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首”不是“杀手锏”
作者 汪德文
6月13日凌晨，以色列不宣而战：精准打击伊朗军事目标，精准打击伊朗核设施，“一揽子斩首行动”首战告捷，把一个主权国家逼到了墙角，美国总统特朗普连续发声要“伊朗必须投降”。
对这种战作模式，有人感慨：还是中国古人智慧，早就有了“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认知；有的觉得：“斩首行动，定点清除，让领导先走”，以色列倡导并实行了新战术，推动了文明进步，大大减少了平民百姓的伤亡；有的甚至认为：斩首样式一旦主流，将减少战争发生，发动战争的人再也不能置身事外了，再也没人敢轻易发动战争了，现代战争的转折点来了……
这是典型的“新瓶子装旧酒”“穿新鞋走老路”，只是以色列对伊朗的“斩首行动”，又一次将“擒贼先擒王”这种战术，推向全球舆论的风口浪尖罢了：无人机呼啸而过，导弹精确制导，敌方高层人物在办公室或住宅中灰飞烟灭，周围的平民几乎毫发无损……这种冷兵器时代“擒贼先擒王”的现代演绎，表面上似乎减少了战争的残酷性，实则暗藏着更复杂的伦理与、公德、公约的战略大博弈。
中国古代兵书《三十六计》有云：“摧其坚，夺其魁，以解其体。”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将领的阵亡，往往意味着军队的溃败。项羽自刎乌江，楚军顷刻瓦解；拿破仑兵败滑铁卢，欧洲格局就此改写。然而，古时的“擒王”，依赖的是战场上的正面交锋，胜负取决于士兵的勇猛与统帅的谋略，取决于师出有名与人心向背，而以色列的“斩首行动”，则全然不同。它是偷袭，是先发制人，几乎没有什么人道了，连最基本的武德也不讲了。
以色列跳过两军对垒后展开战术拼搏的结果过程，战争的开端就直接抹去对方的决策核心，瘫痪其指挥体系，捣毁其反击能力：从1988年刺杀巴解组织领导人阿布·杰哈德，到2020年定点清除伊朗核科学家法赫里扎德，再到对数十名伊朗革命卫队高官及科学家的精确清除，其“斩首”模式，已成为其国家安全战略的“一锤子买卖”。表象上看，确实减少了大规模战争的爆发，降低了平民伤亡，是一种更为“人道”的战争方式；比起地毯式轰炸、人海战术与冲锋陷阵，精确打击更符合现代文明对“有限暴力”的想象与运用；某种程度上也改变了战争的逻辑，让那些高喊“不惜一切代价”的统治者不得不掂量掂量，自己是否真的愿意成为那个“代价”的“先行者”。
然而，这些现象、观点与手段，却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斩首”并未真正消弭冲突，而是将暴力浓缩为更隐蔽、更突然、更主观、更极端的杀戮。当战争变成一场“谁先按下按钮”的游戏，国际规则和道德约束不就荡然无存了么——“斩首”的合法性完全由执行者定义，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想什么时候干就什么时候干，看谁不顺眼了就开干，那还如何了得？！以色列可以声称其目标是“恐怖分子”是“国家安全的威胁”，美国可以宣布其狙杀的是“威胁全球安全的敌人”，而俄罗斯、伊朗或其他国家同样可以沿引类似逻辑，是不是？当“斩首行动”成为常态，国际秩序的基石还有吗？国家主权的原则还有吗？人类的和平与文明还有吗？！
