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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亲七年,我给傅砚修种了七年的地。一朝中举,他沉着脸要来退亲
米花说漫

《鱼米岁珠》

傅砚修的妹妹在长身体,娘半瘫在炕上,傅砚修还要读书考取功名。

定亲七年,我给他家种了七年的地。

一朝中举,傅砚修沉着脸要来退亲。

他说:「岁珠,京城那样的地方不适合你。」

1

我知道傅砚修的意思。

花花世界迷人眼,你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野丫头把握不住。

再说明白一点,就是傅砚修如今已是天子臣下,我配不上。

我割猪草的镰刀抓在手里,脸上还有几道草叶割出来的血痕。

傅砚修叹口气,难得走下泥泞里。

他骨子里清高,农忙时候也不愿意俯身插秧。

腥臭的泥土熏得他几欲作呕,又嫌弃光脚踩进泥地里恶心的感觉。

傅砚修不该生在乡野里,他适合去做少爷。

现在,可能是怕我胡搅蛮缠。

傅砚修的白底锦靴踩进湿漉漉的野地里,他用袖子擦了擦我的额角。

「岁珠。」他又叫我的名字,「别哭了,是我对不住你,你想要什么,只管开口。」

我想给他一拳。

但傅砚修的身后跟着村长,知县。我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穿着得体的衣裳,更重要的是还跟了几个官兵。

我的短襟就显得束手束脚。

更要命的是我的草鞋坏了一半,一用力就有半个脚掌滑出鞋面。

我踮着半只脚掌和傅砚修面对面。

「我能要什么,你给我点钱吧。」

傅砚修松了口气,这个要求对现在的他来说是小菜一碟。

「好,岁珠,给你七十两好不好?」

七十两是很大一笔钱,我活到十八岁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傅砚修静静盯着我,似乎在等我的回答。

我抽了抽鼻子,弯下腰,继续挥动手里的镰刀。

「你走吧,我还有活没干完。」

傅砚修走了。

他大张旗鼓地来,大张旗鼓地走,留给我的只有一地被踩趴下的草。

还有我这个半死不活的人。

七十两,一年十两,这是我在他心里的价值。

我才知道,傅砚修从来没看得起我。

2

我坐在地上哭。

谢将时跟着我流泪。

最后他求我。

「岁珠别哭了,你一难受我也难受。再哭下去我都要怀疑爱上傅砚修的是我了!」

谢将时是住在我身体里的游魂,他说他是秦王府的世子爷,但是我不相信。

他定是哪个乱葬岗里冤魂不散的恶鬼,跑到我身上来讨香火吃。

我烧过纸,敬过香。

他不肯走,还凶狠道:「你以为我愿意天天跟着你种地,割草,喂猪吗!

