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5年,奉军“陆大派”的郭松龄倒戈反奉,一个月后兵败被俘。张作霖得知消息后,电令将郭松龄解押至奉天。

郭松龄(1883年—1925年12月25日)
据张学良的随从副官周文章说:
“张(张学良)在兴隆店列车上得知郭(郭松龄)被俘消息,一再询问郭的情况,他已预料到在杨宇霆等人的操纵之下,郭已绝无生还的可能。据说他曾命秘书处刘处长,拟电报稿叫把郭氏夫妇解到他的司令部来。刘问张:'你把他弄来打算怎么办?’张说:'郭是个人才,为国家着想,我把他送到国外去深造。’未等电报发出,已闻郭夫妇遇害了。”
另据刘鸣九回忆:
郭(松龄)失败被捕后,有关方面当即电告张学良。接着,奉天总部派出的卫队团长高金山也给张学良拍来电报,说他是奉派押解郭氏夫妇的。张学良马上让我给高复个电报,叫他押送郭松龄夫妇路过兴隆店(张学良司令部所在地)。我问:“到这里干什么?去沈阳又不顺路。”张学良说:“到这里我把他放了。”我说:“这不行啊!大帅本来就对你很恼火,你再把他放了,大帅能答应吗?”他说:“不要紧,你就写吧!”还没等我把电报稿写完,接到高金山的第二封电报,说:“奉帅令已将郭松龄夫妇枪决。”张看完电报,跺了跺脚,叹了口气,说:“完了。”其实高金山不是奉帅令,当高金山从沈阳出发时,就受杨宇霆的密令,要他将郭氏夫妇就地枪决。
张学良失去郭松龄的帮助,自己担起担子感到极大压力。每当遇到不好解决的问题,他就感叹地说:“有茂宸在,哪用我为这份难。”(郭松龄字茂宸)

张学良
张作霖、杨字霆为了稳定人心、排泄私恨,把郭松龄夫妇的“罪行”及尸体照片,印成文件发给各部传阅。印刷品送到张学良面前,他在文件上批了“以火焚之”四个大字。不忍见郭惨状,对杨的做法深为愤慨。
爱新觉罗·溥杰曾经回忆他当年在张学良家里吃饭,当张学良看到桌上的烧茄子时说:“老郭(郭松龄)活着的时候就喜欢吃这个菜。”溥杰便问张学良:如果郭松龄还活着,你还想用他吗?张学良回答说:“我用他,一定还要重用他。”
张学良晚年在口述历史的时候,曾经这样回忆郭松龄:
郭松龄这个人,非常猜忌,比如说我们一个团里头,有三个营长,那他一定配上互相牵制的人在里头。我跟他说,茂宸,你怎么这样干法?我说,我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要疑他,就不用他,我要用他,我就全权交给他。
那他说,我可不是这样子,人可不能这样子!
唉!我说,茂宸,假如我对你那样子呢?
他说,咱俩的关系不同嘛。
我说,茂宸,也不是那么不同。
待人呐,不容易呀。
他自己说,我要不是遇见你呀,就没有今日。我们夫妇俩在家里,只有两个茶碗,一个茶碗还是没把的,就可怜到这样。没有你呀,我也早就完了!
他当年是我提拔起来的。言下之意,不是我,他这个人就完了,不定怎么样了,也许被长官枪毙了。
他自己给他自己下了一个考语:“鲁莽躁切,跋扈侵权。那他真是这样,我也早看出来了。不仅我自个儿知道,我也公开跟他讲过这话。
这个郭松龄要叛变,有叛变这个心呀,我早就看出来了。
他随时有叛变的可能,你看他就敢那么干嘛。
完了以后我就劝他,我说,茂宸呐,你怎么这样呢?他就告诉我,他说,我宁折也不弯。我跟他说,茂宸呐,我这人可跟你完全不同,我是宁弯也不折。他说,你怎么这么大哲学?我批评他说,不是哲学,做人嘛,你怎么能这样呢?
我说,茂宸,万一你有什么事情,我一点不在乎。即使你叛变的话,我也问心无愧。
我父亲骂我一句话,说,你除了老婆不跟郭茂宸去睡之外,吃一个水果,你都要给他一块!
