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加载中
  • 推荐
  • 要闻
  • 财经
  • 娱乐
  • 时尚
  • 情感

热点推荐

热门图文

给儿子办满月酒,表哥偷偷带一桌人来吃饭,我跟他撕破脸有错吗
天涯旧时光

"表哥,我不是说了吗,满月酒只请至亲和长辈,这是怎么回事?"我站在县城饭店厨房门口,看着堂而皇之坐下的一桌陌生面孔,心里的火蹭蹭往上冒。

表哥李建国头也不抬,继续招呼着他带来的客人:"来来来,都坐,今天我侄子满月,大家随意!"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被人猛扇了一记耳光,火辣辣的疼。

1992年的春天,我儿子满月那天,我和表哥之间的那道裂缝,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那是个物质匮乏但充满希望的年代,邻里之间还守望相助,亲戚间还重情重义,人们虽然口袋不宽裕,但日子过得实在。

我叫李有德,在县里一家生产纺织机械的国营厂当技术员,每月工资一百六十二块五,虽说不多,好歹能糊口。

我爱人小芳在县医院当护士,肤白貌美,性格温婉,每月工资一百四十三块,虽说国家在搞改革开放,但我们这些死工资的,日子仍是紧巴巴的。

我俩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才凑齐五千块首付,在单位分了套四十平米的小房子,一进门就是客厅兼饭厅,左边是不足十平的卧室,右边是五平米的小厨房,厕所在楼道拐角处公用。

家具都是简陋的:一张木板床,一个二手衣柜,几把方凳子,还有小芳陪嫁的一台老式缝纫机和一个收音机。

记得儿子出生那天,春雨连绵,我抱着十斤重的大西瓜,踩着二八自行车,顶着雨急急忙忙赶到医院,生怕错过了那一刻。

产房外面,我来回踱步,掏出一支大前门,刚要点上,又想到医院禁烟,只好把烟塞回衣兜里,心里却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李有德,是个儿子!"护士长扯着嗓子喊道。

我差点蹦起来!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比拿到了全勤奖还高兴。

"有德,咱得好好办个满月酒。"坐月子期间,小芳躺在床上,一边给儿子喂奶一边念叨着。

"放心,我都安排好了。"我拍着胸脯保证,转头就去灶台边沏茶,掩饰内心的忐忑。

其实我心里直打鼓——那年头,在县城办个像样的满月酒,少说也得五六百块,几乎是我们两个月的工资了。

厂里的老王头跟我说过,他女儿办满月酒,一席十人,标准是四荤四素一汤,每桌一百八,搞了四桌花了七百多,他直叹气:"差点掏空家底啊!"

我爹知道后,从村里骑着半新不旧的永久牌自行车颠了两个小时,车后座上绑着两只老母鸡和一袋从自家地里收的大米。

"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看着办。"爹坐在我家那张北方人常见的硬木沙发上,咕嘟咕嘟喝着保温杯里泡的家乡大麦茶,"但该热闹的还得热闹,这是咱李家的大喜事。"

说完,从他那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灰色中山装贴身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一百块钱塞给我。

"爹,这..."我刚要推辞。

"拿着!"爹语气坚决,"人这辈子,能看着儿子成家立业,再看着孙子出生,就没白活。"

看着爹布满老茧的手,再看看他那因长年农活而黝黑粗糙的脸庞,我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

问题出在我表哥李建国身上,这就得从咱们家族说起了。

我爹是老大,表哥他爹是老二,两兄弟感情一直不错。

表哥比我大五岁,上初中时因成绩好被保送到县一中,后来考上了师范学院,比我强多了。

那会儿我连续两次高考失利,最后靠着爹的老战友介绍,才进了县里的机械厂当了个技术员。

表哥大学毕业后通过关系进了县商业局,现在已经是科长了,一个月三百多块钱,在九十年代初的县城,算是响当当的人物了。

他在单位人缘极好,出手也阔绰,城里人都夸他"李科长大气!"

他听说我要办满月酒,主动提出要帮忙联系饭店:"老弟,这事交给我!咱们是一家人,我得给侄子争口气!"

