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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八抬大轿迎嫂嫂入东宫,封妃当天我远走,后听闻他此生无嗣
群群写文

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已完结,请放心观看!

夏云笙曾以为,楚玄晏是照进她暗夜里的月光。

却不想,他瞒着她,要迎娶他亡兄的心上人。

更在她的生辰上,趁她眼睛失明,与他的嫂嫂唇齿相依。

那么,她也要瞒他一回,瞒着他送自己消失在他的世界。

……

东宫,霞帔流彩。

夏云笙穿了楚玄晏最爱的衣裙来见他,殿内传来礼官汇报的声音。

“殿下,太子妃的册封典礼已准备妥当,婚服可要尚衣局送去给夏姑娘?”

楚玄晏金相玉质,是大胤朝最出色的皇子,本该娶高门贵女为妻。

却偏偏,和她成了少年夫妻。

每每想到这,夏云笙都觉得自己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不了,让尚衣局重新做婚服,按林玖儿的尺寸。”

“嫂嫂肚里有了兄长的遗孤,本殿不能让小世子没出生就被世人诟病。”

“身为天子,我是在积累功德,阿笙会谅解的。况且她眼睛看不见,不会为此心烦。”

夏云笙心口一震,满目荒唐。

一个月前。

边疆匈奴来犯,先太子楚玄羽请命出征,却战死沙场,魂归沙土。

回来的只有一件血衣。

圣上一病不起,二殿下楚玄晏被紧急册封为太子。

而林玖儿,是楚玄羽未过门的心上人。

朋友妻不可欺!

何况林玖儿是他亡兄心尖上的人,他的嫂嫂!

夏云笙只觉自己的心,痛到都喘不上气。

楚玄晏说完,转身就看见夏云笙站在门口,眸底倏然闪过一抹慌乱。

又瞥见她失焦的双瞳,才恢复神色。

他让礼官退下,上前牵起她的手。

声线似浸了春水:“阿笙,你何时来的?眼睛不舒服吗?”

三年前,夏云笙为了救楚玄晏,被碎石击中双眼,失了明。

她极力压下翻涌的情绪:“刚来。”

楚玄晏心彻底放下,从袖子里取出一只发簪,簪在她的乌发上。

“近来筹备册封大典,冷落了你。孤特意为你寻来这凤蝶鎏金簪。”

夏云笙攥紧了手心,沉默看着他。

眼疾在五日前便好了,她看见了他每日和林玖儿的相处。

他近来是否忙,她全都知晓。

吃饭时,他们互相夹菜,笑语盈盈恍若连理,外出时,他为林玖儿贴心披上鹤氅,林玖儿孕后双腿浮肿,他甚至亲手为她揉捏酸胀的小腿。

看在林玖儿失去夫君的份上,她没计较。

毕竟册封大典在即,她就要走向十里红妆,和楚玄晏受百官叩拜。

可如今……

没等她说话,楚玄晏又再次说。

“阿笙,兄长亡故,朝中事务众多,许诺予你的大婚典礼恐要延后了。”

“你不是一直想去江南吗?船我让人备好了,你先去游玩,回来我们再另择吉日。”

夏云笙心如明镜。

这是要将她支开,继续那场换了太子妃的大婚。

她艰涩开口:“楚玄晏,册封大典是真的取消了,还是因为林玖儿?”

楚玄晏微怔,旋即轻抚她的头:“自然是取消了,与嫂嫂何干,别胡思乱想。”

夏云笙喉头发紧,正要追问,林玖儿的婢女匆忙进来,不知说了什么。

楚玄晏神色一变:“阿笙,事务繁杂,我出去一趟。”

他只抛下一句就匆忙跑出去,就连撞到她都全然不知。

揉着自己被撞疼的手臂,夏云笙忽然有些恍惚。

楚玄晏还是凛王时便惊才绝艳,求嫁的名门闺秀踏破王府门槛。

而夏云笙,不过是个家道中落的寒门小姐,父母双亡,孤苦无依。

可谁能料到,这位意气风发的王爷竟对她穷追不舍。

上元佳节。

他拒绝了满城贵女,对她表明心意。

“世人皆道你心似寒潭,我偏要做那破冰的月。”

他为她点燃漫天星火,引得整条朱雀街的人羡煞围观。

夏云笙那颗尘封已久的心,也泛起了涟漪。

殿中,夏云笙抬眸,目光落在墙上那幅楚玄晏为她曾做的画像上。

画像里的女子羞红了脸,画像外的她却红了眼。

夏云笙扯下了眼前的画像,转身离开。

来到尚衣局,来见阮娘。

“阿笙,你怎么来了?”阮娘笑意盈盈。

夏云笙纠结抿唇:“阮娘,你上回邀我同你去楼兰开店,深造技艺可还算数?”

阮娘有一双妙手,哪怕是最普通的布料,经过她的绣制,都是艺术品。

也与她投缘,看重她的天赋出众,便将独门手艺倾囊相授传给了她。

谁料夏云笙青出于蓝,独创盲针技法名震京城。

阮娘工龄即将期满,便想邀她同去楼兰开店传艺。

可她一心想当好太子妃陪在楚玄晏身边,便婉拒了。

“你不是要与二殿下……太子大婚了吗?”

