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还未完全驱散黑夜的凉意,林淑芳轻手轻脚地从狭小的保姆间爬起来。老式挂钟指向五点三十分,她习惯性地抿了抿嘴角的皱纹,摸黑套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藏青色围裙。隔壁卧室传来雇主王老太太轻微的咳嗽声,这让她加快了脚步,蹑手蹑脚地往厨房走去。
厨房台面上,前一晚泡好的黄豆在清水里微微发胀。林淑芳熟练地将豆子倒进豆浆机,又从冰箱取出新鲜的蔬菜,开始准备早餐。切菜声有节奏地响起,“咚咚咚” 的声音在寂静的厨房里回荡。她想着,等会儿煮好豆浆,再摊几个鸡蛋饼,配上清爽的凉拌黄瓜,营养又可口。
自从做起这份住家保姆的工作,林淑芳的生活就被安排得满满当当。每天除了照顾王老太太的饮食起居,还要打扫整个屋子,清洗衣物。雇主家的三层小洋楼,光是擦拭楼梯扶手和地板,就要花费她一上午的时间。但看着存折里逐渐增加的数字,她觉得再苦再累都值得。
林淑芳的退休金只有 2800 元,在这个物价飞涨的城市里,实在算不得多。儿子陈建军和儿媳周悦结婚后,买了一套二手房,每月要还不少房贷。小孙子刚出生不久,奶粉、尿布等开销更是如流水一般。作为母亲,她心疼儿子,想着自己还能干得动,就多挣点钱帮衬帮衬。
白天在雇主家忙碌,晚上回到自己家,林淑芳也闲不下来。她总是趁着儿子儿媳还没下班,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提前做好晚饭。等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她看着孙子可爱的笑脸,听着儿子讲述工作上的趣事,心里满是欣慰。她从未向儿子提起自己做保姆的事,生怕儿子担心,也怕儿媳多想。
这天,林淑芳像往常一样在雇主家打扫卫生。她跪在地上,用抹布仔细擦拭着地板的缝隙,突然听到客厅里王老太太和女儿通电话的声音。“妈,您可别太辛苦了,该请保姆就请保姆,钱不是问题。” 对方的声音很大,林淑芳听得清清楚楚。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要是自己的儿媳也能这么体谅儿子就好了,她暗自想着。
周末,林淑芳原本和雇主请好了假,准备回家好好休息一下,顺便给孙子带点自己亲手做的糕点。她提着装满糕点的保温盒,推开家门,屋里静悄悄的。她以为儿子儿媳带着孙子出去了,便轻手轻脚地走进客厅,准备把东西放下。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儿媳周悦的声音,从卧室里隐隐传来。林淑芳下意识地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妈,这个月的钱我已经转过去了,您和爸买点好吃的,照顾好身体。” 周悦的声音温柔又坚定。林淑芳心里 “咯噔” 一下,好奇儿媳在和谁说话。
“知道了,悦悦,你在婆家也要好好的,别委屈了自己。”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林淑芳这才反应过来,儿媳是在和亲家母打电话。她本想转身离开,却听到了一个让她震惊的数字。“放心吧,妈,每个月 6000 元足够您和爸用了,要是不够再跟我说。”
6000 元!林淑芳只觉得脑袋 “嗡” 的一声。她攥着保温盒的手微微发抖,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她想起自己每天起早贪黑做保姆,一个月才挣 5500 元,省吃俭用,就为了能帮儿子减轻负担。可儿媳倒好,轻轻松松每月就给娘家 6000 元。
林淑芳只觉得胸口发闷,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她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心里的委屈、愤怒和不甘一股脑儿地涌上来,眼眶瞬间红了。她想起自己为这个家的付出,想起自己在雇主家低声下气的样子,再对比儿媳对娘家的大方,只觉得满心的不值得。
这时,卧室的门突然打开,周悦拿着手机走了出来,看到站在客厅里的林淑芳,明显愣了一下。“妈,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悦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把手机塞进兜里。林淑芳强忍着泪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刚回来,准备给小宝送点吃的。” 说完,她把保温盒放在桌上,转身就要离开。
“妈,您不吃点饭再走吗?” 周悦追问道。林淑芳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外面的阳光依旧灿烂,可她却觉得心里一片冰凉。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儿媳说的话。最终,一个决定在她心里慢慢成形:这保姆,她不做了,她要回家,好好和儿子儿媳算算账。

