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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之
海棠未雨

探父,病榻前的伤痛

探 父


今晚是2004年的中秋之夜,天空却不似往年那般朗星稀落。一场大雨自午后倾落,直至夜幕仍未放晴,阴云沉沉,雾霭弥漫,莫说赏月,连一丝月光也寻不见。望着这暗沉的天际,我的心也如坠重石,愈发沉郁。


我惦念着老家医院病床上的父亲,不知他的伤势可有好转;亦念着家中忙于秋收、劳累不堪的母亲。父亲突遭此祸,让全家人都陷入了切肤之痛的煎熬之中。


年过五旬的父亲,不知为何竟遭此厄运。起初,母亲来电只说父亲干活时不慎砸伤了腿,让三弟回去帮忙秋收即可,称并无大碍,我便也未太过在意。岂料一日后,当我往家中致电询问父亲状况时,冥冥之中似有感应,竟恰逢父亲被推进手术室的瞬间。三弟这才将实情相告——父亲伤势严重,脊椎骨折压迫神经,正紧急手术。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我瞬间惊呆,只觉心在抽搐,四周皆被灰暗笼罩,眼前一片渺茫。怎么也不敢相信,我那勤劳善良的老父亲,为何要承受这般苦难?


待悲痛稍定,我已乱了分寸,急忙找领导请假,欲连夜赶回老家。然同事提醒,夜深难赶火车。我焦心似焚,坐立难安。此刻,父亲正处于手术的关键之时,我虽身不在侧,却仿佛守在手术室外,在煎熬中苦捱近四个小时。直至心稍稍放下,后续仍需观察治疗。二弟说,当晚麻醉过后,父亲疼得意识模糊,直吐胡话。那等锥心之痛,可想而知。



因工作缘故,直至父亲术后第四日,我才携妻女踏上返乡的列车。此刻,方真正体会到归心似箭的滋味。往昔归家,心中满是兴奋激动,唯独此次,心被重负压得慌,焦恐难安。长途颠簸一宿,上午8点30分,终至乐陵市人民医院。


焦急寻至病房,见病榻上的父亲,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五十多岁的人,怎就这般苍老?面容憔悴不堪,眼窝深陷,身形消瘦如柴,仿佛只剩一层皮包着骨头。他见我们进来,痛苦无奈的眼神里,倏地掠过一丝惊喜,无力地说:“你咋来了?家里没啥事吧?”来路上,本想着见父亲时定要稳住情绪,别添负担,可此刻,望着这般模样的父亲,我实在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怕父亲瞧见难受,忙背过脸去,可那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妻亦含着泪,轻推小女儿:“去看看爷爷,叫爷爷。”孩子怯生生走近,望着几乎认不出的爷爷,小声喊了句。父亲伸出满是青筋的粗糙手掌,攥住孩子的小手腕,不住摩挲,嘴里唤着孩子的名字,老泪纵横。孩子听话地伏在爷爷身边,为他擦去腮边泪水。见此场景,我强忍着泪,陪父亲静静坐着,轻声安慰:“我们都回来了,您就安心养伤,别想别的。”父亲似是痛苦又无奈地喃喃:“咋就让我遇着这事儿了?这下要真不能动了可咋办?我还没给孩子们帮上啥忙,又添乱又花钱……”


父亲总是如此,心里总记挂着孩子,从不为自己着想。出了这么大的事,受这么重的伤,还怕我们担心。想着我们拉扯孩子生活不易,竟狠下心让母亲撒谎说没啥大事,可他自己都伤成这样了,咋就还只为我们考虑




想着父亲一辈子拉扯我们几个孩子,究竟为了啥?

