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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言精选完结:世家女vs少年将军,先婚后爱,日久生情
温月雅


简介:女主是世家小女儿,自小被亲人疼爱,养得个天真单纯性子,男主一家一路从寒门奋斗到高位,战功赫赫,女主爹也是看中男主的潜力,本来是让姐姐嫁给男主,谁料男主战场失踪,女主爹害怕自家被牵连,赶紧将姐姐另嫁他人。两个月后男主大胜归来,被帝王嘉赏。女主家境地一下变得尴尬,为了缓和两家关系,只能厚着脸皮让女主替嫁。女主也是世家的一份子,两人立场不同,自然会有矛盾。男主误会女主给娘家传信,说了比较重的话。女主也是个倔脾气,两人开始冷战。最后还是男主先扛不住,主动服软。


【文章片段】

这一晚上,李府前院正堂,灯火通明。


  钱夫人得知是林氏故意引她们去天阳观,闹这一出戏码,她倒吸一口气:“这段时日,我日日和她待在一起,怎么半点没有看出她是这样的人?”


  李阿婶搀扶着钱夫人:“没事的夫人,你看不出来也是寻常。”


  她二人来到正堂,竟然是最晚的了,堂上,李望、林副将在左侧,右边,李缮与窈窈并排而坐。


  窈窈双手放在膝前,在胡床上跽坐着,仪态规矩,李缮抬起一膝,另一手搭在那膝盖上,脸色沉沉地盯着地面。


  正中间,林氏跪坐在地,见到钱夫人,她手脚并用爬过来:“夫人,我只是没管好嘴!”


  钱夫人一吓,扭身避开林氏的手。


  李缮有一点是遗传自钱夫人的,那就是恩怨分明。钱夫人得知那老妪清醒,第一反应是叫窈窈找她麻烦,这时候知道林氏才是泄密之人,就不可能还同情林氏。


  她在惊讶后,还是气愤的,有种自己被耍弄、被利用的不忿。


  她退了几步到李望旁边,对林氏说:“你别求我,当日给我挡刀的,是谢氏的奶嬷嬷,如果当时那刀插入她心口,我要怎么和谢氏交代?”


  便是这时,方巧娘从外头赶来了,她知道母亲败露了,“嘭”的一声跪在地上,道:“我母亲也只是为了我哥哥,他被冀州军抓去,生死未卜,母亲才一时想岔了……”


  林氏扇了方巧娘一巴掌:“你闭嘴!”


  林副将:“原来是为了虎儿?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时机未到,就算现在去跟冀州军要人,冀州军哪会放人?只怕是要拿虎儿当把柄,要挟于我,我更没法在大人手下安心做事!”


  道理说是说了,只是对于不想听的人而言,什么也没法进耳里。


  林氏道:“再往后拖,虎儿若死了呢?我该怎么办?”


  方巧娘:“娘,你还有我……”


  林氏又给方巧娘一巴掌:“我要你何用!”


  方巧娘捂着脸啜泣,她脸上接连重重挨巴掌,已经高高肿起来,手心手背怎么可能都一样,相依为命多年,但在林氏看来,她宁愿失去的是方巧娘,而不是儿子方虎。


  窈窈缓缓垂眼,不再看她母女。


  钱夫人对李阿婶小声道:“作孽,”又叫李阿婶,“把人带下去吧。”


  林氏和方巧娘都被带下去,堂上安静一瞬,钱夫人问李望:“她们怎么办?”


