养民的思想冲突,所导致的政治现象。
有了这一点在,苏定方曾经跟随窦建德的屡历也就成了群臣攻击他的目标和借口。任何缺陷在政治斗争面前都是致命的漏洞。
要是刻薄寡恩的君主会和臣子切割,但唐高宗还是重感情,他给了苏定方足够大的荣誉和追赠,庇护苏家数代人的富贵。可他也没料到身后事的放生。
武则天篡政称帝,成了压垮这件事风评的最后一根稻草,不要说苏定方,连李治自己也没逃过后人的中伤。
正是这两点原因让苏定方这位大唐战神的形象在后人杜撰中产生扭曲,《说唐全传》他被塑造成害死罗成、伍云召的阴险小人,在民间的形象彻底定型。
好在虽然后人杜撰污蔑了苏定方数百年,但在长安城的石碑上仍有他献俘于长安的记载。正如同斯大林的那句话,“终有一天,时代的风会吹撒墓碑上那些遗留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