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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去世后,我妈照顾四奶奶七年,她弟弟问∶见没见我姐的红棉袄
怀旧的岁月

"见没见我姐的红棉袄?"四奶奶的弟弟王明安站在我家门口,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烦,指甲在门框上敲击出急促的声音。

我一时语塞,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母亲的眼泪却先涌了出来,像断了线的珠子,滴落在她粗糙的手背上。

那件红棉袄,我记得很清楚,就像记得家门口那棵老槐树的每一道皱纹。

1987年的冬天,北风呼啸,窗外的雪花纷纷扬扬,父亲刚去世不久,母亲就把四奶奶接到了我们家。

谁也没想到,这一照顾就是七年,七年啊,足够一个孩子上完小学,足够一座城市换新颜,足够让悲伤的伤口结痂脱落。

我出生在吉林省L市一个普通工人家庭,那座不大不小的工业城市,到处都是砖红色的厂房和高耸的烟囱。

父亲王建国是机械厂的技术员,每天骑着那辆永久牌自行车上下班,车铃声清脆,像是给寒冷的早晨带来一丝温暖。

母亲刘桂花在纺织厂做织布工,她的手上总有厚厚的茧,但包饺子时还是能捏出最好看的褶子。

我们家住在机械厂的职工宿舍,一栋砖红色的楼房里,墙皮有些脱落,走廊上铺着红砖,踩上去发出沉闷的回响。

五十多平米的房子,一家三口住得还算宽敞,客厅里摆着一台14英寸的黑白电视机,那是父亲用半年奖金买的,厂里人来看《西游记》时,总要脱鞋才能进屋。

四奶奶姓陈,本是我们家隔壁单元的邻居,和丈夫老陈两人相依为命,住在一楼的一间小平房里,门口种着几株月季。

老两口膝下无子女,常把我当孙子般疼爱,每当我放学回家,总能在四奶奶窗台上看到一盘削好的苹果,红彤彤的,像是冬日里的一团火。

四爷爷退休前是厂里的老师傅,手艺绝活不少,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能修好任何坏掉的东西,连街道主任家的老座钟都是他修好的。

闲来无事,他就教我做小木工,用废弃的木头削成小汽车、小火车,那股松木的清香至今难忘。

记得那时候,四奶奶经常端着一盘切得整整齐齐的苹果走进我家,笑着说:"建国媳妇,你看这孩子学得多专心啊!"

母亲放下手里的活计,擦擦手上的面粉,笑道:"四婶子,您别总惯着他,学不好功课可不行。"

四爷爷去世那年,我正上初一,那是1985年的春天,厂区的杨柳刚抽出嫩芽。

父亲带着我去吊唁,四奶奶家的小院挤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白菊花的苦涩气味。

四奶奶瘦小的身子伏在棺材上,黑布裹头,哭得撕心裂肺,那哭声像是冬天的北风,钻进人的骨头缝里。

父亲手里拎着两瓶二锅头和一盒大前门香烟,轻声对我说:"小刚,以后要多来看看四奶奶,她一个人不容易。"

我连连点头,那时还不明白孤独的滋味有多深,就像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们总是叹息着说"活着真不容易"。

转眼两年过去,我上了初三,学校到家要走二十分钟的路,路过的小卖部里,五分钱一块的奶糖是我最爱的零食。

那年秋天的一个傍晚,父亲在一次下乡检修设备时遭遇意外,一根断裂的钢筋穿透了他的胸膛,走得突然,甚至来不及和我们说一声再见。

我和母亲的天塌了,那种感觉就像是突然掉进了冰窟窿,四周漆黑一片,看不到一丝光亮。

那段日子,母亲整夜整夜地哭,纺织厂的工友们轮流来陪她,厂里也特批了她两个月的丧假。

我蜷缩在自己的小床上,抱着父亲留下的那件蓝色工装,闻着上面机油的味道,不知该如何安慰母亲,也不知该如何面对突然失去父亲的现实。

恰是那时,四奶奶每天蹒跚着来我家帮忙做饭、打扫,她虽然年过六旬,但炒菜做汤都很有一套,厨房里蒸腾的热气让寒冷的冬天多了几分暖意。

硬是把我们母子从悲痛中拉了出来,就像一位老舵手,在风暴中掌握方向。

"桂花啊,人死不能复生,我又何尝不懂?"四奶奶拍着母亲的手说,她的手比母亲的还要粗糙,似乎能听见岁月摩擦的声音。

"建国那么好的人,哪能让你们娘俩这么过日子?你瞧,小刚还在长身体呢,你得挺起来啊!"

母亲抹着眼泪点头,脸色苍白得像冬天的雪,"四婶子,我知道,可是..."