‘大婚’两字仿佛带着刺,扎的夏云笙心尖肆血。

她仰头,看向宫墙外。

“这皇墙庭院,太深了……”

楚玄晏是未来的君王,他的恩宠会像露水一样,很快消失。

与其被厌弃,不如她做先放手的那个人。

阮娘似是看出了什么,也没多问,只是细心嘱咐。

“行,你既已想清楚了,那便收拾好行装,初十和我一道出发。”

初十,正好是楚玄晏和林玖儿大婚之日。

夏云笙点头,与阮娘寒暄后便离开了。

路过一旁的宝钗司,传出一道熟悉的嗓音。

“嫂嫂,这世间唯有你配得上这九翠四凤的太子妃凤冠。”

夏云笙下意识抬眼望去。

林玖儿顶着华美凤冠,在楚玄晏面前含羞带怯。

刹那,她只觉眼睛涨得酸疼。

等她回过神,已记不清他们是何时走的,自己又是怎样回到寝殿的。

风刮来,只剩一脸狼狈的泪痕。

她从梳妆台上的妆匣里,拿出了一块饴糖放进嘴里。

喉间的苦涩混着甜腻的糖水流进胃腔里,呛得她剧烈咳嗽,眼泪不受控地滚落。

这盒饴糖,是楚玄晏亲手做的。

他说,若是他惹她伤心,吃一块饴糖就没那么难过了。

看着寥寥无几的饴糖,就像她对楚玄晏的爱,也所剩无几了。

日升月落,楚玄晏始终没有出现,直到天光乍亮,他才捧着一袋糕点回来。

“阿笙,我给你带了城南那家你最爱吃的糕点,御医已经在正殿候着了。”

夏云笙的心微微一颤。

楚玄晏总是记得她的喜好,她的生辰。

甚至让御医日日来替她看诊,想尽办法让她重见光明。

他曾说:“阿笙,我希望你眼疾好后第一个见到的人是我,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一人。”

没等夏云笙反应,楚玄晏就牵起她的手,让御医进来。

又是把脉又是检查她的眼瞳。

好几次,她都想说自己能看见了。

可比她先出声的,是门外的一阵惊呼:“殿下,我们姑娘腹痛如绞,您快去看看吧!”

林玖儿的侍女神色焦急。

楚玄晏神色骤紧,松开了夏云笙的手,起身就往外冲。

到门口,才似是想起什么,回头望向她,神色有几分犹豫。

夏云笙看出他的为难,主动开口:“你去看嫂嫂吧,她怀着身孕耽误不得。我这眼疾一时半会也急不来。”

楚玄晏眉间舒展:“好,我带御医一同过去,晚点再让他来给你看诊。别怕,就算你永远看不见,我也当你的眼睛。”

话音未落,他已经拽着御医匆匆离去,再没回头。

待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再也看不见踪影。

夏云笙才轻声张嘴:“不必了。楚玄晏,往后,我可以自己看遍人间。”

侍女碧玉走了进来,不解:“姑娘的眼疾都好了,为何不与殿下直言?”

还未等她回应,碧玉又眼神放光,一副幡然了悟的样子。

“奴婢懂了,姑娘是想在册封典礼上,给殿下一个惊喜吧。”

“听说殿下特地命人给台阶裹了软绸防滑,估计是担心您眼睛不便。”

“还特意从洛阳运了盛放的红牡丹,摆在册封的御道两旁,殿下对姑娘可真是贴心啊。”

夏云笙心口抽疼了下,她花粉过敏。

楚玄晏是知道的。

至于软绸,林玖儿有孕在身,他的细心也不是对她。

夏云笙敛去失落,哽涩的开口:“我眼疾好了的事,暂时先别告诉任何人。”

碧玉没再多问,离开后,夏云笙起身,拿出没绣完的刺绣继续练习盲针。

一晃就绣到夕暮。

楚玄晏进来时,看见烛光洒在夏云笙的脸上,像薄纱一样恬静柔和。

他心头一软,将她揽进怀中,附身亲吻她的发丝。

一股刺鼻的香脂味钻进夏云笙的鼻腔,她偏头躲开。

楚玄晏眸色暗了暗:“怎么了?”

夏云笙声音清冷:“你身上的胭脂味太浓。”

楚玄晏一顿,拂了拂外袍解释:“大概是去嫂嫂那不小心染上的。”

“亡兄离世,她梦魇缠身心神不宁,御医开了几副安胎药,喝了才渐渐睡去。”

夏云笙轻嗯了声。

觉察到她的情绪,楚玄晏宠溺的捏了捏她的脸,语气透着无奈:“阿笙吃醋了?”

“玖儿只是我嫂嫂,我的心只在你身上。”

夏云笙看着他,不禁想,心真的只在她身上吗?

但最后,她什么都没问。

望着她呆滞的眼神,楚玄晏继续开口:“今日有些晚了,明日我再请御医过来。”

夏云笙垂眸,淡淡道:“不用请御医了,结果都一样。”

楚玄晏以为她是在为看不见烦心,拉着她的手轻声安慰。

“别忧心,我会为你寻遍天下名医,就算治不好,我也可以当你一辈子的眼睛。”

夏云笙不想再多言,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楚玄晏温柔一笑:“明日是嫂嫂生辰,我打算为她办个生辰宴,我们一起为她庆祝。”

夏云笙委婉拒绝:“明日我想……”

“阿笙,嫂嫂因兄长离世难免伤心,都是一家人你要多照顾她。”

夏云笙心底一阵自嘲。

楚玄晏和林玖儿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但她不是。

看着他蹙起的眉,她再次庆幸离开楚玄晏是个正确的决定。

翌日,林玖儿的生辰宴。

因楚玄羽新丧,诸事从简,席上唯夏云笙、楚玄晏与林玖儿三人对坐。

“玄晏,阿笙,谢谢你们还记得我的生辰。”

看着林玖儿的笑容,任谁也想不到,一月前,她的未婚夫才战死沙场。

夏云笙递上礼物:“嫂嫂,生辰快乐。”

林玖儿只是随手接过放在一旁,然后看向楚玄晏。

“玄晏,阿笙都替我准备了礼物,你的那份呢?”

只见楚玄晏将一只精致宝匣递到她手中:“嫂嫂的礼物我怎能少的了。”

林玖儿迫不及待打开他手中的宝匣,里面是一条珊瑚珠链。

九颗浑圆东珠串成璎珞,细碎金光与珠光交织,瑰丽华贵。

林玖儿轻笑出声,看向夏云笙:“阿笙,你可知玄晏送我的是什么吗?”