表哥拍着我的肩膀,谈笑风生,烟不离手,还总喜欢从衣兜里掏出那个当时极为少见的BP机看一眼,那架势,真叫一个神气活现。

我感激地点点头,握住他的手:"那就麻烦建国哥了。"

却不知这是祸事的开端。

满月那天早上,我和小芳穿着最体面的衣服,怀抱着儿子,我戴着厂里发的劳模表,小芳佩戴着医院发的三八红旗手胸章,一大早就到了县招待所二楼的"迎宾厅"。

招待所是县城档次最高的地方,能在这里办酒席,是表哥的面子起了作用。

我们请了双方父母、几位叔伯长辈和要好的同事,一共三桌人。

菜单是我精挑细选的——四荤四素一汤,荤菜里有红烧鱼、回锅肉、盐焗鸡,素菜有炒青菜、醋溜土豆丝,都是当时的"硬菜"。

我穿梭在各桌之间,一边给众人倒茶,一边搓着手,傻笑着接受祝贺。

十点整,亲朋们陆续到齐,我刚要招呼大家入席,却见表哥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

"老弟,这些都是我单位的同事和朋友,特意来给侄子道喜的!"表哥满脸红光地说道,身上还散发着名烟"红塔山"的味道,一看就是刚抽过烟的。

我傻眼了——十多个陌生面孔,一桌人!这可是我事先完全不知情的啊!

将表哥拉到走廊拐角处,我强压着火气:"建国哥,咱们之前不是说好的吗,就请亲近的人,你看现在..."

"怎么?不过一桌人,要的就是这个热闹劲儿!"表哥眉毛一挑,拍着胸脯说,"再说了,都是给侄子送喜的,都带了红包,你还计较这个?"

"不是计较,主要是..."我话还没说完,表哥已经大手一挥,指挥服务员安排座位去了。

那会儿的服务员见表哥豪气,忙不迭地点头哈腰,像是对待什么大官似的。

那一刻,我心里五味杂陈。

一方面,我确实没钱再多加一桌,一百六一桌,再加服务费、酒水,就是两百左右;另一方面,这是我儿子的满月酒,在亲朋面前,我不想难堪。

"算了,破财免灾。"我在心里安慰自己,转头对小芳说:"多一桌就多一桌吧,热闹。"

小芳抱着孩子,欲言又止:"那...咱们钱够吗?"

"够!"我斩钉截铁地说,心里却在打鼓。

饭局开始后,表哥那桌特别热闹,酒令不断,推杯换盏,不停地喊着"上菜上菜",我一看就知道是些经常出入饭店的"老饕"。

一盘盘新菜端上桌,一瓶瓶青岛啤酒被打开,他们吆喝着还要白酒,服务员赶紧又端上几瓶二锅头。

我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下去,像灌了铅一样。

最让我揪心的是,表哥那桌有人还特意点了几样"硬菜"——清蒸鲈鱼、水煮牛肉、蒜蓉虾,都是菜单上最贵的,每道菜少说也得四五十块钱。

我远远听见服务员提醒说:"这些菜单上没有,要加钱的。"

表哥大手一挥:"无所谓,加!李科长今天请客!"

我坐在主桌,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像蒸笼里的馒头一样冒着热气。

饭局结束后,我拿着账单站在饭店的收银台前,心如刀绞——八百七十六元!

"怎么这么多?"我瞪大了眼睛,声音都变了调。

收银员是个梳着刘海的姑娘,面无表情地解释:"你们加了一桌,又加了很多菜和酒,这个价格很合理了。"

八百七十六元,几乎是我家两个多月的收入啊!

我哆嗦着手掏出准备好的五百元,又加上爹给的一百,还差两百多。

腿一软,差点瘫在收银台前。

"怎么了,老弟?"表哥从卫生间回来,看到我脸色不好,走过来拍拍我肩膀。

"钱...钱不够。"我干巴巴地说,像是嘴里嚼着纸。

"这点小事!"表哥爽快地拿出两百块,递给服务员,还大方地说不用找了。

然后,他拍拍我的肩膀:"小孩满月,开开心心的,别为这点小钱闹心。"

我接过收据,胸口像压了块石头——不,是一块砖,又冷又硬,喘不过气来。

回家路上,我骑着自行车,小芳抱着孩子坐在后座上。

天灰蒙蒙的,飘着细雨,就像我的心情。

小芳看出我的不对劲,小声问:"怎么了?那么多钱花出去了?"