那年深冬,东北的雪下得又大又急,像是要把整个世界变成白色。

四奶奶穿着一件灰色的旧棉袄,在回家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积雪覆盖了结冰的台阶,她看不清脚下。

左腿骨折,疼得她直冒冷汗,邻居们赶紧把她送到了厂医院。

医生说老人骨头不好,恢复起来很慢,需要人照顾,医院的白炽灯下,四奶奶的脸色比雪还白,嘴唇干裂得像是久旱的田地。

四奶奶的弟弟王明安是县城供销社的会计,听说姐姐骨折后,开着单位的吉普车赶来医院,穿着一身灰色的中山装,显得很干练。

他在病房坐了不到半小时,只待了两天就匆匆回去了,留下句"等过段时间再来接你"就不见人影,像是一阵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母亲看不过去,擦了擦四奶奶脸上的泪水,当即决定:"四奶奶,您跟我们住吧,我照顾您。"

四奶奶连连摇头,皱纹深深的脸上写满了为难:"我那弟弟说了,过些日子来接我的。"

"再说,你们家也不宽敞,我一个老婆子,添什么乱啊?"她的声音低沉,像是怕打扰到别人。

"什么宽敞不宽敞的,咱们这些年邻里关系,比亲戚还亲。"母亲说得斩钉截铁,抖了抖床上的被褥。

"我一个人带小刚,正好有您做伴,您就别推辞了。"

就这样,四奶奶住进了我家,原本父亲用的房间收拾出来给她住,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搪瓷缸子和一副老花镜。

虽然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墙上还挂着一张四爷爷的老照片,照片上的四爷爷穿着一身新中山装,笑得腼腆。

母亲白天上班,我上学,四奶奶就在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把地板扫得干干净净,厨房里的锅碗瓢盆也擦得锃亮。

慢慢地,她的腿也好了,能拄着拐杖在院子里溜达,和邻居们聊聊天,却一直没提回自己家的事。

那年冬天特别冷,北方的寒风刺骨,像一把无形的刀子,动不动就零下二三十度。

东北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皮肤干裂得生疼,出门的人都裹得严严实实,像一个个滚动的棉花球。

有天放学回家,我看到四奶奶站在阳台上择菜,她穿的还是那件灰色旧棉袄,领口都磨白了,风一吹就哆嗦。

母亲看四奶奶的衣服单薄,就从柜子最底层拿出了自己的一件大红色棉袄给她,那可是母亲的珍藏,过年时才舍得穿一回的好衣裳。

"这么好的衣服,我穿不得。"四奶奶连连推辞,干瘦的手指不停地摩挲着衣服边缘。

"您就别推辞了,这颜色喜庆,老人家穿着好看。"母亲硬是给四奶奶套上了棉袄,纤长的手指灵活地系好盘扣,"您看,多合身。"

四奶奶照了照挂在墙上的镜子,脸上绽放出久违的笑容,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像是冬日里的一抹暖阳。

那件红棉袄很特别,是母亲结婚那年父亲给她置办的,是县城最好的服装店做的,听说花了父亲两个月的工资。

面料是上好的羽纱绸,摸起来滑溜溜的,在阳光下泛着微光,里子是细密的棉花,厚实而不臃肿。

衣领和袖口还绣着精致的梅花纹样,那是手工绣的,针脚细密均匀,是手艺人的心血。

棉袄穿在四奶奶身上,的确很合适,红色衬得她气色也好了不少,就像一盏红灯笼,散发出温暖的光。

"桂花,你这孩子..."四奶奶摸着袄子,眼角湿润了,声音微微颤抖,"你对我太好了。"

母亲笑着摇摇头:"四婶子别见外,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日子就这样流淌着,像院子里的那条小溪,不紧不慢,但始终向前。

四奶奶住在我家,一住就是七年,七年间,物是人非,我从初中生变成了大学生,头发剪短了又长长。

母亲的鬓角添了几缕银丝,原本瘦弱的肩膀却更加坚强,她在纺织厂从普通工人升到了小组长。

四奶奶的背也越发弯了,像是扛了太多岁月的重量,但她的眼神依然清亮,像是山间的泉水。

四奶奶很会过日子,那个年代虽然物资匮乏,但她总能用几张粮票换来最新鲜的菜,用有限的钱变出各种好吃的。

记得有一年冬天,我期末考试,数学得了满分,她特意做了我爱吃的红烧肉和白菜猪肉饺子。

肉是她一早起来排队买的,用布兜子小心翼翼地包着,怕别人看见,那时候肉票紧张,一个月也就半斤肉。

饺子皮擀得薄而均匀,馅料香气扑鼻,那香味至今难忘,比任何高档餐厅的菜肴都让人回味。

母亲下班回来,看到满桌子菜,忍不住落泪,看着四奶奶忙碌的背影,哽咽道:"要不是您在,我哪有精力照顾这孩子啊。"