林淑芳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家路上,脑海中不断盘旋着儿媳与亲家母通话的内容。路边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可她却丝毫没有留意。回到雇主家,她强打精神,向王老太太提出辞职。面对老人的挽留,她只是疲惫地摇摇头,简单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便匆匆离开了这个待了数月的地方。
一进家门,林淑芳就瘫坐在沙发上。老伴陈国强正在阳台侍弄他心爱的花草,听到动静后,拿着剪刀走了出来。“怎么了这是?脸色这么差。” 陈国强看到妻子憔悴的模样,心里 “咯噔” 一下,赶忙放下剪刀,在她身边坐下。
林淑芳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夺眶而出。“老头子,你知道吗?咱儿媳每月给她娘家 6000 块钱!” 她哽咽着说道,“我累死累活做保姆,一个月才 5500,省吃俭用就想帮建军减轻点负担,她倒好……”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满是委屈和愤怒。
陈国强皱了皱眉头,伸手轻轻拍着妻子的背,试图让她平静下来:“先别气坏了身子,说不定这里面有什么误会。”“能有什么误会?我亲耳听见的!” 林淑芳甩开丈夫的手,“这日子没法过了,我拼死拼活图个啥?”
傍晚,陈建军和周悦带着孩子回到家。一开门,就察觉到家里的气氛不对劲。林淑芳黑着脸坐在沙发上,陈国强在一旁唉声叹气,连平时欢快的小孙子,都被这压抑的氛围吓得不敢出声。
“妈,您怎么了?” 陈建军放下公文包,关切地问道。周悦也察觉到异样,眼神有些躲闪。林淑芳盯着儿媳,冷笑一声:“周悦,我问你,你是不是每月给你娘家 6000 块钱?”
周悦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看了眼丈夫,又低下了头:“妈,我……”“你什么你?” 林淑芳猛地站起身,“我辛苦做保姆挣钱,你倒好,大手大脚补贴娘家。你有没有想过建军的压力?有没有想过这个家?”

陈建军一脸震惊地看向妻子:“悦悦,这是真的?你怎么没和我说过?” 周悦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哭腔:“我爸身体不好,需要长期吃药,家里开销大。我想着自己工资还可以,就没告诉你……”
“没告诉我?这么大的事你都能瞒着我?” 陈建军眉头紧皱,语气里满是失望。林淑芳在一旁越听越气:“你孝顺你爸妈,我不反对,但也得分个轻重缓急吧?我们家日子也不宽裕,房贷、孩子的开销哪样不要钱?”
小孙子被大人们的争吵声吓得 “哇” 地哭了起来,周悦顾不上解释,赶忙抱起孩子哄着。陈国强看着乱成一团的家,急得直跺脚:“都别吵了!有话好好说,吵能解决问题吗?” 可他的话并没有起到作用,争吵声依旧此起彼伏。
“妈,您做保姆的事怎么也不告诉我?” 陈建军突然转向母亲,语气里带着埋怨。林淑芳愣住了,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我还不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你房贷压力那么大,我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
周悦看着婆婆和丈夫,心里满是愧疚和委屈。她放下孩子,走到林淑芳面前:“妈,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我以后每月给娘家的钱,会和建军商量着来。但我爸的病真的需要钱,希望您能理解。”
林淑芳别过脸,冷哼一声:“理解?谁理解我?我每天在别人家当牛做马,就为了多挣点钱贴补家用。你倒好,轻飘飘一句理解就想了事?”
陈建军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一边是含辛茹苦养大自己的母亲,一边是相伴多年的妻子,他哪头都不想伤害。“都别吵了!” 他突然大吼一声,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妈,您做保姆的事以后别做了,我和悦悦能养活这个家。悦悦,以后家里的开支咱们都商量着来,别再自己做决定了。”
可林淑芳心里的气哪有那么容易消,她转身走进卧室,“砰” 地一声关上了门。留下客厅里的三人面面相觑,小孙子还在抽抽搭搭地哭着,整个家被一种压抑又尴尬的氛围笼罩着。这场突如其来的矛盾,让原本平静的家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而未来的路,该如何走下去,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