以色列的“斩首军事哲学”是建立在威慑理论之上的：让对方的高层意识到，发动战争或支持敌对行动将直接危及自身性命，从而迫使其收敛，甚至是举着白旗跪下投降。这一认知与行动，在短期内或许有效，但从长远来看，却很可能适得其反。伊朗的反应便是明证：每一次高级将领或科学家被暗杀，德黑兰的回应并非退缩，而是加速核研发、加倍扩大地区代理势力，甚至直接袭击以色列目标。斩首行动为什未能让伊朗屈服，反而使其更加激进？包括哈马斯、真主党等组织，在领导人被遭清除后，迅速推选出了更极端的继任者“前赴后继”？血债血偿，复仇！假设“斩首”流行了，常态化了，“长江后浪推前浪”“新竹高于旧竹枝”，筛选出的继承者决不会是“温和派”，而是更擅长隐蔽、更不择手段的幸存者复仇者！
如果“斩首行动”成为全球主流战争手段了，尤其是成了大国博弈的标配了，那么，谁在受益，谁在失控，谁在生存？是不是不寒而栗？！
更何况，以色列在美国多场战争中使用“斩首行动”的基础上，形成并实施了更加极端的战术，任其无节制、无底线、无扼制扩散，必将给世界给人类带来更大的危险。
一是技术门槛降低了，开战会更加频繁。尤其是随着无人机和人工智能技术的普及运用，未来不仅是大国，甚至小型武装团体也可能具备“随机斩首”能力，当恐怖组织或军阀能够动态地轻易地锁定并消灭敌国政要的时候，全球安全局势就不是动荡不安而是地动山摇了，人类文明将会毁在自己的手里；
二是道德界限趋于模糊了，强盗更会无法无天。战争不仅有正义与非正义之分，还有国际战争法与公约这道防线。如果战争走向了偷袭，变成了一场“谁先下手为强”的暗杀竞赛，突然袭击，不宣而战，那么，国际法、战争公约、协议条款，包括世界组织，岂不彻底沦为摆设了吗？
三是无论战术如何进化，战争的本质始终是政治的延续。精准打击，斩首行动，或许暂时削弱了对手，但无法根除冲突的土壤。当暴力被包装成“外科手术式清除”，人们往往会产生一种错觉，认为战争可以像游戏一样“格式化干净”，可历史一再告诉我们：任何形式的杀戮，无论多么精确，最终都会催生仇恨，而仇恨只会滋生更多仇恨，恶性循环，冤冤相报何时了？！
中国古人讲“擒贼先擒王”，但同时也强调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现代世界需要的不是更高效的杀戮手段，而是更有效的冲突化解机制与智慧。否则，“斩首”只会让战争变得更加更容易、更隐秘、更残忍，而不是更加文明。战争的哲学，在战略而不在战术，战术上的花样，永远都解决不了最根本的问题。
“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 千年之前的大诗人杜甫，他的这句诗，深入浅出，通俗易懂：战争的目的应当是制止侵略、维护和平，而非单纯的杀戮与破坏。中国古代的一个诗人就能深谙此理，一千多年后的今天，那些政治家军事家们，究竟是进步了还是倒退了？竟然如此无知无畏地疯狂！
从历史维度看，2003 年伊拉克战争，美军对萨达姆政权实施“斩首行动” ，完全达成战略目标了吗？没有！近几年，以色列堪称 “斩首行动” 的积极践行者，在与周边势力长期冲突中，发展形成了一套融合高科技情报、特种作战与精确打击的复合型作战体系，其斩首行动虽然带来了一时的军事优势，但能不能实现长久的和平呢？不能！
“斩首”不是“杀手锏”。通过外交对话，通过国际合作，政活来解决争端，才是正道才是大道，而不是依赖武力与暴力手段。否则，战火将永不停息，人类的未来总是笼罩在战争的阴霾之下，没有前途，何谈文明！
作者简介：汪德文/62年春虎/湖北襄阳那边人/原第二炮兵大校/对越自卫反击战前线战地洗礼过/98八百里皖江抗洪抢险驻守过/参加过5.12汶川大地震抗震救灾并在北川战斗三个多月/担任过报社记者编辑主编及副社长/担任过大单位政治工作研究室主任/担任过某基地政治部副主任及某局党委书记政委等/公开发表过散文、杂文、随笔、时评、言论、论文及新闻稿件若干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