四奶奶也乐呵呵地说:"你们是我的福气,我一辈子没儿没女的,现在有了你们,比什么都强。"

她摸着我的头,手心温暖,"小刚啊,你长得越来越像你爸爸了,他在天上看着你,一定很高兴。"

四奶奶不识字,单位发的报纸她看不懂,但很喜欢听故事,特别是那些老电影的故事。

我每天晚上写完作业,都会给她读报纸或者讲学校发生的事,她坐在那个旧木椅上,手里拿着一把洗得发白的蒲扇。

她听得极认真,时不时点点头或发出惊叹,仿佛那些文字里藏着天大的奥秘。

"哎呀,原来如此啊!"她总是这样感叹,像个好奇的孩子。

有时候,她也会给我讲她年轻时的故事,讲解放前的艰苦岁月,讲她和四爷爷相识相知的点点滴滴。

那些在我看来遥远得不真实的岁月,通过她带有方言的叙述,变得生动起来,像是一部黑白电影在眼前放映。

"小刚啊,你爸爸在世的时候,常说你将来一定有出息。"每当我学习松懈时,四奶奶就会这样提醒我。

她坐在板凳上,含着一口热水,慢慢地说:"你可得好好学习,不辜负他的期望。"

院子里的榆树一年年长高,我也一天天长大,每到冬天,四奶奶总会穿着那件红棉袄,坐在阳光下纳鞋底。

那红色在雪地里格外显眼,像是冬日里的一团火,温暖了整个院子。

四奶奶的弟弟王明安,这些年也来过几次,每次来都是匆匆忙忙的,坐不了多久就走。

他带来一些水果和补品,放下就走,甚至连杯热茶都喝不完,就像是完成任务一样。

"姐,你这样还习惯吗?要不我找人接您回县城?"他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没有真诚的关切。

四奶奶总是摇头:"不用了,我在这里挺好的,桂花和小刚待我像亲人一样。"

王明安听了,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又似乎有些愧疚,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1994年,我高考结束,那是一个闷热的夏天,院子里的知了叫个不停。

我考上了北京的大学,当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时,四奶奶激动得哭了,拿着那张红色的通知书,在院子里给每个邻居看。

"我们家小刚考上大学了!北京的大学啊!"她的脸上写满了骄傲,仿佛这是她最大的荣耀。

全家沉浸在喜悦中时,四奶奶突然病倒了,开始是咳嗽,后来越来越厉害,整夜整夜地咳。

医生说是肺炎,需要住院治疗,医院的白墙在日光灯下显得格外苍白,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刺鼻。

那段时间,母亲请了假,日夜守在病床前,用湿毛巾轻轻擦拭四奶奶干裂的嘴唇。

我也常去医院,提着保温桶,里面装着熬好的米粥和蒸得软烂的小馒头。

看到四奶奶消瘦的脸和干裂的嘴唇,心里难受极了,那张曾经红润的脸,如今瘦得只剩下颧骨。

"四奶奶,您得赶紧好起来啊,等我开学了,您和我妈一起去北京玩。"我握着她的手说,能感觉到她手上的骨头。

"火车票我来买,带您去天安门看升旗,去故宫看皇宫,去颐和园划船。"

四奶奶微笑着点点头,眼角的皱纹深深的,像是刻在老树皮上的纹路:"好,好,我一定好起来..."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谁,"小刚啊,你放心去北京,好好念书,奶奶没事的。"

然而,老人家的身体每况愈下,输液的针头扎满了她的手背,青紫的血管像是枯萎的树枝。

半个月后的一个夜晚,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

四奶奶安详地离开了,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她的脸上带着微笑,似乎做了一个美梦。

临终前,她拉着母亲的手,断断续续地说:"桂花,这些年...多亏了你...我这辈子...值了..."