「我可是世子爷,吃的是山珍海味,睡得是软玉温香。我犯得着要你个村姑供奉吗?」

做白日梦的人,就算成了鬼也不安生。

我抹抹眼泪,把一篓子猪草塞得满满当当才回去。

谢将时要死要活。

「心里好酸,要死了要死了,这就是世人说的失恋吗?」

谢将时很聒噪,他说自己从来不知道失魂落魄是什么滋味。

这世上的女子,只要他勾勾手就会贴上来。

所以他不理解,我为什么因为傅砚修难过成这样。

我到家时爹已经做好饭了。

他有一条腿征兵打仗时瘸了,治得不及时生了烂疮。

后来回乡,看了好多大夫也不好。

一年的收成就七两银子,刚好够温饱。

爹的药得耗去四两,他治了一年欠的一屁股债。

干脆不治了。

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傅砚修的银子已经送来,整整齐齐码在桌子上。

当初傅砚修不事农桑,一心只读圣贤书。

别人都笑话他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只有我爹觉得他不一样。

「傅砚修这孩子一定能出人头地。」

傅砚修家比我家还穷呢。

他爹死战场上没回来,抚恤金被乡里贪了一半。娘生了妹妹,因为出大红偏瘫了,家里的重担一下子落在傅砚修身上。

爹让我去帮他家犁地。

「你得对他有恩,他才能记着你的好。」

我爹没看错,傅砚修确实有出息。

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挟恩图报没什么用处。

我难过难过在,除了帮他家种地时累趴下的自己。

我还真挺喜欢他的。

那时候傅砚修站在田埂上,我赶着从邻居家借来的牛。

一边犁地一边看傅砚修。

「傅砚修,你长得真好看,我可喜欢你了。等你这次考试回来,我们就成亲吧。」

傅砚修抿着唇,眉眼低沉。

「是吗?」

意味不明,不置可否。

我现在才知道,那眼神叫作不情愿。

爹自从瘸了就只能做些家务事,他年纪大了总情不自禁看我的脸色。

爹的嘴唇张张合合,哆嗦的手拢在银子上,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咱不要这银子,走,好歹叫傅砚修给个说法!」

我拽住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要什么说法,又不是千金大小姐,还在乎名声。乡下人,能干活还怕嫁不出去吗?

「傅砚修现在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了,再纠缠,就是他不出手,手底下巴结讨好的也不会有我们好果子吃!」

爹气得以手抚面,「就这么算了,就这么算了?!」

我去舀红苕稀饭。

「对,就这么算了。」

看走眼怪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

今日稀饭熬得稠,平日里只有两碗的量。今日大概是太伤心,竟吃了快四碗。

谢将时痛苦地哀嚎。

「撑死了,就是猪也吃不下这么多!」

胃里胀得难受,躺下去要吐,坐起来顶着嗓子眼还是要吐。

谢将时也被折腾的够呛,有气无力道:「岁珠,我们的五感是共享的。放过自己,也放过我好吗?」

我打了个饱嗝,消化后的红苕顶着一股酸气溢出喉咙。

谢将时终于忍不住哕出声,我也跟着一起吐了个干净。

我现在怀疑谢将时真的是有钱人家了,红苕稀饭这么好的东西给我,是舍不得吐的。

谢将时如同受了极大的委屈般控诉我。

「岁珠,我不是你院子里养的猪,我再也不要吃红苕了!」

一连半个月,谢将时吃伤了。

收拾完,谢将时又开始撺掇我去王府。

「等我魂魄归体,一定给你说个好人家。比傅砚修不知高了几个门槛的官宦人家,就是王公贵族我也帮你牵线搭桥如何?」

白日做梦。

「就凭我,能进得去王府?顶多人家布施的时候去讨两个馒头。你这野鬼再不走,我就要请天师打你个魂飞魄散了!」

谢将时沉默下来,过了半个时辰又忽地笑出声。

「岁珠,我才不怕你。天师下山少说得三十两银子,还不算开坛做法置办法器在内,所以我是不会魂飞魄散的!」

这个恶鬼!

3

恶鬼谢将时企图控制我的身体。

一早起来,我头晕目眩。四肢仿佛不是自己的,走路更是在云端之上。

紧接着,我就听见自己的声音。

透着股兴奋和贼兮兮的劲儿。

是谢将时!

我要告诉爹,我被恶鬼夺了身子。可一开口就变成,「爹,我要去京城!」

「你去京城作甚?」

谢将时没有回答,他拎起包袱,飞快地坐上进城的驴车。

知道爹腿脚不好,是绝计追不上他的。

一时间只有爹的声音在风里越飘越远。

「你干甚去了,还回来吃饭吗?」

恐怕是回不来了!