"表哥他..."我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她,包括表哥后来给我补上了二百多的事。

自行车驶过弯道,轮子卷起一片水花,我们都沉默了一会儿。

小芳想了想,说:"他是你表哥,又是长辈,可能是想给咱们撑面子。"

"撑什么面子?那是啃我的肉、喝我的血!"我忍不住嚷出声来,差点把自行车骑进路边的水沟,"他们吃的那些东西,得我半个月工资啊!我还得养家糊口呢!"

"别这样,有德。"小芳抱紧了怀里的孩子,"建国哥也是好心,你别太钻牛角尖了。"

"好心?"我冷笑一声,"他只是想在那些人面前显摆自己多有面子,多有本事罢了!"

"但他最后不是也补上钱了吗?"小芳小声说。

"那叫施舍!"我咬牙切齿,"就像是在告诉我:看,你李有德连个满月酒都办不起,还得靠我李建国救场!"

小芳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回到家,我把自行车推进楼道,锁好,然后闷声不响地上了楼。

打开门,迎面是我们那间简陋的小客厅。

黄色的灯光下,沙发是单位处理旧家具时淘来的,茶几是小芳的同事搬家时送的,电视机还是去年我们结婚时爹妈凑钱买的14寸黑白机。

这就是我们的全部家当,小,但很温馨。

看着这一切,再想想今天那一桌不速之客,我心里的火越烧越旺,像灶台上煮开的水,咕嘟咕嘟直冒泡。

小芳把儿子放在床上,帮他换尿布,又轻声哼着小曲哄他入睡。

看着爱人温柔的背影和儿子粉嫩的小脸,我的气慢慢消了一些。

"算了,日子还得过。"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那晚,我整夜没睡好,翻来覆去,像是躺在了烧热的铁板上。

我既气表哥的自作主张,又怨自己没有当场制止;既恼那些不请自来的"客人",又羞于自己的窘迫。

天亮时,小芳已经起床给孩子喂奶了。

"我看你一夜没睡好。"她递给我一杯热茶,"有什么想不开的,说出来就好了。"

我接过茶,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得找建国哥说清楚。"

小芳一愣:"你要干嘛?"

"我得让他明白,他这样做是不对的!"我放下茶杯,"不说清楚,这个坎我过不去!"

"有德,别冲动。"小芳拉住我的手,"他好歹是你表哥,又是长辈..."

"就因为他是长辈,就能这么对我吗?"我站起身,"咱们家的事,凭什么由他来做主?"

小芳还想说什么,我已经换好衣服,夺门而出。

沿着街道走到县商业局,那是一栋灰色的老式办公楼,一楼大厅贴着"廉洁奉公"的红色标语。

表哥的办公室在二楼尽头,门口挂着"业务科"的牌子。

他正在单位办公室喝茶看报,见我冒冒失失闯进来,先是一愣,随即热情地招呼我坐下:

"老弟,大早上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要不要尝尝这茶,可是县供销社刚进的新茶,味道不赖!"

"建国哥,昨天的事,我得跟你说清楚。"我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开门见山。

"哦?什么事啊?"表哥放下茶杯,一脸茫然。

"就是你带那么多人来吃饭的事。"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事先根本不知情,而且...而且我也付不起那么多钱。"

表哥的脸色顿时变了,像天气预报说变就变,晴转多云,多云转阴:"怎么,嫌我帮你出了两百块?还是嫌我丢你面子了?"

"面子?"我苦笑,"我根本不认识那些人,他们来给谁面子?"

"给李家的面子!"表哥提高了嗓门,把桌上的茶杯震得一颤,"李有德,你这人也太不懂事了吧!不就是一桌饭吗?我带人去是给你面子,给我们李家争气!现在外面谁不知道我李建国的侄子满月酒办得热热闹闹的?"

"争什么气?明明是..."

"够了!"表哥猛地站起来,浑身散发着火药味,"我李建国在县里好歹有点地位,带几个朋友去你儿子满月酒,是看得起你!你倒好,事后来翻脸!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

"我只是希望你尊重我一点!"我也站了起来,"那是我儿子的满月酒,我想按自己的方式来办,有错吗?"

"你懂什么?"表哥眼睛瞪得溜圆,"在这个县城,没人脉没关系,你能办成什么事?我不过是想帮你铺铺路,让你以后好走一点!"