“居然是几日前我在奇宝斋相中的珊瑚珠链,成色极美,只可惜了,你看不见。”

最后几个字格外重,狠狠刺伤夏云笙,让她哑然失语。

眼见她脸色不对,楚玄晏这才笑了笑出声。

“我们阿笙向来不喜珠翠,倒惦记清风楼的狮子头。今日我特意请了主厨入宫,先吃饭。”

一顿饭下来,林玖儿孜孜不倦说着话,楚玄晏就在一旁贴心为她夹菜。

剥好的虾先往她碗里送,再往夏云笙碗里送。

夏云笙枯坐在席上,心绪如潮水翻涌,却只能强装没看见这一切。

直到林玖儿误把葡萄酒当成果子饮喝下,醉意醺醺。

楚玄晏这才看向夏云笙:“阿笙,嫂嫂醉了,你在这等我,我先送她回去。”

话毕,他将人抱起要走。

夏云笙僵在原地,满心刺痛。

终于忍不住唤道:“玄晏,我能……”

“看见”二字未出口。

却见醉醺醺的林玖儿环住了楚玄晏的脖颈,意乱情迷地吻了上去。

楚玄晏一怔,却也回应了林玖儿。

他就是这么爱她的!

夏云笙心像被针刺,不见血却千疮百孔。

等了许久,楚玄晏一去没回,她就独自去了镜湖。

风拂过面庞,带来丝丝凉意。

柔和的月光升起,夏云笙的心绪才渐渐平复。

正想回寝,身后一股力量将她拉进怀里。

“怎么在里面不等我,你知道你在湖边,很危险吗?”

夏云笙闻着楚玄晏身上刺鼻的胭脂味,只觉得胃腔翻涌,甚至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等你很久,见你没来,就想出来透透气。”

楚玄晏心中莫名涌起一丝心虚:“嫂嫂吃醉了酒,在路上耽误了些时间,风大,我们回去吧。”

夏云笙很清楚,楚玄晏只有在撒谎时才会下意识抿唇。

看着地上两个貌合神离的影子。

夏云笙轻声开口:“楚玄晏,要不你放我出宫吧。”

一句话让楚玄晏心头猛然一缩,瞬间慌乱。

“阿笙,是我太忙忽略了你,我发誓以后会抽空陪你,我此生心愿就是和你共白头。”

楚玄晏将夏云笙紧紧抱在怀里,力道很大,仿佛怕她下一秒就消失不见一样。

夏云笙眼睫轻颤了一下,思绪渐渐飘远。

她眼睛刚失明那会。

便有人劝楚玄晏,不要和一个瞎子共度一生。

一个王爷,众目睽睽之下跑到夏府,当着夏云笙父母的灵位发誓。

“今生今世,我楚玄晏就是和夏云笙一生一世,护她周全,不离不弃!”

时光荏苒,美好的誓言也会消失。

自从夏云笙提了出宫后,楚玄晏这两日都呆在东宫,陪在她身边。

她刺绣制衣,他就在一旁看奏折。

好像真的可以回到从前。

但前提是,忽略他无数次望向林玖儿的目光。

楚玄晏在她寝殿,林玖儿来她殿中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几乎每隔半个时辰就来一次。

一天下来,不少于十次。

两人都当她看不见,也就更加肆无忌惮。

每晚,楚玄晏哄完她睡着后,又偷偷跑去林玖儿那。

“嫂嫂,别生气,明日我让人快马加鞭送岭南的荔枝给你吃。”

“你日日都陪夏云笙哪会想到我……”

夏云笙听着两人的调情声,默默回到内殿。

翌日,楚玄晏忽然提议要带她去逛夜市。

“阿笙,我记得你之前一直想看烟火。”

夏云笙确实想,还想看一次烟花,毕竟去了楼兰就再难看到了。

只是到了才知,林玖儿也在。

楚玄晏主动解释:“阿笙,嫂嫂她孕期烦闷,也想出来散散心。”

林玖儿笑靥如花:“阿笙,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们约会的。”

话是这么说,可她一会儿拉着楚玄晏买糖画,一会儿要买灯笼。

时不时还要晃着她手臂:“阿笙,你快说说玄晏,半点都不让我。”

夏云笙没说话,心思都放在了烟花上。

回去时,林玖儿让楚玄晏去买一些平日里宫中吃不到的点心。

支开楚玄晏后,林玖儿不装。

看向天空的烟火,满脸得意:“夏云笙,你觉得婚宴上放烟花如何?玄晏觉得好。”

夏云笙明白,林玖儿这是在故意告诉她,和楚玄晏大婚的人是她。

她不想和林玖儿吵,索性径直往前走。

可林玖儿却不依不饶,一把扯下夏云笙腰间楚玄晏当年送她的定情玉牌。

“是瞎了又不是聋了,怎么不回话?这配饰不如给我,反正你也看不见。”

夏云笙蹙眉,伸手就想抢回玉牌。

这时,路边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回来的楚玄晏看到这一幕,连忙喊道:“阿笙,玖儿,快躲开!”

夏云笙反应迅速,后退了一步,与马车擦肩而过。

而身旁的林玖儿被楚玄晏护在了怀中。

四目相对,楚玄晏看见夏云笙直直望着她,瞳孔里有了眸色。

他的心猛然一颤。

“阿笙,你能看见了?”

相较于楚玄晏脸上的震惊和惊喜,夏云笙则一脸平淡。

她甚至有一丝想笑,在遭遇危险时,楚玄晏下意识保护的是他的嫂嫂。

对上她冰凉的眼眸,楚玄晏心头震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解释。

“嫂嫂离我近,我……”

“我知道。”夏云笙快速打断。

楚玄晏刚松口气,脸色又紧绷了起来:“阿笙,你……何时能看见的?”