  李望:“府内,她们自然是待不得。”


  李缮起身,抻了一下袖子,道:“主谋林氏,按律服刑。”


  窈窈微讶,她以为,赶出去便算了的。


  李望没说什么,他帮扶亲戚是有目的的,谢窈窈却险些因此遇难,到时候李家立场为难,将无法自处,实是坏人绞尽脑汁,不如蠢人灵机一动。


  林副将单膝跪下,对李望抱拳道:“卑职失职,不曾察觉族姐有这样异心,实在是没有颜面,再留在大人身侧。”


  林副将自请离去,李望如何忍心,战场几次危急关头,林副将都是第一个冲出去杀敌的,因内宅连累一员良将,他心里过不去。


  他示意李缮,如今这局面,是李缮几句话推出来的,且是李缮媳妇受难,合该让李缮来挽留林副将。


  李缮眼中含着冷意,道:“从山上滚下去,差点死了的又不是我。”


  窈窈心下一跳,再抬眼时,李望和钱夫人都看着自己。


  虽然有点突然,也有点意外。


  她跟着起身,对着公爹与婆母行一礼,神色如常,道:“事关并州军务,本不该由儿媳多言。”


  “林氏为所做之事,付出代价,林副将却也无辜,应当就事论事,与其让林副将就此退下战场,不若将功补过。”


  林副将:“这……”


  李缮对窈窈说:“我不喜弄虚的,你若有不甘,直接说明白。既是李府失察,不管是谁做错了,我都不会包庇。”


  窈窈也抬眼看他,目光细细流转,她朝他倾身,压低声儿,说:“夫君,不去迁怒旁人,并不难。”


  李缮缓缓眯起眼,咬着牙根,也小声问:“你是说我心眼小,擅于迁怒旁人?”


  窈窈摇摇头:“夫君大度,势必会谅解林副将。”


  李缮:“……”


  她脾性温吞柔软,不能说海纳百川,好在此事没有酿成无可挽留的祸害,李家惩处公正,她做出这个选择,也并非违背本心。


  眼看李缮神色难辨,窈窈便问李望:“这般如何,父亲?”


  李望借机拍板,对林副将说:“就与谢氏说的这样吧!与其这么灰溜溜离去,不如将功补过!”


  李缮也颔首,神色淡淡。


  林副将抹了把眼睛,走到窈窈跟前跪下,震声:“多谢少夫人!”


  …


  如此,林氏和方巧娘收拾东西,连夜离开李府,李府其余客居的亲戚,虽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也听闻与少夫人遇刺有关。


  加之将军烧道观,还有谁敢小瞧这位新来的少夫人?


  林氏进了关押女子的庵堂,林副将把这些年攒的银钱,都给了方巧娘,对她道:“大人与将军留用我,全因少夫人心宽。”


  “你母亲做出这种事,我再与你们往来,只会寒了李家人的心,这些钱给你们,往后便当没这条关系了!”


  ……


  李府正堂。


  林副将领命离去,钱夫人觉出尴尬,前面她和林氏走太近了,现在才明白,林氏曾蓄谋通过她,将女儿塞到李缮身边。


  她与李望一直只有两人,若无缘无故给儿子纳妾,那真是吃饱了撑着,偏偏差点给成了。


  于是,钱夫人对着窈窈不太自在,好像她和林氏是一伙的,虽然她什么也没干。


  却听窈窈对自己一福身,道:“多谢母亲。”


  钱夫人一梗:“你谢我什么?”


  窈窈:“母亲将我奶嬷嬷的事放心上,我替我奶嬷嬷谢的。”


  原来说的是钱夫人回林氏的几句。


  钱夫人有了台阶下,“哎呀”了两声:“我又不是那种不长脑子的,我是非分得清楚得很!那林氏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李望摁了下额头,妻子这么多年还是一派纯真。


  事已完毕,窈窈和李缮没再留下,他们一同出了正堂,往西府去。


  天际擦黑,连着几日早上大晴天,夜里皓月当空,星子稀少,夜幕深邃,窈窈轻呼出一口气。


  在她前面的李缮,步伐慢了下来。


  等窈窈走到他身边,他才低头看她,俊眸微阖,忽的问:“我心眼小?”