我忍不住流泪。

谢将时抬手胡乱抹去温热的泪水。

「哭什么,爷这是带你去享福呢!」

京城五百里地,谢将时花钱不知节省。

用足足三两银子雇了辆马车,还嫌弃人家跑得慢。

那马夫看他一副好骗的样子,哪里还赶马,只慢悠悠走着。

谢将时催促,就伸出三根手指。

「就这个速度,您要是想快,再给三两银子。」

谢将时没有犹豫,麻利地付了钱。

坐回马车里,扯下在城里买的烧鸡腿。

「那你就快些,总之明天我一定要到京城。」

我痛斥谢将时奢侈的行径,可美味烧鸡实在香得厉害。

这东西,只有过年才舍得买半只。

谢将时一个人就要吃一只。

恐怕是个饿死鬼。

谢将时心情极好,他说:「岁珠,等日后我请你吃八宝鸭,松鼠鳜鱼,酿四珍。每一样都比这烧鸡好吃。」

呸,鬼说鬼信。

我只想尽快夺回身体的控制权,这种只能看不能做的感觉太差了。

谢将时去王府敲门,不出意外被扔了出来。

他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蹲。

我们两个都痛得龇牙咧嘴。

「我非杀了他们不可!」

这话听得我吃吃笑,王府的门房都是练家子。便是我常年在地里劳作的力气也赶不上人家两只胳膊,谢将时还要他们的性命。

一看就是没被打够。

可我得拦着他,若是谢将时自己的身体,打烂了也不管我事。

「算了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我劝谢将时,谢将时气得两眼猩红。

「两个狗奴才,连自己的主子都不认识了。」

谢将时一共带了二十两银子,路上花去七两,手里还剩十三两。

我劝他一定要省着用。

谢将时嘴上答应,转头要了间上房。

天福楼的上房,一天四两银子,不包饭食。

谢将时还要嫌弃。

「屋里的陈设也太小气,远不及明月楼。」

我两眼发黑,这房里摆的瓷器,香薰每一件都是我不曾见过的。

就连脸盆都是铜的,水光潋滟衬得金光闪闪。

富不可言。

谢将时一连住了三天。

这三天,吃的是店里招牌,用的是店中上品。

到了第四天,小二翻开账本,欠了足足三十六两。

我才知道,原来四两仅仅是房费。

那间屋子里,但凡能用的东西都要另外算价。

就是那小檀木香,一盘也得要一两。

谢将时浑不在意,只说:「挂在秦王府账上。」

那小二扯开嘴角,重重合上账本。

「秦王府,给你挂在陛下的账上好不好啊?」

谢将时还要辩解,被两个大汉架着扔出天福楼。

小二拿来一张字据,上头清楚写了谢将时欠的银子。

不仅如此,还写了,一个月是四分利。一个月还不清到下个月就得翻倍,翻成八分利。

谢将时目瞪口呆,我也是。

「你这是犯法的!」

小二掐腰大喊:「你爷爷我就是王法,臭要饭的敢跑到我们天福楼来混吃混喝!告诉你,要是还不起这钱,就等着把你卖进窑子吧!」

谢将时急得乱转,「我要去报官!」

小二更是得意,「你去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倒要看看有哪位大人向着你!」

谢将时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蹶不振。

「我记得天福楼的掌柜明明是个很好的人。从前还接济过难民,怎么,怎么放上高利贷了?」

谢将时这几天,比我十八年花得都多。

三十六两,我种了七年地挣来的钱,短短三天就没了大半。

我控制不住地大哭,嘴里不干不净地骂:「谢将时,你个王八蛋,我操你八辈祖宗!」

这一骂,我才惊觉周围的路人纷纷转头看向我。

我盯着自己的手,回来了我身体的掌控权。

4

天色渐晚,谢将时声音闷闷地。

「天黑了,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城西有朝廷建的济惠坊,我们去那里过夜。」

谢将时熟悉京城的路,我照着他的指示走了好一阵子才在最西边瞧见了所谓的济惠坊。

不过是一片空地,支起了数丈长的棚子。上头是茅草和泥土糊的,既不遮风也不挡雨。

无处可去的人在棚子底下乱糟糟挤着,又各自划分出区域。

有的孤家寡人,行囊只是一卷草席,有的拖家带口,脚底下胡乱摆着陶做的小锅,旁边的碗上布满缺口。

地方差是差了点,但好歹是个睡觉的地方。

我拖来一堆茅草,和一位老太太挤在一起。

闲话间,老人家把讨来的炊饼掰碎在滚水里煮软。

无盐无油,要是谢将时肯定吃不下去。

「姑娘,你也无处可去吗?」

我心说我在家里种地种得好好的,要不是谢将时哪能落到这个地步。

可出门在外,最忌讳交浅言深。我含糊地应着:「我来投奔亲戚,盘缠用光了,还没找着。不过有些眉目了,就在秦王府里。」

老太太不再说什么,给我盛了碗。

我没敢接,她自顾自讲着。

「我早些年死了丈夫,婆家把我撵回娘家。后来我爹做主又把我嫁出去,可惜我先前在月子里落下病根,生不了孩子。人家又不肯要我,娘家我也回不去,就只能来这处苟且偷生了。」

