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吾,字光明,凉山越西察罗人,但察罗现属雅安石棉县。20年代投笔从戎,在军阀混战中发迹。
后回乡开挖陈乔木赚了大钱,陈乔木为古代理没在地下的香杉树,旧时作为珍贵的棺材料,售价极昂贵。
赚了钱后,李又集资开采当地石棉外销,并于南垭河口运土造田办了一个光明农场,即今石棉县城所在地。
李在经商开矿办场同时,还自办团练武装来保其产业。因此在大渡河河道七场,及栗子坪一带颇有势力。

李德吾,电影《彝海结盟》截图,下同
在四川军阀混战中,川康边防军第20 旅旅长邓秀廷,本来是被刘文辉软禁在雅安的,但邓向刘令下军令状“表示自己可以调几万彝人可以和他们干到底,还可以给他筹粮”。
刘对邓秀廷调动彝兵没有指望,但筹粮可以解决他燃眉之急,所以默许了他回凉山。邓于1933年,奉刘文辉令在河道一带筹粮。
为拉拢地方有实力人物,邓委李德吾担任该旅上校参谋,故人称“李参军”。不久,李德吾到西昌拜见川康边防司令刘元璋时,刘也委他为20旅47团团长。

但这是个空头衔,该团番号虽存,但已是无兵丁,算是光杆司令。
但这并不能难倒李德吾,李以团长之名,在河道七场,即安顺场、新场、农场、洗马沽、察罗、纳耳坝、海尔一带,在汉、番、彝族中四兄弟者出一丁的方式强征兵丁,凑集起200来人,其中有30余名白彝。
这年冬,邓秀廷部邓笠僧营驻筲箕湾,李德吾与邓笠僧奉令以“冕宁之拖乌、越雟之筲箕湾居住之黑夷阿威为首凶酋木呷、时呷等,破坏交通,阻挠康宁粮道,抢劫来往客商”的理由,剿办擒杀8人。
这八人都是果基阿畏支的人,其中有两人是李德吾的干儿子。

李德吾枪杀其阿畏支的干儿子
1934年底,邓秀廷回冕宁甘相营后,令李德吾率其兵丁到冕宁大桥接替驻防,而此时冕宁县长为钟伯琴。
钟伯琴,字华瞻,四川叙永县人,四川政法学院毕业后投靠刘文辉,1934年被委为冕宁县县长。

钟伯琴
1935年5月,红军犹入无人之境的气势挺进宁属(现凉山),16日入西昌县境。
此时,红军将至冕宁的消息铺天盖地, 一时满城风雨,人心惶惶。国民政府的官员们更是心惊胆战,慌作一团。
钟伯琴当天赶紧邀请李德吾进城会商对策。
当时,邓秀廷已率主力48团去西昌普格防堵红军,20旅的46团(孙子汶团)则远在康属白玉、理化一带。冕宁城内只有24军一个连和地方团练40名。

邓秀廷在临行前和冕宁几个头面士绅密商,如情况不妙,在来信或来电中有个“山”字时,大家就往山上跑。
邓秀廷在去普格路上见被红军打得惊魂未定的溃逃部队后,大感情况棘手,紧急给冕宁各头面人士发电。
李德吾等人和地方豪绅会商后,都认为不能坚守城池,只有退到冕宁北部的冶勒、铁宰宰一带凭险据守,才能保命。
18日,红军先头已到达冕宁南境的松林,当夜钟伯琴、李德吾、冕宁团练局团总邱为岗等,以及城内官兵、绅等约5、6百人,慌忙向大桥逃窜。
他们逃走时,把在彝卡里“换班坐质”的果基、罗洪、倮伍等黑彝家支的23名头人,也通统押走。

冕宁彝卡
“坐质换班”是封建统治阶级对少数民族的一种非人道的统治手段,凉山地区始于清代同治年间,贵州提督周达武用兵凉山后。
投诚黑彝家支要派一头人到县府“坐质”,也就是软禁,每年一换,若该家支周边地区其他民族遭掳掠,则惩罚“坐质者”。
清末民初,冕宁“坐质换班”名存实亡,1929年邓秀廷部对冕宁北部用兵后,又严格执行此项统治手段。
据李德吾当年的弁兵包兴全说,这件事是邓秀廷命令李干的。邓要李把这些头人押往察罗山洞中关起来,等红军过后再押回监牢。
怕把他们放了,以后管不住。头人们被押出城时,为各家支的人得知,立即回去报信。