  窈窈眨眨眼,他怎么还记着呢,她道:“夫君……”


  又听李缮压着嗓子,从鼻间哼了一声,道:“我确实心眼小。”


  窈窈:“……”


  李缮又说:“所以,我记一件事可以记很久,说给你交代,就没忘。”


  这倒是叫窈窈怔了怔,想起先前他确实说过,对她遇刺的事,会给自己一个交代,如今倒也言行一致。


  她又要开口时,便见李缮眉宇一扬,他问她:“作为夫、君,给你的这个交代,你可还算满意?”

听他咬着“夫君”二字,带着一股劲劲儿,窈窈终是轻轻一笑,她眉眼弯弯,道:“嗯,满意的。”


  李缮看着窈窈。


  窈窈似乎总是笑着的,但是今夜,天上不见了的漫天银河,却好像流进她的眼睛里,光泽星熠,勾着的唇瓣,在光下漾开几分水色。


  他目光轻闪烁了一下。


  ……


  天阳观被烧,五十余名道士还俗,既往没有缴纳的税款不咎,然而,将来与旁的百姓一般,不免兵役,不除税款。


  这事在上党郡内,引起一阵议论声潮,夹杂着谴责、唏嘘等,其余道观和佛寺见势头不对,夹起尾巴做人,坐等李家放松管辖。


  就在所有人,包括李望在内,都认为此事落下帷幕时,夜色里,辛植擒着火把,一挥手。


  军容严肃的士兵们步伐整齐,围住了一座寺庙。


  那看门的和尚刚睡醒,一瞧这情况,两股战战:“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辛植笑眯眯的,说:“奉将军之命,彻查寺庙,以防窝藏案犯!”


  与此同时,许多座道观、寺庙,也被士兵围住,发觉不对,伺机想跑的道士僧人,也都被抓住,按在了地上,一时,呼救声不断。


  …


  这几日,李缮忙得没了影儿。


  一开始,窈窈不见他,以为他处理好刺杀的事,又北上押送胡虏了,结果隔一天,她早上起来,就能看到榻上被睡皱的痕迹。


  新竹说:“侯爷子时三刻回来的,过了寅时就走了。”


  窈窈才睡醒,朦胧的水眸浅怔,花了一会儿,她迟缓地反应道:“……好早。”


  新竹也纳闷:“对啊,精神奕奕得很。”


  睡眠一事因人而异,窈窈一睡就要睡足够才能好的,除非第二日有急事,譬如上次来并州,因李缮非要赶路,不得不寅正起来,她才能接受早起。


  若没急事,骤然弄醒她,让她睡不够,她也是有点小脾气的。


  因此,她打心底佩服李缮,睡最少的觉,做最忙的活,却一日赛一日的精神。


  洗漱过后,窈窈先去看了下郑嬷嬷,这几日郑嬷嬷肩上伤口好多了,人也闲不住,就想回来服侍。


  窈窈好生劝了两句,她才肯在床上再歇歇。


  郑嬷嬷心里头,还惦记着一件事:“侯爷什么时候送夫人回洛阳呢?”


  窈窈道:“他忙,得等押送了俘虏。”


  李缮押送俘虏都还没做完呢,而李望身为并州刺史,更抽不出身,送她与钱夫人二人回洛阳的事,便暂且这般。


  左右路程远,出行总是不方便的,在并州多待一阵子也是情理之中。


  郑嬷嬷点点头,不是她存心让窈窈夫妻二人分居两地,是大亓律如此,守边将士之妻离得久了,遭人诟病。


  见郑嬷嬷吃下一碗粟米饭,窈窈才从倒座房出来,她带着新竹,穿过甬道,去东府给钱夫人问安。


  钱夫人不在,婆子领着窈窈往后头走,道:“夫人在库房呢。”


  刺史府的库房,也是沿用前任官员的布置,是单独隔开的,墙面是夯土砌的,为防火,没用半点木材,有两道门,架子、箱子齐全,不过里头寥寥,空荡荡的。


  窈窈刚过去,就看到钱夫人一脸痛心疾首:“为什么没有金银珠宝?李旺不是一方大官么?”