夏云笙没有错看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慌乱。

她依旧淡淡开口:“刚才,或许是上天可怜我。”

楚玄晏心底紧绷的弦彻底放下,拉着她的手:“再找御医瞧瞧。”

“玄晏,你能先带我回去吗?我有些头晕。”

身后的林玖儿绵软出声,话音刚落,身体就摇摇欲坠往后倒去。

楚玄晏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接住了林玖儿。

他看向夏云笙,面露为难。

夏云笙看得出林玖儿这蹩脚的演技,但她已经不在意了。

“先带她去找御医吧,她还有孕,身子要紧。”

最终,楚玄晏抱着林玖儿走了。

许久,夏云笙才看向地上那块玉牌,已经被车子碾压的四分五裂。

她捡起后,把它丢进了街边的湖水里,像丢掉和楚玄晏的这段感情一样。

然后一个人独自回去了。

回到寝殿,窗外飘进一阵风,将书案上的黄历掀开。

初七了,还有三日她就要走了。

深夜,楚玄晏赶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她的眼睛是否真的能看见了。

“是真的,我现在看你看得清清楚楚。”夏云笙清冷回应着他。

不止人看得清楚,心也一样清楚。

楚玄晏听到后,一双黑眸泛起了泪光,眼尾发红。

他抱着她,像是在确认这一刻的真实,声音颤抖发哑。

“阿笙,这一天,我等的太久了。”

“阿笙,我的脸,和当年初见你时还一样吗?”

“阿笙,自从你眼睛看不见我每年生辰都许愿,希望你能早些恢复。特别是我们大婚时,我多希望你能看见我,如今总算圆满了。”

楚玄晏脸上的激动溢于言表,像是要把这些年没让她看到的神情统统都做给她看。

说到大婚,楚玄晏这才注意到她腰间的玉牌没有挂着。

“你的玉牌呢?”

夏云笙眼底划过一抹讽刺。

在你刚刚去救你那头晕的嫂嫂时,它摔得四分五裂了。

她声音淡淡:“大概是在夜市掉了,它恐怕等不到我们大婚那天了。”

当年,楚玄晏亲手雕琢这对玉牌,誓要与她白发苍苍。

如今,等不到那天了,玉牌也就自然就碎了。

楚玄晏刮了刮她的鼻尖,脸上满是宠溺。

“我再差人做一对就是了,怎么会等不到,婚礼不过推迟些时日,你若有喜欢的样式,尽管告诉我,如今你能看见了,正好挑挑。”

碎玉岂能重全,破镜也不可再圆。

夏云笙没再回了,看向窗外清冷的夜色。

得知她眼睛恢复后,楚玄晏心情好,也比以前更在乎她的身体。

就连睡觉时,梦里都在呓语着要给她煮明目的鱼汤。

夏云笙凝视着他熟睡的面容,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视线不经意滑落,他脖颈处的吻痕刺目。

她望向在睡梦中呢喃着自己名字的男人,心脏传来窒息的闷痛。

夏云笙吹灭了烛火,没再看身侧的一眼,起身去了躺椅。

楚玄晏醒来,不满的问她为什么。

夏云笙随口道:“感了风寒,怕传染给你。”

楚玄晏摸着她的头,语气无奈:“风寒算得了什么,能比搂不到夫人睡难受?”

他和从前一般,总是时刻给她一种。

他离不开她的感觉。

夏云笙却没有像以前一样沉浸在这份甜蜜里。

“该去上朝了。”

楚玄晏离开前又抱了抱她:“册封典礼那边还有事情未处理完,今夜会回来的晚一些。”

夏云笙望着他焦急的背影,心中了然。

距离楚玄晏和林玖儿大婚只有两日,婚前事宜多,怪不得楚玄晏又开始忙了。

夏云笙收回思绪,去了尚衣局。

花了半天,她和阮娘终于将上百种技艺针法规整成册,准备到时带去楼兰。

正要回去时,看到了一张惊艳的婚服草绘。

茜色云锦为底,绣着百鸟朝凤图,每根羽毛都用金丝镶边,裙摆还缀满珍珠,衬得凤凰灵动又轻盈。

这是夏云笙给自己亲自绣的婚服。

她还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凤栖九霄裳】。

原本,她想穿着这身婚服,以最美的样子出现在楚玄晏面前。

不光构思,就连样式都重绣了十几次,不久前才完工。

夏云笙压下心口处酸涩,想着反正用不上了,不如当做一件佳作吧。

毕竟,这是她花费了最多心思的绣品。

这件婚服刚完工时,就被尚衣局的人取去了,毕竟太子妃的婚服是要记录在册的。

只是当她询问尚衣局婢女,却被告知婚服已经被太子殿下取走了。

取时,还留下一封字条,夏云笙缓缓打开。

“夏云笙,你觉得这件婚服穿在我身上如何?”

“我想把婚服改成改作魏晋交领襦裙样式,这样一定能惊艳我的新郎玄晏。”

夏云笙只看了一眼,便浑身发寒。

她亲手绣的婚纱,为什么会在林玖儿那里?

她以最快的步子赶回东宫。

林玖儿寝殿内,她正悠然自得的靠在美人榻上,旁边放着的是【凤栖九霄裳】。

“阿笙来的真快啊。”

夏云笙绕过她,伸手去拿婚服,一旁的林玖儿也伸手。

“呲啦!”软绸撕裂的声音响起,婚服的裙摆顿时被撕裂。

夏云笙心猛地一抽。

林玖儿惊慌地‘啊’了一声:“我本来想帮你的,真是对不住。”

虽然说着道歉的话,可眼底却盛着明晃晃的得意。

夏云笙强忍着内心的起伏,攥紧了婚服,转身离去。

回了自己寝殿,她花了三个时辰修缝。

用了很相近的布料,却还是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上面的凤凰再也飞不起来。

这时,楚玄晏走了进来。

瞧见夏云笙脸上的苍白,心疼的拥住她。

“阿笙,嫂嫂说想看你的婚服,我才让她去取的。”

“是我不好,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代嫂嫂向你赔礼,方才我也说过她了。”

夏云笙看着楚玄晏,有那么一刻真的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愧疚。

可下一秒,他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下。

“但嫂嫂思念还未来得及嫁的亡兄,情绪很不稳定,哭着要去九泉之下寻他。”