她的眼神渐渐涣散,最后定格在墙上四爷爷的照片上,仿佛看到了久别的丈夫在向她招手。

四奶奶走后,我们母子哭成了泪人,母亲像失去了亲人一样悲痛,整夜整夜地坐在四奶奶的房间里,抚摸着她留下的物品,泪流不止。

我们按照四奶奶生前的意愿,简单地办了丧事,没有大操大办,只是请了几位邻居和老友来送行。

把她安葬在了四爷爷旁边,那是城郊的一片小山坡,草木葱茏,能看到远处的田野和山脉。

葬礼那天,四奶奶的弟弟王明安终于出现了,他西装革履,开着小轿车,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

他走到灵前鞠了一躬,眼睛干涩,仿佛是一种例行公事,那样子,不像是为亲人送行,倒像是参加一个不得不去的应酬。

看到母亲哭得不成样子,泪痕干涸在脸上,眼睛红肿得像桃子,他反而有些不自在。

"我姐走得安详,你别太伤心了。"他拍了拍母亲的肩膀,那动作僵硬得像是在拍一个陌生人。

母亲抬起泪眼:"四奶奶这些年,受了不少苦..."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王明安打断她:"我知道你照顾她不容易,待会儿我会表示的。"

他的语气像是在谈生意,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塞到母亲手里,"这是一点心意,你收下吧。"

母亲像被烫到一样,把信封推了回去,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四奶奶待我们如亲人,我不能收这个。"

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王主任,我照顾四奶奶,不是为了钱。"

王明安尴尬地收回信封,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毕竟还有那么多人看着。

葬礼结束后,王明安说要去四奶奶的屋子看看,取走一些遗物,他的语气急切,仿佛有什么贵重物品藏在那里。

我和母亲陪他回到家,推开四奶奶的房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响,像是在叹息。

屋子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给简朴的家具镀上一层金边。

四奶奶的东西不多,几件换洗的衣服,一些日常用品,一个小板凳,还有一个小木箱。

木箱里装着一些老照片,几封泛黄的信,一个红色的小本子,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那是她一生的珍藏。

王明安翻看着四奶奶的东西,眉头渐渐皱起,像是在寻找什么重要的物品,那眼神贪婪而急切。

"我姐的红棉袄呢?就那件大红色的,听说是她最喜欢的一件衣服。"他突然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满。

母亲愣住了,眼泪又涌了出来,那是一种深深的失望和悲哀:"那件红棉袄..."

我赶紧解释:"四奶奶生前最喜欢那件衣服,我们就给她穿上了,陪她一起..."

"穿上了?"王明安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尖利得像是划破了空气。

"那可是件好料子啊!是羽纱绸面的,那料子现在都买不到了!你们怎么能..."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就像是错过了一件珍贵的古董,但很快又收敛了表情。

"算了算了,反正人都走了,东西也就无所谓了。"他摆摆手,像是要掩饰什么。

母亲没说话,默默地去厨房倒水,背影有些佝偻,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我看着王明安继续翻找四奶奶的遗物,他的动作粗鲁而草率,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那是一种对世态炎凉的感叹。

四奶奶走后不久,暑假也结束了,我离开家去北京上学,带着一箱子母亲和四奶奶一起准备的行李和干粮。

临行前,我去了四奶奶的坟前,告诉她我要去北京了,会好好学习,不辜负她和父亲的期望。

风吹过山坡,草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四奶奶在回应我,在遥远的地方祝福我。

母亲一个人住在家里,每周给我写一封长信,讲述家乡的变化和她的生活,字里行间总是提起四奶奶。

"小刚,院子里的月季开花了,四婶子生前最喜欢的那株,今年开得特别好,红得像火一样..."

"昨天梦见四婶子了,她穿着那件红棉袄,站在咱们家门口,笑得那么慈祥..."

每逢清明,她都会去给四奶奶和父亲扫墓,带上四奶奶爱吃的桃酥饼和苹果,那是四奶奶生前的最爱。

"四婶子,您在那边还好吗?小刚在北京念书,很用功呢,他说要考研究生..."母亲对着坟墓絮絮叨叨,就像四奶奶还在世一样。

1997年冬天,我放寒假回家,那是我大三的寒假,北京的行李箱里装满了给母亲买的礼物和一些北京特产。

刚进家门,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饭菜香,那是四奶奶的拿手菜——酸菜炖排骨的味道。

母亲站在厨房里,背影那么熟悉,听到动静回过头来,脸上满是惊喜:"小刚回来了!快洗手吃饭,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菜。"

吃过饭,母亲突然从柜子深处取出一个包袱,那包袱用一块蓝布包着,小心翼翼地打开,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这是..."我惊讶地看着那件熟悉的红棉袄,尘封的记忆一下子涌上心头。

"四奶奶的衣服?"我轻声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四奶奶的红棉袄。"母亲抚摸着棉袄,眼神温柔得像是在抚摸一个孩子。

"她走的时候,我给她换上了她自己的衣服,那套她最喜欢的蓝布对襟袄。"

母亲的手指轻轻抚过棉袄上的梅花刺绣,眼神迷离,仿佛回到了过去。

"这件红棉袄...她临走前说,让我收着,说是报答我这些年的照顾。"