谢将时忍不住插嘴。

「为何不去找个工作?」

我懒得搭理谢将时。

不说大户人家招佣人,先看的就是年纪。年岁越小越好教导,用起来也放心。普通人家的女子,生来不曾读过书,要么在家里做家务要么种地,没有一技之长。被嫁了两次,定然老气横秋,受尽磋磨。哪个主家愿意做好事收留这些女人。

能乞讨为生都是运气好,运气差的只能去做暗门子。

谢将时望着破败的济惠坊,言语间都有些颤抖。

「朝廷拨了几千两银子,这里该有卧房数百间。若是夫妻育有儿女,便该有人专门照看这些孩子。分的房也是两间,且月租只要三钱。这济惠坊破败成这样,只修了个顶。户部还成天叫着要拨款,钱呢?钱去哪了?」

我怎么知道钱去哪了?

我虽然来这过夜却不打算睡觉,只裹着稻草静静听着四周的动静。

谢将时失落极了,平日喋喋不休的嘴今天格外沉默。

难得的,他察觉到我的紧张。

「岁珠,你怎么还不睡?」

我不敢睡,撑着眼皮和谢将时闲聊。

「你发现没,这里单身的女人很少。」

谢将时才察觉,「是哦。」

虽然没人听见他说话,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压低了嗓子。

「为什么?」

济惠坊的女人除了上了年纪的老妪,剩下的大多是和男人们依附在一起。

或许是夫妻,或许只是暂时结伴。

像我这样独身一人的一只手也数得过来。

所以我不敢吃那个老太太给的东西。

出门在外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心思。

「谢将时你知道吗,一个女人走在外头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女人可以生孩子,卖给穷人家,倒上十几手也是常事。

若是生得好看,卖到青楼,钱货两清,谁管你是怎么来的。

只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我不禁有些发抖了。

谢将时放软了声音,「你睡吧我帮你看着,要是有贼人我定然跑得飞快。」

而后又狠狠道:「待我日后禀明圣上非要扒了户部那群人的皮。」

我没敢在济惠坊停留过久,天才亮就上街找工作。

但其实,我什么也不会。

那些话本故事里,主角们总是多才多艺。

会吟诗作对,琴棋书画。再不济也会刺绣来养家糊口。

但事实上,填饱肚子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粮食收了,地主先要收去三成。再交朝廷的税,交完了还要买种子。最后剩下的才是落到口袋里。

这是丰年,要是碰上灾年就只能委屈肚子。

不先紧着朝廷和地主,来年天灾过去地没了更难熬。

所以我只会种地,剩下的就是卖一把子力气。

然而女人天生没男人力气大。

干活的工钱自然也只有人家的一半。

这还是主家好心,因为大部分主家根本不会雇佣女人。

在我第六次被拒绝后,谢将时终于出声。

「去王府,我找到你能干的活了。」

5

谢将时说他有匹好马,是专门从胡人那买的,名为赤霄,光是中间人就花了三百两。这匹马更是用了一千八百两才牵回王府。

「就是比起宫中的御马也毫不逊色。」

谢将时说着,言语间不禁有些得意。

「赤霄是我一手养大的,极难伺候,恐怕现在府中没人能降住它。」

一千八百两!

我瞪大了眼,就是胡财主家那匹棕红色的小马驹也不过花了八十三两。

在庄稼人眼里已经是天价,一千八百两,难不成是神仙骑的马?