“这件婚服,不如你就让给她吧。”

话落,楚玄晏就抱着婚服走了。

夏云笙嘴角扯出一抹凄然的笑。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婚服怎么也缝不好了。

就像她和楚玄晏的感情,碎了就是碎了,怎么还能重圆……

夏云笙痴痴望着院外,只有下人的议论声。

“瞧见没?殿下抱着婚服守在林姑娘殿前,眼尾都心疼的红了眼。”

“可不是,盼林姑娘早日解开心结,与殿下修成正果。”

“毕竟比起夏姑娘,林姑娘不论是家世还是样貌,都与殿下更般配……”

她僵在原地,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甚至有些想笑。

她费尽心思绣的婚服,倒成了林玖儿和楚玄晏的定情物。

夏云笙关上房门,逐一清理了和楚玄晏有关的物件。

随后翻开一册手札,这是自相识起,她记录二人点滴的小记。

因她的文笔清丽动人,竟被京城文人墨客当作传世书集,掀起一阵热潮。

上面清晰记录着他们初识互生情愫的心动。

还有一对少年少女风雨同舟、结发为盟的誓言……

后来,不少人催促夏云笙写续集,追问她是否已过上相夫教子的生活。

夏云笙望着笔下手札,那些墨迹像淬了毒的纸,攥着她的灵魂要将她撕裂。

她深吸一口气,提起墨笔,最后一次续写了结局。

“他的深情并非独属我,如今他要另娶她人。我们的故事结束了。”

……

只剩最后两日。

夏云笙在清理自己的衣物,楚玄晏推门进来。

看到她在收拾东西,紧绷的心一沉。

“阿笙,你收拾衣裳做什么?”

夏云笙望了他一眼,扬起笑:“你不是说让我去江南散心吗?我提前整理行装。”

听到回答,楚玄晏的心还是有些不安。

昨夜他没回来,夏云笙不吵不闹反而笑脸相迎,他知道她心里是有气,不应该这么平淡。

“阿笙,我找了绣娘按你的手绘重新为你绣制了婚服,等我们大婚一定来得及。”

“不用了。”夏云笙嗓音清冷。

她人都让出去了,又岂会在乎一件婚服?

“怎么能不用!”

楚玄晏心猛地一颤,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阿笙,我知道婚服的事让你受委屈了,等嫂嫂情绪好些了,我们立刻大婚。”

“然后带你去灵山寺求愿,去太液池泛舟,去西苑观鹤,好不好?”

这些地方,都是夏云笙往日里提过的,可他们一次都没去过。

原来,他不是不记得。

楚玄晏像是极度缺少安全感说了很多,有种她不表态不罢休的架势。

夏云笙忽然很想问一句,也真的问了出来。

“楚玄晏,你既如此期待我们的婚宴,为什么要推迟?你说你事务繁忙,可总能抽出空陪林玖儿。”

闻言,刚才还滔滔不绝说着的男人顿了一下。

夏云笙看着他神色了然,替他转移了话题:“她好些了吗?”

楚玄晏点头:“嗯,太医说再服几日汤药,就会彻底痊愈。”

夏云笙扯出一抹笑:“那就好。”

看着她明媚的笑容,明明所有事情是朝着楚玄晏安排的方向走的。

可他觉得心很空,就是有一种即将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心慌。

夏云笙未多想,当夜安安稳稳睡了一觉。

再醒来时,夏云笙从宫人碎语中得知,她仓促写下的结局在宫中掀起轩然大波。

“最爱看的书集竟落得这般收场,实在可惜!”

不仅有人深扒出她就是写作者,连故事男主都猜出是楚玄晏,另一位女主是林玖儿。

她从未想过寥寥数语会引发如此震动,正思索如何平息事端。

“砰”的一声巨响,门被猛然推开。

楚玄晏脸色阴沉如霜,径直扣住她的手腕,语气冷得像淬了冰。

“阿笙,跟我去城墙,嫂嫂因为你要跳楼!”

残阳如血,林玖儿站在城墙上,红衣飘飘。

百年前,曾有失宠的贵妃一跃而下,自此便成了宫人避之不及的禁地。

楚玄晏眼神一紧:“玖儿,你冷静点,我把阿笙带来了!”

话落,就把夏云笙往前推了一下。

林玖儿双眼通红指着夏云笙:“为什么?你为什么叫人毁我名节!”

夏云笙蹙着眉,她知道林玖儿是装的。

可现在林玖儿哭得梨花带雨,周围又满是人,说出来,没人会信。

“林玖儿,我没毁你名节,你先下来,我们可以慢慢谈。”

林玖儿声音歇斯底里:“那你站在这城墙上告诉所有人,我没有破坏你和玄晏的感情!”

城墙下,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沈黛樱身上,催促的声音此起彼伏。

“夏姑娘,赶紧解释清楚吧,人命关天啊!”

林家人更是怒气冲冲地指责:“夏云笙,你要逼死我们玖儿吗!”

楚玄晏也紧紧盯着她,满眼急切:“阿笙,你解释一下就能救下玖儿的命,你还在犹豫什么?!”

夏云笙仿佛一个被审判的人。

她攥紧了手心,喉咙处好似被什么堵住了,哽咽的难受。

许久,她才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好。”

接着,夏云笙站了上去,墙太高了,高到能看清整个京城的轮廓。

城墙外乌泱泱的人,大到王公大臣,小到路边的商贩乞丐。

寒风吹乱她的发丝,她就一字一句大声喊着。

“书中所写不是真,林姑娘冰清玉洁,还请诸位莫要以讹传讹。”

话毕,林玖儿的情绪才露出满意的笑。

楚玄晏趁机上前,奋力将林玖儿拉了下来。

“玄晏……”林玖儿扑在他的怀里哭的泫然欲泣。

“没事了,没事了。”楚玄晏轻拍着林玖儿后背,柔声安抚。

所有人都都舒了一口气,纷纷上前安慰林玖儿。

夏云笙像个被所有人忽略的存在,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仅仅过了半个时辰,风评逆转。

从最开始骂林玖儿破坏别人感情,到骂夏云笙故意写书编排良家女子。

还有人拿出她之前双目失明的事情攻击。

她出宫回王府取旧物时,还被人认出差点泼一身泔水。

千钧一发时,楚玄晏脱下外套将她护在怀里。

回到家,楚玄晏紧张着看着她,舒了口气:“阿笙,最近这段时间还是不要出宫了。”

夏云笙眼底落寞:“没事,反正明日我也要离开了。”

楚玄晏心中涌起一股愧疚:“委屈你了,等玖儿胎象稳定,我就陪你一道澄清此事。”

楚玄晏说了很多,夏云笙却听不清了。

当初她怎么会觉得楚玄晏是救赎呢?