  管事的冯婆子管着一把钥匙,奉上库房册子,对钱夫人说:“好的赖的都存不住,要么贴军务,要么赏给下面了。”


  见到窈窈,钱夫人勉力控制住表情,清了下嗓子。


  她开库房,除了想清点资产,还有要入库一些东西,这是这几日,各郡守夫人送来的土仪,有簪钗,丝绸,茶叶,香料等。


  钱夫人把窈窈叫来,就是分它们:“那些东西,是那个谁,哦,雁门的王夫人送的,说是给你的。还有这个顾渚紫笋茶,也是你的。”


  前朝禁酒,加之清谈等文人雅士推崇之活动,茶逐渐成了一种高雅之物,好茶叶,动辄上百两银子。


  钱夫人眼里闪烁着实诚的渴望,窈窈也不吝于这点东西,回:“夫人交给母亲,自是母亲替我收着。”


  钱夫人立即乐不可支:“行吧,我就勉为其难收着吧!可别到头来,你说我没告诉你实话。”


  新竹瞥了一眼,就这些东西,她家姑娘还不一定看得上呢,谢家就是这几年蛰伏起来,日子也没短着姑娘们的。


  正说着,两个婢子抬着箱子放下。


  钱夫人问:“这里头是什么?”


  冯婆子:“这是一把琴,名叫‘鸣竹’,郭夫人送的。”


  郭夫人便是上党郡郡守夫人,这郡守是五年前郡城破后,洛阳新派遣的官员,不过他对李家父子从无二心,郭夫人对钱夫人和窈窈,也十分尽心,礼物也挑好的送。


  钱夫人一听说是琴,就没了兴致,摆摆手让收起来,窈窈却问了一句:“母亲,可否让我看看这把琴?”


  窈窈的嫁妆里,有一把古琴,名为“惊鹊”。惊鹊鸣竹是姊妹琴,都是蜀地娄氏所制,娄氏琴素有选材良,音色通九霄之美名。


  窈窈喜爱惊鹊,从前在洛阳,闲时在家,也常抚弄惊鹊。


  此时,她的嫁妆停在洛阳李府,惊鹊自然没在她身边,得知鸣竹在眼前,她便是再温慢的性子,也忍不住问一声。


  好在如她所料,大部分时候,钱夫人没那么难说话,钱夫人没有犹豫,说:“行,你拿。”


  于是取出鸣竹,搁在案上,那琴身与惊鹊有九分相似,再一拨弄琴弦,声儿泠泠如泉,收音铮铮如剑器出鞘。


  窈窈弹了一小段《散云曲》,钱夫人虽然听不懂宫商角徵,但胳膊上浮起了一小粒一小粒疙瘩,心中只觉震撼,又觉得妙极。


  弹两下过了下瘾,她没有贪恋,便收手了。


  钱夫人还有些缓不过神:“原来你还会弹琴……哦,你是世家女,是该会的。”


  窈窈道:“母亲若喜欢,日后我弹给母亲听。”


  钱夫人心中是觉得好听,只是,她从前在洛阳宴席上闹出过笑话,便不置可否:“以后吧。”


  实则心里便想,回头问问李望这琴值多少,要是没那么贵,给窈窈用也不是不行。


  一旁,新竹悄悄看了窈窈一眼,细说起来,《散云曲》是当年卢家表兄游学,客居谢家时候,教给十二岁的窈窈的。


  窈窈爱琴,弹的时候没多想,但如果教旁人知道,许是不太合适。


  新竹叹口气,罢了,那卢家表兄远在范阳国,本也应当是再也见不着的。


  众人仍沉浸在袅袅琴声余音中,突的,李阿婶跑过来,一边喊:“不好啦不好啦,郎君又在前堂和老爷吵起来啦!”