谢将时嗤笑一声,「看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

我们到王府求职,接待的嬷嬷说赤霄已经好多天不吃不喝,再这样下去迟早会不行的。

「到时候世子爷怪罪起来可怎么办哟?」

老嬷嬷掉下眼泪,「世子爷先前最在乎的就是这匹宝马,可自从他出事。赤霄就仿佛知道主人的境地一般,换了许多人伺候也不张嘴。到如今,已经找不出法子了。」

我听得眉毛直跳,又想起胡财主那匹棕红色小马跑进我家的麦田里发疯,糟蹋了一大片麦苗。

我心疼得把手指头都扣烂了,胡财主也不过轻描淡写一句。

「就是你家的麦子加起来也不足我的马金贵。」

我按照谢将时排练好的告诉嬷嬷。

「赤霄性子古怪,吃的草一定是草场里最鲜嫩的那一批,不能沾一点黄气。」

「喝的得是山泉水,如今天气渐渐冷了,这水就得滚过一遍再给赤霄喝。」

「每日需跑足一个时辰,不然赤霄会闹脾气。」

「最重要的事,一天三次为赤霄梳理皮毛......」

嬷嬷见我说得头头是道不禁疑问:「姑娘会养马?」

谢将时面不改色地撒着谎,「对啊,我先前是开马场的,家道中落不得已才到人家做事。还请嬷嬷给我这个机会。」

嬷嬷把我带到赤霄面前,嘟囔着,「若是做不好还是要赶你走的。」

不知道赤霄是不是看穿了住在我身体里,谢将时的灵魂。

原本蔫头耷脑的,在看到我的瞬间竟然亢奋起来。

毛茸茸的大脑袋顶着我的胳膊险些把我顶飞出去。

嬷嬷啧啧称奇,「赤霄从来不与旁人亲近,怎会如此喜欢你?」

托谢将时的福,我暂时找到了工作。

秦王府的马夫一个月有三两银子,专门伺候赤霄的一个月有七两。

这也不够还高利贷的。

谢将时让我不要急,等他醒了这点债就如毛毛细雨一般。

我盯着手里翠绿的青草。

已经是深秋,这草里却看不见一丝黄叶子。

可见,是皇家特供。

原来谢将时没有撒谎,他真的是皇亲国戚。

我仰面瞧见赤霄金黄色的皮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就好像马有三六九等,人也一样。

棕红色的小马踩烂了我家的麦子,可若是赤霄,连看上一眼也不会。

到了夜晚,谢将时又抢走我身体的控制权。

他鬼鬼祟祟溜进主院,避开来回巡视的护院,翻上围墙摸进了世子的房间。

世子躺在床上,病气沉沉,面色如纸。

饶是如此,也好看得吓我一大跳。

昏暗的灯光里,世子眉间一点朱砂痣像是指尖一滴殷红的血。

又像老人口口相传中,摄人心魄的妖魅。

谢将时得意又雀跃,「怎么样,我比那个傅砚修好看吧?」

我才想起,我原是见过谢将时的。

那是半个月前,一伙人急急忙忙从我家路过。

领头的要借用我家厨房煎药,剩下的人抬着浑身是血的谢将时进了我的卧房。

当时的谢将时面色潮红,双眼睁着却无神,后脑不断流出血液。

一看就是摔坏脑子了。

一堆人熬药的熬药,施针的施针。把我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当天晚上,我只能在厨房睡。

到了后半夜我尿急,急匆匆要去茅房。

冷白的月光下,一道身影站在我家院子里。

我低头看了看地下,没有影子。

或许是察觉到人气,那东西转过身子。

好白的一张脸,不是鬼又是什么?