"我不需要这种帮忙!"我气得脸涨得通红,"我李有德再穷,也有自己的尊严!"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表哥不耐烦地摆摆手,从抽屉里拿出两百块拍在桌子上,"你那二百块钱是吧?给你!"

看着那两张皱巴巴的百元钞票,我的自尊心被彻底击垮了,像是有人在我胸口狠狠扎了一刀。

我没有伸手去拿,转身就走。

表哥在后面喊:"李有德!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抬举!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咱李家!"

我头也不回地走出商业局大楼,一路狂奔,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追赶我似的。

跑到街心公园,一屁股坐在长椅上,大口喘着气。

公园里,几个老人正在打太极,动作舒缓而有力,一招一式间透着一股子从容劲儿。

我多希望自己也能有这份从容啊!

从那天起,我和表哥之间就像隔了一道看不见的墙。

家族聚会上,我们彼此点头致意,说着客套话,却再也没有推心置腹的交谈。

距离满月酒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我爹来县城看望孙子,住在我家那张硬板床上。

晚饭后,爹抱着孙子,坐在窗边的藤椅上,眯着眼睛笑得见牙不见眼:"这小子,长得真像你小时候,又白又胖。"

"是啊,全家的开心果。"小芳在一旁接话,然后去厨房端了杯茶给爹。

爹喝了口茶,看着窗外发了一会儿呆,突然问我:"你和建国之间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我心里一惊,没想到爹这么敏锐,随即故作轻松地说:"没有啊,就是工作忙,没时间走动。"

"少来这套,"爹瞪了我一眼,"上回你舅妈过寿,你和建国连个话都没说,两人跟仇人似的,我又不是瞎子!"

小芳连忙插话:"爹,您别多想,他们就是..."

"闭嘴!"爹呵斥一声,"我问的是有德!"

我叹了口气,索性把满月酒那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爹。

爹听完,摇摇头:"你啊,跟你娘一个脾气,倔得很。"

"爹,这事我怎么能忍?他二话不说,就带了一桌人来!"

"他是你表哥,又是长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翻脸?"爹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再说了,他最后不是也把钱补上了吗?"

"那叫施舍!"我不服气地顶了一句,"他就是看不起我!"

"看不起你?"爹冷笑一声,"谁把你捧那么高了?你李有德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县城的一个小工人吗?"

这话扎心了,我一下子语塞。

"有德,你得明白,"爹缓和了语气,"在这世道,亲戚之间能互相帮衬是好事。建国是做官的,他的人脉关系可以帮到你,何必因为这点小事就伤了和气?"

"爹,这叫原则问题!"我倔强地说,"我宁愿穷,也不愿意被人瞧不起!"

"哎,你这孩子!"爹长叹一声,"什么原则不原则的,日子还长着呢,亲戚间哪有隔夜仇?"

我低下头,不再说话,但心里的那股倔劲儿依然没消。

半年后的一个周末,我骑着自行车带着小芳和孩子去公园玩,遇到了表哥和他爱人。

四目相对,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像是冬天的冰窟窿,让人直打哆嗦。

"建国哥。"我硬着头皮打招呼,声音干巴巴的。

表哥点点头,目光落在我儿子身上,嘴角有些松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他爱人倒是热情,蹲下来逗弄孩子:"哎呀,长这么大了,还认得婶婶吗?真可爱!"

就在这时,儿子突然对着表哥咯咯地笑了起来,还伸出小手要他抱。

小孩子的天性就是如此纯真,不掺杂任何世俗的算计,不像我们大人,心里藏着那么多弯弯绕。

表哥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柔软,像是冰雪初融的春水。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冷淡,只是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然后对爱人说:"走吧,还要去供销社买东西呢。"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心里五味杂陈,像是五香粉和酱油混在了一起,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那天晚上,我和小芳聊起这事,她叹了口气,拿着一件儿子的小衣服在缝补。

窗外,一轮满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地面上,和路灯的光融在一起。

"其实,表哥也许是真心想帮忙,只是方式不对。"小芳一针一线地说着,"我跟科室的张护士长聊过,她说建国哥在单位很照顾下属,人缘特别好。"

"可他根本不理解我们的难处啊!"我仍然有些激动,拍着桌子说,"八百多块钱啊,要不是他临时给钱,我连招待所的门都出不去!"