  …


  日光晒到窗户上方胜纹,在地上投出一片明明,李缮站在光亮里,日光似镌进他眸底,他两道浓眉间,溢出几缕淡淡的戾气。


  李望来回踱步,心头沉重:“谁让你动道观寺庙的?”


  李缮一笑:“我自己。”


  此次围剿道观佛寺,李缮先斩后奏,麾下将士齐心,李望竟然等到今晨,才听到风声,他指着李缮,直呼他大名:“李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李缮:“自是明白,‘一鼓作气再而衰’,既烧了一个天阳观,应乘胜追击,错失机会,则往后再无机会挟制道观佛寺。”


  他对李望道:“父亲,毁这一道观,不能除我心头恨!”


  李望大惊。


  心头恨,恨的是谁?是世家。这么多年,李缮一直不能忘怀祖父之死。


  他的手在颤抖,对李缮道:“你竟要动摇世家?你竟妄想能动摇世家?”


  李缮不再说世家,只说:“高门无德,垄断道佛,令真心向道佛者皈依无门,我只是欲灭这样的道佛。”


  李望:“你断了郭氏那些世家的活路,必定遭恨!”


  李缮勾勾唇角:“取不了我性命,他们再恨我也没用。”


  青年正当年,他身形高大,已经比李望高过一寸,斑驳的日光,描摹青年英俊的侧颜,熠熠双眸里,是李望没有的雄心。


  李望冷静下来,难道,他真是如他所说,老了么?那往后,还有谁能管得住李缮?


  就听李缮低声道:“父亲,请继续发怒。”


  李望闻歌知意,李缮连他的反应,都算计在内,因为窗外,有好几个婢子男仆,悄悄打量着屋内的争执。


  这些或多或少,是世家乃至洛阳的眼线,为降低他们的防备,即使李家早知这些人有问题,还是放着,也是为了像今日这样的场景。


  只要他和李缮表现出不和睦,世家们会被安抚住,这一招,诚如前朝盛传的公瑾打黄盖。


  李望骑虎难下,只能按李缮所设想,他大叹,只好抽出腰带,继续“怒”道:“你今日少不了一顿打!”


  …


  窈窈和钱夫人赶到时,便看到李望打李缮。


  钱夫人没多想,她“呀”了一声:“快别打了!”


  李望没停下,李缮抬眼,便看跟在钱夫人身后的窈窈,小小后退了一步。


  窈窈却是头一次见这场面,那腰带镶着玉的,“咻咻”声,全落在李缮手臂上,李缮正好穿着素衣,胳膊上,隐约露出一道血痕。


  她蹙紧眉头,眼瞳轻颤,白皙的小脸上褪了色,似乎屏住了呼吸,嘴唇紧紧抿起,漂亮的眼睛里流溢几分惊惧。


  李缮目光骤地一顿。


  李望的腰带再甩下来时,他抬手,一把攥住那腰带,将它从李望手里扯了下来,丢到了地上。


  他道:“行了,别打了。”


  李望:“……”


  下一刻,李刺史是真怒了:“竖子!滚出李家!”


李家父子争执,李大人暴怒,李缮带伤离开李家,不欢而散。消息不胫而走,一层层传到并州各家。


  上党郡郡守府内,承袭并州一贯的色彩,府内花木无多,古朴庄重,过了三更,依然烧着烛灯,廊下,一个婢子匆忙迈过门槛进屋,郭夫人跽坐在蒲团上,她手中捻着一串佛珠,念念有词。


  婢子俯身在郭夫人耳边说了些什么,郭夫人睁开眼睛,手指掐住佛珠。


  婢子:“若刺史大人不允,想来将军便会收手……”


  郭夫人:“一日了,可收手没?”


  婢子沉默,哪有收手,李缮离开了李府后,更是一门心思扑在围堵道观佛寺上,甚至速度更快了。


  郭夫人心情沉重,早上听闻李望被李缮气坏了,卧病在床,如今这并州内,岂不是李缮说了算?