怪不得谢将时会在我身体里,原来是我撞着他了。

我们俩看了半天,谢将时发出疑问。

「我要怎么回去呢?」

谢将时咋舌,「要不你亲我一口,话本子里都这么说的。」

他撺掇我,「试试吧,试试,你又不吃亏。」

谢将时的房间里有股沉重的药草味,十分苦涩。

他瘦得单薄,两颊都有几分凹陷。

看起来更像鬼了。

我是十分嫌弃的。

谢将时气得大叫。

「你嫌弃我,你敢嫌弃我!」

我只能哄着他,「别吵了,我亲就是!」

我弯下腰,谢将时身上的药味并不难闻。他生得的确好看,甚至带了几分女气。

唇并没有碰到,只觉得有几分凉意在唇瓣相触的瞬间沿着脊髓涌向四肢百骸。

随后便听啪的一声,门被人踹开了。

「哪里来的登徒子敢轻薄世子,还不给我拿下!」

我被吓得三魂丢了七窍,一个哆嗦,谢将时顶号了。

王府的侍卫押着我的脑袋,脸皮就使劲蹭在粗糙的地砖上,没一会就血肉模糊了。

王妃气得眉毛都歪了,还要顾忌自己的颜面,没让人立刻把我打死。

我心里不住哀叹,恐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谢将时却一点也不着急,他死命把头往上顶了顶,终于不杵着地了。

「禀王妃,奴才并没有轻薄世子,而是在为世子度气。」

「度气?」王妃冷不丁笑了,「你说说看为什么要度气?」

谢将时撒谎草稿都不打一个,「奴才自小就有阴阳眼,一进王府就看见有一生魂在府中游荡。细问才知竟是世子,因为生气不足,所以魂魄离体久久不醒。再这样下去,等最后一丝生气耗尽,恐怕世子就要......」

此话一出,王妃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可她仍保持警惕。

「我怎知你不是妖言惑众?」

谢将时忽然和空气说起话来,随后道:「王妃,奴才问过世子了。他的左边屁股尖上也有一颗朱砂痣。」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沉寂几分之后,王妃沉声道:「快去钦天监请天师来!」

谢将时缓缓起身,我惊讶于他编瞎话的能力。

「名利场里不都是三分人话七分鬼话吗,没心眼的人早死了。」

天师来看过,证明了我没有说谎。

王妃的脸色也好看起来。

「你以后不用去喂马了,专门给我儿度气。」

「一匹马哪有世子的命重要,大不了以后再买一匹就是。」

除此之外,我还得到了一百两赏钱。

还完天福楼的银子还有六十四两巨款。

如果谢将时真的醒了,还会有另外的赏赐。

我咽了咽唾沫,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贵人。

贵人指缝里漏出来一点,就是普通人一辈子也见不着的盛景。

谢将时笑话我没出息。

「岁珠,你就光想着买地买种子,就不想想有没有可能一步登天呢?」

想啊,怎么不想呢?

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谁不希望自己是那只麻雀,可青天哪里就那么容易上。

我把握不住。

我唯一能把握的就是土地。

我知道怎么播种,怎么施肥。多少粮食可以养活一家子人,知道怎么才能活过一整个灾年。

在我心里,土地比谢将时重要。

谢将时气坏了,「原来我比不过傅砚修就算了,我连你家的那一亩三分地都比不过。」

谢将时没穷过,怎么知道吃不饱是什么滋味。

不做有钱人的老婆不会死,但饿肚子真的会死。

我们心意相通,谢将时又被震惊了。

「如今太平盛世,还会有人饿死吗?」

我没有回答谢将时的问题,因为我不知道怎么让他理解,就连我自己都说不清。

我只能搪塞过去。

「水烧好了,我要洗澡了。在家里到了冬天,只有除夕那天才舍得烧水洗澡呢!」

因为柴也很贵。

为谢将时度气前要先沐浴,我坐在木桶里把浑身上下搓了个干净。

一开始,谢将时是很不好意思的。

也不知是水太热还是屋里太过密不透风。

脸上烫烫的,脑袋晕乎乎的。

后来就不了,谢将时看见了乌黑的水。

那股热气刷一下消散了,只有谢将时死灰一般的脸色。

谢将时让我亲他,几天下来嘴都亲烂了他也没走。

可见这个方法毫无用处。

可谢将时乐在其中。

「我这么帅,你不吃亏啊!」

我觉得很古怪,虽然谢将时的嘴唇软软的。

「谢将时你不觉得我亲你,就是你自己在亲自己吗?换而言之,就是你和男人亲嘴了。」

心里一阵酥麻的感觉,紧接着汗毛倒竖。

谢将时强忍着恶心道:「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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