"有德,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表哥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证明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小芳放下针线活,认真地看着我,"你是叔叔家的独子,从小就被疼爱。而表哥虽然现在当了科长,但在长辈眼里,可能始终觉得不如你..."

我愣住了,思绪像断了线的风筝,飘向远方。

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问题。

其实这些年,我也隐约听说过一些事。

表哥小时候家里条件差,他爹,也就是我二叔,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没什么主见。

而我爹是村里的生产队长,后来又当过大队会计,家里条件好一些。

表哥小时候经常穿我的旧衣服,上学的本子和笔也是我不要了送给他的。

他能考上高中、上大学,全靠自己拼命读书和我爹帮着说情。

想到这里,我的心软了一些:"你说得有道理,但他也不能这样啊..."

"有德,咱们该向前看了。"小芳抱住我的胳膊,"为这点事一直生气,不值得。"

我点点头,但心里的那个疙瘩,还是没完全解开。

转眼间,1993年春节来临。

按照习俗,除夕那天全家人要在一起吃年夜饭。

我和小芳早早地带着孩子回到老家,帮着爹娘准备年货。

老家是个坐落在山脚下的小村庄,土房子,青砖院墙,墙角堆着劈好的柴火,鸡鸭在院子里自由走动。

这是我长大的地方,每一寸土地都承载着回忆。

表哥一家比我们晚到半天,他刚进门就递给爹一条中华烟,递给娘一个精致的礼盒,里面是上好的铁观音茶叶。

他穿着一件崭新的呢子大衣,皮鞋锃亮,一看就知道是城里的大干部。

"二哥,嫂子,过年好!"表哥彬彬有礼地问候着,举止之间透着城里人的气派。

饭桌上,表哥谈笑风生,说着单位里的事,说县里要修新路,说商业局要扩建市场。

他说话时不时掺几个洋词,什么"效益"、"改革"、"创收",听得大家一愣一愣的。

大家都听得入神,连娘都直夸表哥有出息。

我坐在一旁,默默地吃饭,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像喝了一口没放糖的苦茶。

酒过三巡,爹突然提起满月酒的事:"有德,听说你和建国之间有点误会?"

饭桌上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和表哥身上。

我没想到爹会在这时候提起这事,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手里的筷子悬在半空中,进退两难。

表哥抢先开口:"叔,没什么大事。就是有德办满月酒,我带了些朋友去捧场,可能他觉得我太铺张了。"

表哥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没有指责我,也没有撇清自己的责任,显得大度又通情达理。

"是啊,年轻人嘛,有时候想法不一样。"爹语重心长地说,抿了一口白酒,"有德,你表哥是好心,你不能不领情啊。"

我感到一阵憋屈,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爹,不是领不领情的问题。他根本没跟我商量,就..."

"行了!"爹打断我,"过年了,有什么话好好说。你表哥是长辈,你得尊重。再说了,他是为了给咱李家争面子。"

听到"面子"二字,我心中的火苗又窜了起来:"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我们家的事,凭什么他说了算?"

"有德!"爹严厉地喝止我,手里的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我放下碗筷,猛地站起身来,肚子里的火直往上蹿:"我吃饱了。"

说完,转身就往外走,身后是小芳惊慌的呼唤和爹娘的斥责声。

我顾不得那么多,夺门而出。

院子里,寒风刺骨,我却感觉不到冷,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

倚在院墙边,点了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尼古丁的味道充满了肺部,却无法缓解内心的郁闷。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脚步声。

我以为是小芳,回头一看,却是表哥。

他手里也点了支烟,默默地走到我身边,一起望着远处的山峦和村庄。

夜空中,星星点点,像是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

我们沉默地抽着烟,谁也不说话。

院子里只有烟雾升腾的声音和远处的鞭炮声。

良久,表哥开口了:"有德,那天的事,是我考虑不周。"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主动认错。

"我只是想..." 表哥吸了口烟,吐出一个烟圈,"想让大家看看,我李建国也是有本事的人。"

"建国哥,我从来没怀疑过你的本事。"我转头看着他,"但那是我儿子的满月酒,我想按自己的方式来办,有错吗?"