明明就是更深一层的深渊,伤人伤心。

离开当日,是楚玄晏亲自送夏云笙去的码头。

直到上船前,楚玄晏都在和她说着江南特有的美食。

“江南的龙井虾仁鲜嫩清甜,你到了那边一定要尝尝,还有桂花糖藕软糯香甜……”

夏云笙静静听着,没有回应。

眼看日头渐高,船夫催促着夏云笙登船。

夏云笙什么都没说,缓缓转身。

看着她的背影,谢司珩胸口突然涌起一股无法遏制的慌乱,忍不住叫她:“阿笙,等你回来,我们就成婚。”

夏云笙一顿,脸上带着笑低声出声:“楚玄晏,我不回了。”

半炷香后,她没有登船,而是走向了张贴皇榜处。

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不该她受的,她要自己澄清。

她带着斗笠贴上解释的告示时,皇城的迎亲的队伍擦肩而过。

夏云笙怎么也没想到骑在马上一身婚服,笑得如此开心的楚玄晏。

和之前送她的楚玄晏,是同一人。

她笑了笑,转身上了一旁的马车。

楚玄晏,你骗了我一次,我也骗了你一次。

林府。

楚玄晏和林家人等候在林玖儿房门前,御医正在里面替她最后一次看诊。

门外的林母靠在林父的怀中,满是紧张和担忧。

林父看着谢司珩,沉沉叹了一口气:“殿下,这次多亏了你,要不是你答应和玖儿成婚,她也不会配合医治。”

“今后我们恐怕是要和玄羽一样,改口叫太子殿下为贤婿了。”

楚玄晏眉宇皱了一下,看着林父林母肯定的眼神,没有接话。

林家向来是势利眼,当年兄长苦苦追求林玖儿,他们不肯答应。

后来兄长被封为太子,他们又上赶着巴结,如今这太子之位落到他头上,林家故技重施又将往日那趋炎附势的嘴脸展露无遗。

他又想起了早上夏云笙登船时的背影。

明明只是分别了一上午,忽然就有些想她了。

收回思绪后,他干脆一口气沉声纠正。

“我不过是希望兄长的孩子出生能有个名分,私下里我依旧是玖儿的妹夫。”

“将来若是父皇器重我,我还是要将皇后之位交予阿笙,只有她才能配得上那母仪天下的位置。”

听到这话,林家人脸色一顿,房里也随之而来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

“哗啦——哐啷!”

林父林母立刻推开房门,激动的进房中去看林玖儿,御医也还站在一旁。

“怎么了?宝贝女儿,是身体还有何不适吗?”

林玖儿没有回话,只是满脸泪痕看向站在门口连婚服都还未褪去的楚玄晏。

“玄晏,你刚刚……说什么?”

楚玄晏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笑着看向一旁的御医,询问道:“嫂嫂的病情可是好些了?”

御医见这场面有些局促,但还是一五一十回答着。

“林小姐之前因亡夫心绪不宁,但服下老夫调配的汤药如今已经彻底痊愈,无需再担忧了。”

听到回答,楚玄晏满意地点了点头。

林玖儿刚刚痊愈,他不想过多刺激她,于是低声道:“即已痊愈,那我便先回去,不打搅嫂嫂休息了。”

话毕,他转身就要离开,林玖儿在身后气愤地摘下头上的凤冠,一把摔在地上。

“玄晏,你难道一直都是骗我的吗?不是说只有我才能配得上这太子妃凤冠吗!”

楚玄晏脚步顿住,见摔出来的凤冠,他低下身拾起,小心翼翼整理好。

又微微侧头,眼神冰冷。

“嫂嫂难道是忘了吗?从一开始我答应林家册封你为太子妃,都是因为兄长。”

“在我心里唯有兄长才能担得起这太子之位,兄长心悦于你,那嫂嫂自然是最配得上这太子妃的。”

林玖儿一脸不可置信,明明上午还满面笑容带着迎亲队伍来接亲的楚玄晏。

忽然之间就像变了个人。

“可是,我们不是成亲了吗?”

楚玄晏有些没耐心了,于是转过身看向她,语气冰冷如霜。

“迎娶嫂嫂进门是兄长生前的愿望,我不过是替他走了一遭。”

“我与嫂嫂一未行媒妁之礼,二未拜堂成亲,何来的成亲之说?”

一句话怼的林玖儿哑口无言。

林家是在得知楚玄羽亡故的消息后,才向楚玄晏提出这个要求。

因为林玖儿肚子里已经怀有楚玄羽的孩子,最终商量出的结果是让她和楚玄晏结亲。

为顾全林家颜面,也避免林玖儿落得未婚先孕的污名,双方达成协议。

楚玄晏最开始是反对的,但是不忍心兄长的孩子一出生连个名分都没有,于是就把林玖儿接入了东宫。

楚玄晏对她的细微照顾,让她渐渐忘了两人成亲的目的。

加上他那张酷似楚玄羽的脸庞,林玖儿反倒真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夫君。

楚玄晏的声音还未停。

“为了让嫂嫂不被世人诟病我才给了你这名分,昨日你却将我妻儿欺上城楼,众目睽睽之下遭人白眼,我还未找你算账,你却质问起我来了?”