  倒是差点忘了,李缮的妻是谢家女,母亲出自卢氏,郭氏与范阳卢氏,有一点交情。


  她仍记得那日见到谢窈窈的惊艳,虽然听闻李缮待谢窈窈从来冷淡,但只有这条路能试试了。


  郭夫人瞅了眼钟漏,道:“去收拾一下,天一亮,就去拜访钱夫人。”


  ……


  李府这一日,也不太平,李望歇了手上事务,卧床养病,并州州牧与几个郡的郡守坚持求见,见李望面色苍白,嘴唇无色,咳嗽不断,好似真的病了。


  而李望再三保证,会护住世家利益,官员们心情各异,暂不赘述。


  …


  房中,窈窈翻着一本琴谱,郑嬷嬷扶门进来,窈窈放下琴谱,问:“嬷嬷?你怎么过来了?”


  “伤本来就好了,”郑嬷嬷握住窈窈手,道,“况且,发生这种事,我就是再重的伤,也躺不住了。”


  窈窈回想李家父子争执的场面,她直觉,李望虽然怒火攻心,但李缮丝毫不处于弱势,处于弱势中的人,不会有那样一双眼眸,目光灼烫张狂,却不浮于表面。


  郑嬷嬷很看不起李家喊打喊杀的作风,道:“不管如何,庆侯也不该打侯爷,实在粗鲁,不像样。没吓到夫人吧?”


  窈窈缓缓摇头:“还好。”


  刚开始见到那场面,她是悚然一惊,不过,李缮很快就阻拦李望,他反应和力气都不是常人能比的,竟从李望手里夺走腰带。


  她也没来得及仔细看,李缮就走了,不知伤得如何。


  郑嬷嬷又说:“侯爷灭道佛太激进,许是有人会求到夫人这儿。”


  窈窈:“若求我,我如何能拦。”


  她早先已有了怀疑,如今更确定:李缮有逐鹿之心。


  大亓多年战乱,地方豪强四起,比如冀州陈家,江南萧家,所以,李家若有二心,不奇怪,只要天子还在,天下就不会真乱,不然强出头,只会被群起攻之,当下,李缮对道观佛寺出手,就是要除积弊。


  外头新竹叩门:“夫人,主母道郭夫人来了,请夫人去东府。”


  …


  郭夫人来访,钱夫人知道就是为了灭道佛之事。


  她旁的不清楚,只知道李望好好的,突然就去床上“养病”,只有守口如瓶。


  两位夫人正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窈窈来了。


  窈窈身披海棠色流水纹大袖衫,搭月白对襟,腰上系着一条轻纱丝绦,惊鹄髻上斜入几支蝶翼步摇,一步一颤,步态轻盈,愈发显得身娇体柔。


  她对两位夫人执晚辈礼:“母亲安、郭夫人安。”


  郭夫人第二次见窈窈,眼前依然焕然似的,有如此美貌,只要她能请动窈窈,在李缮跟前周旋一二,哪有不能成的道理?


  郭夫人开门见山:“实不相瞒,今日来拜访夫人、少夫人,正是为了与并州的道观寺庙。”


  郑嬷嬷才提醒完,就有人求上来,窈窈端着茶盏,不作声色。


  钱夫人刚想搬出李望卧病在床来拒绝,郭夫人早有所料,她对窈窈说:“我想求少夫人带话给将军。”


  窈窈美目轻睖,道:“这……”


  郭夫人:“我等不是要将军收手,兹事体大,不能一蹴而就;留一些道观寺庙,我们也好适应。”


  窈窈:“夫人所求,晚辈没有不听的道理,但这是夫君的决定。”


  郭夫人:“我家与你母亲家,多有来往,你母亲是个能干的,我想,若她在上党,也会希望你劝说一二。”