表哥叹了口气:"我知道,我那时候想的是...咱们李家好不容易有人在县里站住脚,不能让人看扁了。"

他顿了顿,把烟头在墙角摁灭:"可我没想到会给你添麻烦。"

看着表哥略显疲惫的面容,我忽然明白了小芳说的话。

也许,表哥一直在与某种无形的压力搏斗,而我却从未察觉。

他看起来春风得意,实际上内心深处可能比我更敏感、更脆弱。

"建国哥,其实我也有错。"我深吸一口气,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事后我太冲动了,不该那么说话。"

"我也是,太固执了。"表哥摇摇头,"你爹说得对,有话好好说。"

我们又沉默了一会儿,夜空中突然绽放出一朵烟花,照亮了我们的脸。

"对了,"表哥突然说,"我在县商业局托关系,给你弄了个基建科的职位,待遇比你现在好。你要是愿意,下个月就可以去报到。"

我惊讶地看着他:"这...这怎么行?我没那个能力..."

"什么能力不能力的!"表哥拍拍我的肩膀,"单位正好缺人,你又有技术员的经验,很合适。基建科管着不少项目,工资比你现在高,还有奖金补贴。"

我鼻子一酸,意识到表哥是在用自己的方式道歉。

也许,他给我找工作的方式依然是我不习惯的,但我已经能够理解其中的善意了。

"建国哥,谢谢。但我还是想靠自己的能力..."我话没说完,看到表哥脸色变了,赶紧改口:"不过我可以先去了解一下情况。"

表哥脸上露出笑容,像冬日里的一抹阳光:"行,你自己考虑。不管怎样,咱们是一家人,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我们的烟都抽完了,表哥突然问:"你儿子满月那天,我带来的那些人,你认识几个?"

我尴尬地笑了:"说实话,一个都不认识。"

表哥也笑了:"我猜也是。其实有几个是县电影院的,一个是文化局的,还有县医院的院长助理。我想着,以后你儿子要上学,认识这些人没坏处。"

听他这么说,我不禁有些感动。

原来表哥是真的为我们考虑,只是方式太过直接了,没有事先沟通。

"建国哥,谢谢你。不过下次有什么事,咱们可以先商量,好吗?"

表哥点点头:"好,先商量。这是个好习惯。"

我们相视一笑,默契地伸出手,紧紧握在一起。

就在这时,院门被推开,小芳抱着儿子走了出来。

"你们聊完了?菜都凉了,爹让你们赶紧进去吃。"小芳看到我们握着手,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儿子看到表哥,又咯咯地笑了起来,小手在空中乱舞,像是在打招呼。

表哥走过去,终于伸手接过孩子,轻轻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在抱一件珍贵的宝物。

"长得真像你小时候,"表哥逗弄着孩子,眼中有些湿润,"和你一样,聪明。"

我笑了笑,心里的结终于解开了。

有些事,不是对错分明的,而是需要互相理解和体谅。

在这个瞬息万变的年代里,我们每个人都在尽力适应,尽力寻找自己的位置。

回到饭桌上,气氛已经完全不同了。

爹看着我和表哥有说有笑的样子,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端起酒杯,满意地抿了一口。

那一刻,我明白了亲情的力量,它能超越误会,超越分歧,让我们在分离后重新走到一起。

那晚,我们喝到很晚。

酒过三巡,表哥拍着我的肩膀,认真地说:"有德,今后咱们李家的事,你得多把握。我看你有这个能力。以后家里有什么事,咱们兄弟一起扛。但是..."他顿了顿,促狭地眨眨眼,"先商量!"

我举起酒杯:"先商量!"

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一个约定,又像是一个新的开始。

窗外,烟花依然在绽放。

我知道,我和表哥之间那道无形的墙,已经悄然倒塌了。

多年后的一个春天,当我站在县商业局的主任办公室里,望着窗外繁华的街景,我才恍然大悟——那场满月酒风波,表面上是为了面子,实际上却是我们各自内心深处的某种需求在碰撞。

我需要证明自己能够独立撑起一个家,而表哥需要证明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和价值。

当我们终于放下各自的执念,才发现血浓于水的亲情才是最珍贵的"面子"。

那天的冲突,就像春雨滋润土地一样,让我们的感情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为彼此遮风挡雨,共同面对这个变化无常的世界。

相关推荐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