所以,后来他叛变,我当时就有这个意识。我说,你就是叛变了,你也出不去我这手,换句话,你叛变,我能把你制止。到后来,他真是叛变了。
他叛变失败,怎么失败的你知道不?跟他老先生呀,我差点没投了海呀,他把我整的。
我父亲呢,这么说好像是夸我的,我是领导,好多事他都要听我这套。我给他上条陈,他不听。他不听主要还是杨宇霆在里头(的缘故),那郭松龄的问题,我早就看出来了。
这个第二次直奉战争完了,就分配权力。分配权力郭松龄没分配着。郭松龄他自己就跟我讲,他说,算我倒霉,当你的部下。旁人都起来了,都是督军了。我不但没有督军,还是在你底下当个副手。可是你被你爸爸压着,我可倒霉了。
换句话说,那时候要人打仗干活都是我的军队,可是请功领赏不是我。
所以,我给我父亲上条陈,他便不高兴了,我父亲骂我说,你小子要地盘?我说,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就是给郭松龄一个地盘。我说,你这样可以安抚他,你不愿意给他,你给我个名义呀,我实际上交由郭松龄来管,由他来做就是了。我给我父亲做了很大一个计划,他不听。
老帅为什么不同意这个事情,我不能很有证据。我父亲不听的主要原因,与杨宇霆有关,在参谋部里,我父亲听他的。
他老先生叛变的时候,给他奉军所有的军队都打了个电报,说是公举我当东三省总司令、奉天省长。事发后,我就坐船到了秦皇岛,去见他。但他不见我,他不见我是小事。可我接到奉天发来的电报,这个电报我一看很奇怪,开头称我张汉卿先生阁下,后头题名张作霖、王永江。我父亲喊我张汉卿先生呀,你说叫我难过不难过?那么电文呢,就说现在那些个军队呀,公举你当东三省总司令、奉天省长,请你回来接事吧你说,我看了那电报,心里多难过?要不是部下看守着,我真是差点投海了。
真的!那时候,大家就不明白这个叛变到底怎么回事,连我部下也不知道,也不懂得。开始时,大家不知道这个事情我到底处于什么位置上,你明白了?都怀疑是我们两个人闹的鬼。你知道,因为我们俩太好了!
那后来怎么样?后来呀,人们一直都认为我是他那个叛军的总司令,他是副司令。
郭松龄到了新民府,他已经差不多完全成功了。他知道对面就是我,我在对面跟他拼了,我还照样给他写信,跟他开玩笑。这时,他自己就任了总司令,这是他第一个错误。第二个错误,是他把我的信都给公开了,给我的部下看了,什么意思呢?他的意思就是以此来表示我对他最好。可是,这样一公开,那些旅长、团长都不接受他的命令了,很多人不打了。
说邹作华放出去的炮弹不爆炸,那说的是假话,不但那样,邹作华当时还真心帮他。
郭松龄倒戈失败以后,失败的过程就不说了,那更有意思,那些故事呐更有意思
并且我也给郭松龄太太求情,我说她是女人。我父亲大我一顿。在电话里骂。
我给他求情,我说,他当然应该处死了,他有罪了么,但应该开个军法会来审,要他说出来,他到底为什么?
我平常是非常佩服他的,到最后我很看不起他,到最后要死的时候,呵,没出息。你跑什么?要是我,我不跑。这是你的事情,这样你往哪儿跑?就是一死么!
到后来把他抓住后,他给我写个条子,他就说只求速死很可惜我把这条子弄丢了。
郭松龄起兵倒戈的动因呢,和他太太有很大的关系。起兵之前,他跟冯玉祥联系,又联系上了,因他太太联系上的。
郭松龄失败以后,他的四个军长有一个军长跑了,有个军长是在另外的地方就没回来,他三个军长都叫我俘虏了,都是我的部下啊。我说你们这三个人啊,你们怎么不跑呢?我说好吧,你们各言其志,你们能走远么?你们说你们想怎么的?谁也不吱声。
我说好吧,你们不愿意当面说,那就一个一个说。
有一个姓范的,他说我跟郭军团长也没有什么关系的,司令是知道的,我是没办法,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你饶了我吧。
第二位,姓刘,他弟兄三个都是我的部下,一个打(仗)受伤了,一个阵亡了。他就讲,军团长,你念我们弟兄三个一个残废了,一个死了,这账,你找茂宸算就是了。
第三个,这人叫刘伟,原来也是我的一个大部下之一,性格倔强。我问他,刘佩高,你怎么干这个不是人的事?刘说有不是人的长官,才有我这个不是人的部下。他跟我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忍心把我们枪决,那好,你给我一把枪吧我自杀算了!
前面那两个我没用,刘伟我又用他了。当时我又给他任命,还是当旅长,把军队还给他,后来,同冯玉祥部队在南口打,我就把他派前线去了。
我父亲的一个参谋处长给我打个电话,他说,你好大胆子,你怎么把他派前线去了?我说,你是大本营,你有什么命令你给我下好了,但你不要干涉我的行动,那是我的职责,这责任由我来负。
过滦河,他打前线,他那时候当旅长呢,他率领的一个整团,十三个连长都先后阵亡了。他自己讲,他就在前线督战旁人都能退却,我决不能退却!我退却,人家会说我是假的,旁人都能保生,我只有阵亡。
这个人,我很喜欢,他一度出任第十一军军长。但很可惜,他由于思想压力太大,后来竟然精神失常了,提起这事,我心里难过呀。
参考资料
【1】《东北国民军的反奉经过》李英夫
【2】《郭松龄和奉军的矛盾》维益三
【3】《张学良口述历史》唐德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