  窈窈本来打定主意,不管如何都不会去劝李缮,毕竟如果真的能劝动,李缮身边那么多幕僚,总不该轮到她。


  可是,郭夫人提到母亲卢夫人,让窈窈心内动摇了,她缓缓放下茶盏,思绪在一瞬间,百转千回——若李缮有逐鹿之心,她在洛阳的母亲和姐姐,可能就有危险了。


  而郭氏能把母亲、姐姐从洛阳叫来并州,是一条后路,况且经遇刺一事,她也知道,他并非完全不讲理的人。


  她性子是不紧不慢,常常走一步看一步,倘若有未雨绸缪的机会,她不能眼睁睁错过。


  因此,便是心里有千万种不确定,窈窈还是悄悄吸了口气,说:“我会试试,可是,若没有成效,我也是无法的。”


  郭夫人却觉事情已成,感激道:“有劳少夫人了。”


  …


  灭道灭佛之事,开始了第一步,如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这日,李缮就遇到了刺客,那刺客没成,被抓了个活口,他将刺客的刀掷到地上,眼中一丝杀气,对杜鸣道:“倒是送上门来的借口。”


  还没等世家群起攻之,李缮送去洛阳的折子,先发制人,痛斥道观佛寺姑息养奸,他为天子清理隐患,忠心天地可鉴。


  其余世家们不太好说什么,李家军打退胡人,威望过盛是其一,其二是火烧不到并州外,众人难免抱着渔翁得利的心思。


  只有像冀州幽州这样的地方,豪强势大,对道观佛寺早心生遏制,但因刺史州牧本身也是世家,不好乱动,又看不惯李缮如此迅捷成事,于是,冀州陈家、幽州司徒家联合上奏,称李缮违反大亓律令,戕害僧道。


  李缮得知后,只是笑笑,正好,并州总有些无处可去,又不愿意还俗的僧道。


  他大发慈悲,对那些僧道说:“并州一地养不了你们,我可以让人送你们去冀州、幽州,继续求你们的道去。”


  后来,冀州陈家、幽州司徒家得知后大怒,直呼李缮小子,如此厚颜无耻!


  一时,竟无人能奈李缮如何。


  也有人求到辛植这,辛植犹豫要不要劝李缮留一线,虽然军队掌管在李家手里,可真做绝了,兔子还会咬人呢。


  杜鸣对他道:“大人都装病躲起来,你觉得你说话比大人管用吗?”


  辛植悻悻挠着脑袋,道:“那还有谁能拦一拦将军?”


  杜鸣:“如果范先生在,估计还有劝劝将军。”


  可范占先还在洛阳,尚未没动身回并州呢,杜鸣怀疑范占先是不是早就算到,李缮要在并州弄大动作,专门晚点回来,规避麻烦。


  毕竟,要劝情绪正处于巅峰的李缮,是要有点勇气的。


  辛植叹气:“还是押送拓跋骢轻松点。”


  ……


  且说夜里,李缮回到西府已亥时末,快要子时。


  往常这时,屋内最多亮一盏烛台,很是昏暗,仅够看清周身的东西。他就擦擦身子,往榻上一躺,眼睛一闭一睁,又是弄死道观佛寺的新一日。


  不过,今夜屋内明灼灼的,远远瞧去,仿佛香烛在纸上,烫出了一个小小的红点。


  越是走近,那光亮就越温热,李缮脚步慢了一些。


  推门而入,隐隐一股桂花香气,桌旁,女孩儿乌黑的头发披在肩头,发尾用一条素色带子绑着,耳际几缕松散的发丝,随着她回眸,缓缓滑落,勾勒出美人雪肤花貌。


  她抬起黛眉,有点惊喜:“夫君,你回来了。”


  李缮“嗯”了声,坐在榻上脱外衣。


  窈窈默数几声给自己鼓气,拿着一小罐凝肤膏,走到他身旁,道:“夫君的伤口,可还好?”