府外天气骤变,雷‘轰’地一声响起。

楚玄晏眸光如淬了冰的寒铁,冷冽地扫过众人,眼底翻涌的威压似乌云压城。

连空气都仿佛凝固,天家的威严,容不得半分轻视。

原本还想多言的林府林母也不敢再说话,林玖儿攥着帕子的指尖发白,刚要辩解:“昨日是夏云笙先……”

话还未说完,就被楚玄晏冰冷的声音截断。

他转身时玄色衣摆扫过满地碎瓷,掷地有声的话语彻底碾碎她的幻想。

“无论阿笙做什么都轮不到任何人评判,今后除了你肚子里孩子出生,别的事都不必与我再有瓜葛,阿笙会不高兴。”

话落,他转身就离开。

林玖儿立在原地,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眼底猩红翻涌。

恨意如毒藤般死死缠住心脏。

“一个瞎子凭什么跟我抢,那坤宁宫的位置必须是我林玖儿的!”

……

天气越来越阴沉,一道道惊雷,似要下暴雨的征兆。

楚玄晏乘着马车匆匆朝东宫赶,明明册封典礼的事宜皆已落幕,却不知道心里莫名着急什么。

只觉得有一股说不明道不出的慌乱感。

还未到皇城门口,马车便被骤然拦下。

楚玄晏神色不耐地扯开帘子,冷声质问:“谁敢拦本殿下的……”

话音戛然而止,只见他安排在码头护送夏云笙的护卫脸色煞白,跌跌撞撞地奔到马车前。

“殿下,大事不好!夏……夏姑娘根本没上船!船行至江心,船夫才惊觉船舱无人,东宫也遍寻不着她的踪影!”

护卫声音发颤,额角冷汗涔涔。

楚玄晏瞳孔骤缩,猛地抓住马车扶手,厉声道:“什么?!那她究竟去了哪儿?”

护卫浑身发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微臣该死,实在不知!”

楚玄晏气得立刻下了马车,准备立刻前去码头。

天空此时下起瓢泼大雨,一片晦暗染晕了整个京城上空。

雨落在楚玄晏的脸上,心中的不安更加添了几分。

就在此时,一道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宫中侍卫快马加鞭而至,在马车旁急停,翻身下马时几乎踉跄。

“太子殿下!宣政殿传召!陛下……已唤了三回御医!”

两个消息如晴天霹雳打入楚玄晏耳中,他瞬时僵住。

一边是从小悉心栽培他的父皇,另一边是与他共历生死的夫人。

冷汗顺着脊背蜿蜒而下,楚玄晏紧紧攥着拳指节泛白,一旁侍卫急忙催促着。

“快随微臣速速回宫吧!太子殿下,宫里还等您主持大局呢!”

楚玄晏眼神犹豫地望了一眼码头的方向,匆忙给护卫下了令。

“快去找,继续给我找!任何地方都不要放过,通知下去,封锁城门!”

话毕,就随侍卫乘上快马进了宫。

回到宫中,楚玄晏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朝着乾清宫走去。

他的脚步沉重而急促,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的心上。

走廊里,宫女太监们见了他,纷纷跪地行礼,大气都不敢出。

往日熟悉的宫殿,此刻却弥漫着一股压抑而诡异的气息。

终于,他来到了乾清宫门前。

殿内烛火摇曳,光影交错,长明灯忽明忽暗,仿佛在宣告帝王的最后时刻。

楚玄晏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父皇!”

楚玄晏疾步走到龙榻前,只见父皇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气若游丝。

曾经威严不可一世的帝王,此刻却如此虚弱,两鬓斑白,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走。

老皇帝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楚玄晏的瞬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他颤抖着伸出手,楚玄晏连忙握住,那只手早已没有了往日的力量,只剩下一片冰凉。

“晏儿……”老皇帝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清,“羽儿已经不在,父皇也……”

楚玄晏拼命摇着头,此刻像个孩子般跪在父亲床榻前:“不!父皇您是天子,长命万岁定能龙体安康!”

老皇帝眼眸微眯,使劲浑身解数才吐出临终遗言:“此后无人庇佑你,你要振作,朝堂……交给你了,莫要辜负……”

话未说完,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底下的大臣和妃子跪倒一片,总管太监一声“陛下驾崩”出口,满殿抽噎如潮水漫过鎏金地砖。

楚玄晏只觉得眼前一黑,心中一阵剧痛,他跪在榻前,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从小到大,父皇对他和兄长寄予厚望,悉心栽培。

如今,不过数月,兄长战死沙场,父亲病入膏肓天人永隔。

至亲之人接连离去,只留楚玄晏一人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与深宫内院中,独自承受命运的重击。

但他知道,此时不是悲伤的时候,朝堂动荡,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他必须尽快振作起来,稳住大局。

总管太监念完遗诏,递来玉玺让楚玄晏接旨。

他麻木地往身后望了望,昔日那个与他风雨同舟的夫人此时却不在身旁,心中无比的孤寂。

他强忍着悲痛接过圣旨,总管太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

“殿下,节哀,今后,您就是这天下共主,承继大统的皇帝了。”

楚玄晏本欲转身,却又被他叫住。

“陛下莫急!先皇驾崩前特立密诏,除定您为储君,还圈定了未来皇后人选!”

“正是镇国大将军嫡女,孟南汐。”

接踵而至的消息如重锤一下下砸向心口,楚玄晏眼前炸开无数金芒,喉间腥甜翻涌。

随后再也承受不住,轰隆一声栽倒在地,坠入黑暗……

……

夏云笙乘着马车刚刚出了城门,就看见城门被一众士兵被关上。

阮娘也在一旁疑惑出声:“这青天白日,这还未到戌正三刻,城门就关了?”

夏云笙倒没多想,只希望不要生出变数,于是探出头朝车夫喊了一句:“车夫大哥,快些赶路吧,尽量天黑前能找到村落歇脚。”

车夫亮堂着嗓子,回应着她:“没问题!”

