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股市有风险，投资需谨慎。既然风险这么大，为何还要投？
会议室冷得像冰窖。窗外暮色沉沉，最后一点天光被钢筋水泥吞没。我攥着那张轻飘飘的纸，指尖发麻——离婚协议书。妻子林薇的名字签得行云流水，甚至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她走了，带着五岁的女儿糖糖，连阳台上那盆她最爱的栀子花都没带走。茶几上还扔着几张刺目的法院传票，像烧红的烙铁烫着我的眼睛。十年积蓄、房子、车子……最后是家。我瘫在沙发里，胃里翻搅着浓烈的铁锈味，那是血本无归的味道。
一切始于三年前那个被奖金点燃的下午。年终奖二万块沉甸甸地揣在兜里，我意气风发，仿佛看见学区房在招手。办公室老张神神秘秘凑过来，手机屏幕上是几条妖娆上蹿的K线。“王科，新能源，绝对的黄金赛道！跟着‘股神’老刘买，稳得很！” 他唾沫横飞，眼睛里闪着攫取的光。
起初只是小试牛刀。下班后，我像做贼一样点开手机里绿色的股票软件。屏幕上的数字是活的，跳动，呼吸。第一次尝到甜头，五千块轻松变成了七千，心跳得擂鼓一样。那感觉，比坐在办公室里写那些永远写不完的材料报告，要痛快一万倍。我着了魔，把那张原本计划存进银行办大事的十万块存单，毫不犹豫地砸进了股市。红绿闪烁的K线图，成了我新的信仰图腾。
短暂的蜜月期像泡沫一样脆弱。当那只曾被吹捧上天的“金凤凰”第一次连续三个跌停板时，账户里刺目的亏损数字让我浑身发冷。手指悬在屏幕上方，颤抖着。一个声音在耳边尖叫：割肉？不！老刘说了，回调就是加仓的良机！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一股邪火顶上来，烧掉了最后一丝理智。我颤抖着点开了手机银行APP里那个从未动用的信用贷额度——二十万。几乎是输入密码的瞬间，钱就冲进了那个深不见底的窟窿。补仓！必须补仓！手指用力到泛白，仿佛这样就能扼住下跌的命运。
现实是冰冷的绞索。越补，跌得越狠。账户资产像烈日下的冰块，疯狂消融。我彻底疯了。那本记满了同事电话的小小通讯录，成了我最后的“弹药库”。
“李哥，家里老父亲突然心梗住院了……对，手术费还差五万，救救急！” 对着电话，我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手心却全是冷汗。放下电话，我立刻把这笔“救命钱”转进了证券账户。技术指标？基本面？早丢到了九霄云外。我像输红了眼的赌徒，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翻本！把输掉的一切都捞回来！
手机里各种网贷APP图标排成了长龙。点开，刷脸，授权，输入金额……机械的动作重复了无数次。屏幕幽光映着我熬得通红的眼，像个贪婪的吸血鬼。十万，二十万，五十万……债务的雪球在疯狂的补仓中越滚越大，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那个记录着借款的小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数字，像一张越收越紧的网。老张、隔壁科室的赵姐、刚工作的小刘……甚至食堂打饭的刘师傅，都被我以各种“急事”借了个遍。三十八个名字，像三十八根耻辱柱。
纸终究包不住火。先是银行的催款电话开始不分昼夜地轰炸我的手机，语气一次比一次严厉冰冷。接着，是网贷平台那些不堪入目的催收短信，恶毒地诅咒着，甚至威胁要“问候”我的家人和同事。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我的脖颈，越收越紧。上班时，我总疑神疑鬼，觉得所有投向我的目光都带着审视和鄙夷。手机一响，心脏就猛地抽搐一下，仿佛下一秒催债的就要冲进办公室。
最致命的一击来自老张。他显然听到了风声，脸色铁青地把我堵在楼梯间：“王明远！我那五万块呢？你说你爸住院急用！我爸昨天还在公园跟你爸下棋呢！” 谎言被当众戳穿的瞬间，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猛地褪去，留下彻骨的冰凉和死灰般的绝望。周围同事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
第二天，我被叫进了纪委的谈话室。空气凝滞得让人窒息。对面两位领导的脸严肃得像石刻。“王XX同志，关于你近期大量向同事借款，以及涉及网络贷款、甚至可能挪用……” 后面的话模糊了，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水。汗水浸透了后背的衬衫，黏腻冰凉。我张了张嘴，想辩解，喉咙却像被砂纸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怪响。眼前发黑，天旋地转。支撑着身体的那根弦，终于“啪”地一声，彻底崩断。我像个被抽掉了骨头的软体动物，瘫倒在冰冷的椅子上，绝望的呜咽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铁饭碗，碎了。
走出那座工作了十五年的灰色大楼时，我手里只多了一个轻飘飘的纸箱，里面装着些零碎的个人物品。阳光刺眼，我却觉得浑身冰冷。家，那个曾经温暖的地方，此刻成了债务和耻辱的集中营。法院的传票堆在桌上，像一座座等待审判的墓碑。林薇坐在我对面，几天不见，她瘦得脱了形，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眼神却平静得可怕，像两口枯井。没有预想中的哭闹和质问。
“糖糖我带回娘家了。”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这日子，一天也过不下去了。签了吧。” 她把那份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推到我面前。笔尖悬在纸上，重若千钧。那个签下自己名字的动作，仿佛耗尽了我仅存的最后一丝生气。林薇收起协议，站起身，没有再看我一眼。门关上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彻底堵死了我生命里最后的光。
催债的电话铃声如同索命的咒语，再次尖锐地撕裂了屋里的死寂。我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目光空洞地扫过这间徒有四壁、即将被法院拍卖的房子。角落里，糖糖那只咧着嘴笑的粉色兔子玩偶，孤零零地躺在灰尘里。我猛地伸出手，死死抓住它，粗糙的布料摩擦着掌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痛感。
窗外，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汇成一片冰冷而璀璨的虚假星河。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再为我而明。我死死攥着那只破旧的兔子，仿佛它是沉没前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欲望曾让我自以为踩在云端，如今坠落的深渊里，只剩破碎的誓言在无声控诉——原来人生最痛的破产，是亲手清空了爱的账户。
最后奉劝各位远离股市，不要掉入资本的绞肉机。
以上故事人物为化名，图片与本文无关，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