我猛然想起王明安问起的红棉袄,明白了母亲当时为何落泪,也明白了四奶奶临终前的那份用心。

"妈,那天王叔问起这件衣服,您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母亲叹了口气,眼中有一丝失望,又有一丝坚定:"四奶奶生前跟我说,这件衣服是她最珍贵的东西,是她活着的证明。"

她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她不想留给别人,怕别人不懂得珍惜,只当成一件普通的旧衣服。"

"她说...她说这是我们之间的情分,旁人不会明白的。"

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给红棉袄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就像四奶奶温暖的笑容。

我望着那件红棉袄,仿佛看到四奶奶穿着它,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看到她坐在阳光下纳鞋底的样子,看到她小心翼翼地为我准备考试加餐的情景。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人世间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不是物质,不是钱财,而是那份情谊,那份无声的爱与付出。

多年后,当我在北京工作稳定,有了自己的家,母亲搬来和我同住,北京的四合院比不上老家的院子,但胜在清净和方便。

她的行李不多,几件换洗的衣服,一些日常用品,还有父亲和四奶奶的照片,但那件红棉袄始终被她珍藏着,放在最贴身的箱子里。

有一次,我看见母亲小心地拿出红棉袄,轻轻拍打上面的灰尘,摸着那已经有些褪色的红布,眼里满是怀念。

"妈,您还留着它呢?"我站在门口,轻声问道。

母亲点点头,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这不仅是一件衣服,是一段情义,一段珍贵的回忆。"

她的手指抚过棉袄上的梅花刺绣,那些花纹经过岁月的洗礼,依然清晰可见。

"四奶奶待我们如亲人,我也视她如母亲,这件衣服见证了我们相互扶持的日子,我舍不得丢。"

母亲的声音有些哽咽,但眼神坚定,那是一种对过往的珍视和对情感的执着。

"有时候我想,如果当初我没有把四奶奶接来同住,她的晚年会是什么样子?"母亲叹了口气,"或许会孤苦伶仃,或许会被送进敬老院。"

"但是妈,您不后悔吧?"我问,虽然我已经知道答案。

"后悔?怎么会。"母亲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真心对你好的人?四奶奶是我的贵人,也是我的亲人。"

如今,母亲也老了,鬓角全白,背也有些弯了,她的记性不如从前,有时会忘记刚发生的事,会把钥匙放在冰箱里,把眼镜忘在卫生间。

但关于四奶奶的点点滴滴,她记得清清楚楚,仿佛那些记忆被刻在了心底,成为生命中不可磨灭的一部分。

每当寒冬来临,她总会抚摸那件红棉袄,轻声说:"四奶奶,您还好吗?小刚现在有出息了,您看见了吗?"

我常想,这世上的亲情,有些是血缘相连,生而为亲;有些则是情缘相牵,在人生的道路上相遇相知,结下不解之缘。

母亲和四奶奶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却胜似亲人,那份情谊比血缘更深厚,因为它是经过岁月和生活磨砺的选择和坚守。

四奶奶没有子女,却收获了我们真挚的爱;母亲失去了丈夫,却得到了四奶奶如母般的关怀。

从某种意义上说,她们都是孤独的,但因为彼此的陪伴和支持,那种孤独变成了相依为命的温暖。

那件红棉袄,早已不只是一件御寒的衣物,而是一段深厚情谊的见证,是岁月沉淀下的温暖记忆,是生命中最珍贵的礼物。

它提醒着我们,人间真情不在于索取多少,而在于付出多少;不在于拥有多少,而在于珍惜多少;不在于得到了什么,而在于给予了什么。

每当我看到母亲抚摸那件红棉袄的样子,我就会想起四奶奶弟弟那句"见没见我姐的红棉袄",心中感慨万千。

有些人只看到了红棉袄的物质价值,看到了那块上好的羽纱绸面料,看到了精美的梅花刺绣,却永远不会明白,真正的价值不在衣服本身,而在那份超越血缘的情谊里——那是任何物质都无法比拟的珍贵礼物。

人生在世,我们会遇到很多人,但能找到真心对你好的人,并不容易。

我们家的故事,平凡却真实,也许不值一提,却是我记忆中最温暖的篇章,是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

四奶奶离开多年,但那件红棉袄,依然温暖着我们的心,一如当年那段相互扶持的岁月,温暖而长久,恍如昨日,又仿佛隔世。

如果有来生,我想,四奶奶一定会再次选择那件红棉袄,母亲也一定会再次选择那七年的相伴相守,因为那是超越世俗的情感,是跨越生死的牵挂,是人世间最美的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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