  已经两日,李缮的伤口早就结痂,窈窈再晚点问,它都长出新皮了。


  不过,她是为了问他伤情,刻意等到这么晚,还不睡的么?李缮心里,突然有点说不清又道不明的怪异。


  他目光笔直地盯着窈窈,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窈窈把手上罐子给李缮看,道:“这是凝肤膏,我想,夫君许是能用到。”


  李缮方要拒绝,这名字一听就是女子用的,突的,他看清了罐身,脑海无端调出一个画面——融融灯光下,窈窈拿着一面小圆镜,沾着乳色的膏药,拭在锁骨上的红痕。


  他眉峰一动,原来那个时候,她用的就是润肤膏。


  今日她自然没有那天穿得少,是一件就寝时候穿的暗纹素色中衣,略显宽大,将她一身雪堆砌似的好肌肤与纤细的腰肢,全包裹在里头。


  …


  不管如何,窈窈答应了郭夫人,这一夜都在思考,如何提及才好,最后还是决定从他的伤势入手。


  而此时,李缮沉默地斜睨着她,让她呼吸一紧,心口微悬,似乎自己的想法,已经被李缮看透了。


  正当她想要放弃,突的,李缮低头解掉外衣,他捋起袖子,露出之前的伤口,搁在榻上还没撤下的案几上。


  窈窈知道他默许了,她坐在了另一边,用指端沾膏,悬停在那结痂的伤口。


  李缮身上好像揣着个源源不断发热的火炉,指尖离得近了,她甚至能感知到一种腾腾热气,在凉夜里格外明显。


  她轻轻地,抹上他的伤口,一边缓声说:“听闻夫君灭道佛……我知你最开始烧天阳观,也不是为我,你不信鬼神,此乃大丈夫。”


  李缮似乎蹙了下俊眉,却闭上眼睛。


  窈窈等了一下,他没有明显的反感,才继续道:“只是,诚如始皇帝燔诗书、杀术士,楚霸王咸阳宫一炬,皆难留善名;夫君却非不讲理,道观佛寺都建好了,每一个都烧毁掉,不是可惜?”


  “有些弃婴也是在那儿被养大,不是所有道观佛寺,都作践百姓,无可救药。”


  把凝肤膏揉开,柔软的指腹,一点点沿着他手臂上的瘢痕走势,揉上去。


  窈窈:“所以,我斗胆提一句:请去十留一,给世家们一口喘息的机会,也是让剩余的道观佛寺,能发挥它们的作用……”


  话没说完,她抹药的手,蓦地被李缮一只大手攥住。


  她心口跳得极快,就像是感知到危险来临,稍稍抬眼看他,不知何时,他幽幽沉沉地盯着她的手,黑沉沉的眼瞳里,难判喜怒。


  她心生惶然,想抽回手,但他攥紧了,粗糙的指尖,擦过她的手背,摩挲了一下。


  窈窈的肌肤凝脂一样的,又嫩得好似春三月的花蕊,比上好的绸缎还要光滑,他的手几乎吸附上去。


  李缮皱了皱眉,好怪,再摸一下。


  下一刻,女子声音轻颤:“夫、夫君?”


  她咬着红唇,目光颤颤地游动了一下,面颊生出淡淡的桃粉,姝丽温软,就像被人欺负了似的,含着一点可怜的央求意味。


  李缮这才发现,他攥得紧了,他的手能把窈窈的手全包住,只露出笋尖似的指尖,无力耷拉着,好像被欺负狠了。


  他蓦地回过神,松开她的手,窈窈悄悄把手收回去,放到了案几桌面下,被他握过的手一阵暖热。


  空气迟滞一瞬。


  李缮微恼,最开始抓她的手,只是不想让她继续碰伤口,便淡淡地应了声:“嗯。”


  窈窈压下心中慌乱,她明白了,他是不想让她抹药,还好目的也达成了,她目光柔软,嗓音含着甜意:“夫君可是答应了?夫君真是……真是顶天立地的男儿!”


  李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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