经过一天一宿的护理,我才真切体会到父亲遭受的痛苦。他腰椎骨刚做完手术,体内打着钢板被固定,只能平躺着,头不能枕高,每隔两小时就得翻身一次。下半身麻木又湿热,稍不注意就可能生痔疮,可还得保持脊椎平直,丝毫不能弯曲。想想我们夜里睡觉不知翻多少次身,而父亲只能直挺挺躺着。刚做完手术时,父亲肚子胀得厉害,什么都吃不下,几天过去,大便仍未通畅,急得人心焦。他每天只能靠流食维持。见父亲被痛苦折磨,我唯有一遍遍地为他擦身、做全身按摩,以减轻伤痛。夜深了,父亲几乎睡不着,即便自己再不适,也强忍着,不忍将我叫醒。半夜我猛地惊醒,急忙帮父亲换尿管、翻身、捶背,他总说:“没事,你睡会儿,一天挺累吧!”我即便劳累,又怎及父亲所承受的伤痛万分之一?

第三天,因工作缘故,我不得不放下父亲回去上班。原本说好了三弟来接替我,可家中农活太忙,三弟未能赶来,便让事主(父亲为其干活时摔伤)帮忙照看一宿,次日再过来。我走还是不走?父亲也显得不自在,毕竟不是自家人照顾方便。他嘴里直念叨三弟怎没来,最后还是说:“没事,你放心走,不就是一宿嘛,家里也离不开人!”那时,我心里矛盾极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真想一狠心留下陪父亲,他正需要人照顾,怎能抬脚就走?况且这种特殊时刻,老人心里孤独,该多希望儿子在身边说说话、聊聊天,熬过这痛苦难捱的时光;可人家事主大老远赶来也挺忙,又不好说什么。



若不让他回去,又觉两人都陪着反倒多余。望着病床上的父亲,我左右为难。父亲看出我的窘迫,催促道:“没事儿,工作要紧,你走吧,路上小心,多带些钱。”我思虑再三,便利用仅有的一点时间,为父亲擦身、按摩、喂药、换尿管,仔细护理一遍,安顿妥当后,又向事主反复交待,恳请他悉心照料。这才满怀愧疚、依依不舍地离开父亲的病房。

心情异常难受低落,坐在开往德州的汽车上,一合眼便是父亲那瘦削的面容与深陷的眼窝。一路迷迷糊糊,抵达德州火车站时,天色已黑。买到一张次日凌晨1:08分去往北京的车票,一想到要在车站等六个多小时,心中愈发孤独惆怅。若这六个多小时能陪在父亲身边该多好,如今却在等车中虚度。唉,心中满是从未有过的难受。

一个人在火车站广场徘徊,与来来往往的陌生面孔擦肩而过。望着远处渐次亮起的灯火,此时万家灯火,家家户户或许都围坐在餐桌前共享晚餐,正是团聚时刻。而我却孤身徘徊在这陌生街头;父亲还躺在医院病床上,无人照料。母亲还在家中忙碌着没完没了的农活。无意中抬头,望见一轮明月已悄然升起,忽然想起,再过两天便是中秋节了。中秋本是阖家团圆之日,我们家却三地分离,无法团聚。面对此景,心中倍感凄凉,不禁潸然泪下。我心中满是愧疚,为何就这样抛下父亲?只顾工作而弃他于不顾,我是在逃避责任,实在对不起父亲!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悔恨的泪水再次涌出。我无法原谅自己,此时更加牵挂病床上的父亲,哪怕能听到他的一丝声音,对我也是一种解脱与安慰。我终于拨通医院病房的电话,是别人接的,这时才想起父亲不能动,根本接不到电话,只好请同室的人转告父亲

我到了德州车站,让他放心。没等我把话说完,那边电话便冷冷地挂断了。我瞬间陷入极度失落,仿佛坠入深渊,无助又迷茫,好似前方失去了道路,心中翻涌着刀绞般的痛。回到候车室,坐在位子上望着满厅涌动的人流,大厅里的喇叭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播音。而我此时只觉无比孤单、焦恐。一想到父亲,泪水便止不住地流,我从未如此软弱、可怜又失落,整个人失控到感觉头都在隐隐作痛。不行,我不能总是这样,我要坚强起来,为父亲祈祷、祝福,愿他早日脱离病痛,恢复健康,与我们共享快乐生活,也愿他往后的日子一路平安。

因为父亲是个好人,勤劳、善良、慈爱。

愿天下所有的好人一生平安!

于明湖山庄

2004年中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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