阮娘看向夏云笙,眼底有些忧虑,犹犹豫豫才将话说出口:“阿笙,你当真舍得你那夫君?”

夏云笙收回了看向窗外的视线,垂了垂眸。

“现在,他已经不是我夫君了,是别人的夫君,走之前我将和离书放在了书案上,不过……”

她顿了顿,语气平静:“这会儿他应当在宴请宾客,没空看。”

阮娘认识夏云笙时间不算长,但却见过她是如何真诚待她这位夫君的。

深冬,楚玄晏染疾高热。

夏云笙彻夜守在榻前,亲手用帕子浸冷水替他敷额,指尖冻得发紫仍不肯停歇。

刺客突袭时,夏云笙毫不犹豫挡在楚玄晏身前,导致眼睛被利刃划伤,双目失明。

楚玄晏最爱吃她亲手做的酥油饼,即便眼睛看不见,热油溅得满手燎泡,夏云笙仍常常为他做。

桩桩件件,都非寻常女子能做到。

不止阮娘,只要见过夏云笙看向楚玄晏的眼神,谁都明白她有多爱他。

这样的爱,究竟楚玄晏是伤透了她的心,才能让她如此决绝。

阮娘直直望着她,满是心疼:“贵胄人家尚且三妻四妾,何况天家。阿笙,可会有憾?”

夏云笙苦笑了一声,摇摇头。

“无憾,这三年我已和他做了一回少年夫妻,如今,他的心即已不在我身上,那我便不要了。”

听到回答,阮娘总算松了口气,笑着接话。

“就是就是,我们阿笙可是有大抱负的人,不久定能成为名动楼兰的老板娘。”

夏云笙也跟着笑了笑,接着,又往窗外看去。

看着越来越远的京城,夏云笙心中暗语。

“再见了,京城,再也不见,楚玄晏。”

三日后。

“殿下,殿下!”

楚玄晏被一阵呼唤声唤醒,缓缓睁开了眼。

床塌边围满了一群人,大臣、侍卫、下人,甚至林玖儿也在。

但是就是没有那抹温柔的身影。

见她醒来,林玖儿泪珠如雨滴般滑落,一把伏到床前,娇柔出声。

“夫君,你总算是醒了,你昏迷了三天三夜你想吓死臣妾吗?”

楚玄晏置若罔闻,目光越过众人,落在护送夏云笙的护卫身上。

他强撑着僵硬的身子,哑声道:“找到阿笙了没?”

护卫面色发白,头垂得极低,缓缓摇了摇头。

林玖儿见状,指尖绞着帕子,轻声道:“夏云笙怕是跑了,有人瞧见她上了壮汉的马车出城……”

楚玄晏被林玖儿搅得心烦,眼神如冰刃扫向她。

“我不是让你不要再来了?”

只一句,林玖儿的气焰又缩了回去,委屈出声。

“听说你昏倒在乾清宫外,我担心你,就冒着父亲母亲的责罚来了。”

底下等候多时的礼部官员忍不住插话。

“殿下,先皇驾崩,如今还未发丧,还有许多要务需要您主持大局呢。”

楚玄晏目光在侍卫与林玖儿之间扫过,声线冷得能结霜:“送林侧妃回府。”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寒意:“告诉林尚书,若再纵容亲眷逾矩,休怪朕不念旧情。”

他如今不再是太子了,是要独当一面的皇帝了。

林玖儿虽然不舍,但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腿软,只好退下。

楚玄晏将等在门外的大臣通通叫进殿内,开始处理这几日堆下的政务与琐事。

等诸事落定,已是夜深。

楚玄晏拖着一身疲惫,这才真切体会到从前父皇与兄长的不易。

那些他未曾尝过的艰辛,都被他们默默挡在身后。

这时,他才有了空隙传召护卫。

“说说这几日的线索吧,林玖儿说的话不可信,我要听你亲自说。”

护卫低头双手扣十:“是。那日,您送夏姑娘去码头,本以为她上了船,却没想到夏姑娘从船另一侧走了。”

“后来,打听到的最后消息,就是夏姑娘乘着一辆马车出了城门,还张贴了一张告示。”

原本还在闭眼揉穴的楚玄晏,猛然睁开了眼,表情严肃:“什么告示?”

护卫这才从袖子里拿出那张破损的告示。

上面清楚写明了夏云笙和林玖儿还有他三人间的关系,正是在澄清那日她平白所受的冤枉。

楚玄晏忽然间有些明白,为什么夏云笙赌气离开了。

她一直介意林玖儿,那日她受的委屈也迟迟未被澄清。

护卫又从袖口里继续掏出一个喜袋,递到楚玄晏的面前。

“这是您和林姑娘大婚那日,迎亲队伍接到的。”

楚玄晏看到这个喜袋,和普通喜袋不一样,上面的那对鸳鸯的绣法是夏云笙才会绣的。

他的心不由得猛然一紧,甚至有些不敢打开这个喜袋了。

犹豫了许久他才伸手接过,缓缓打开。

他颤抖着展开锦帕,里面是一沓银钱,不多不少,正好九百七十七两银子——

楚玄晏反应过来,夏云笙和他说过,直到大婚这日他们正好成婚九百七十七日!

银钱底下,还夹着一张字条,不小心掉落在地上。

楚玄晏低下身子去捡,上面的字映入他的眼帘。

“楚玄晏,礼金我送了,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夏云笙知道!

字迹刺痛双目,原来她早就知晓他要娶林玖儿!

楚玄晏攥着字条冲向夏云笙的寝殿,只见屋内空荡,装着两人画像的箱子敞开。

衣橱里只剩下那件被林玖儿嫌弃的婚服。

书案上赫然铺着一张素白宣纸,楚玄晏踉跄着扑上前。

纸面中央“和离书”三个浓墨大字如三柄利刃,直直剜进他眼底。

她真的,不要他了。

(太子八抬大轿迎嫂嫂入东宫,封妃当天我远走,后听闻他此生无嗣,上部分,后续点击头像进入主页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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