果基支收到消息
5月19日清晨,头人们被押到大桥街上,各家支的黑彝也各壮丁赶到。一时,窄小的大桥街道,人群如潮。
各家支黑彝向李德吾提出要求,放回“坐质换班”头人,红军过了再送回来。
住大桥北约二十里的倮伍尼皮支的倮伍阿迫说:我们这支人一直投邓司令官,从来不抢人,一点也没有做对不起人的事,把人质放回,以后那时叫送来就送来。这支头有一个叫那哈的人在“坐质换班”。
不管各家支头人如何恳求,李就是不同意。最后,只有樟木沟罗洪家的一个坐质头人,原在邓秀廷部当过连长,当时任冕宁县北路区长的李绍周说情担保,放了回去,其他仍不肯放。
吃早饭时约10点,“坐质换班”的头人仍被用绳索拴着。各家支头人见求情无效,遂商量来硬的,以武力解决。

绳索拴着的头人
这时扯羊、温朱瓦的倮伍家,曹古坝、勒坝、拖乌的果基家,大村、结尾、三代的罗洪家分头派人去召集家里壮丁,全部出动,在半路抢夺人质。
已到大桥的人以送行为名尾随其后。各家支人员得信后迅速赶来,栗子坪一带阿畏支所有男女壮丁都出动了,准备报杀亲之仇。
李德吾、钟伯琴一帮子人夫轿马,从大桥出发,准备翻峨瓦山、经拖乌、菩萨岗、铁宰宰到察罗。
行七、八里到峨瓦村时,果基家的人已占据了峨瓦山,边打枪边喊“母都——母都——!”李、钟见状,立即改变行进路线,从北基河沟翻滥山顶,计划经冶勒坝子,穿南垭河峡谷到察罗。
李部过苏州坝的东沿,经店子村进入北基河沟狭窄地带,又遇到埋伏高山密林中的各支武装袭击,李部官兵只能边走边无目标地胡乱还击。

彝兵攻击李部
据一个叫曲木阿都的老人讲:在那次袭击中,他一人就打死季部官兵十二人,有一枪就泂穿四人。
进至老纸厂沟口大杉木树时,钟伯琴中弹,大腿被打伤。他要求李德吾把“坐质换班”头人杀了,李不答应。
有些掉后的官兵和家眷见情况不妙,向后转逃回大桥,有的则被彝族武装捉住,缴了武器,放走。
李、钟继续带着其余的人,爬上安宁河与大渡河支流南垃河分水岭的滥山顶,这时天色已黑。在这段路上,团丁和抓来背东西的民夫,纷纷扔下枪支、财物逃跑。

李部反击彝兵
李部下蒋关山七十二道之字拐,在冶勒大坝子烧起大火烤。冶勒各村的彝人听见枪声,不知原因,纷纷跑到山中藏起来,后经到来的联络才回家。
倮伍施迫等跟冶勒村的倮伍资哈等商议,叫本村白彝苏久家的人,去跟李德吾部察罗的白彝莫络家的一些人联系,请求李德吾把“坐质换班”的人放了,愿送他们到筲箕湾。
李还是老话,不答应放!
腿缠白布的钟伯琴还说:“要干,明天好好地干嘛,你们有多少枪!”

天明,各彝支头人商议:在这坝子中是打不嬴他的,只有到两岔河才能对付他。便迅速赶至冶勒河和勒垭河汇合处的险要地带两岔河理伏。
早饭前,冶勒村黑彝头人倮伍勒木去见李德吾。
勒木劝到:要么,你放回全部“坐质换班”头人后回察罗;要么不要走,驻进我家的碉房,待红军过后回冕宁。
李仍不采纳!
草率吃饭后带队向两岔河进发,一心按原定路线回察罗。
李部至冶勒河口的险道处时,再次遭到各支武装的袭击,损失近百人。到两岔河口,谷窄路险,难以通过。他们起初退到勒垭坝子的拉牯棚子,后又决定强行通过。

李部官兵大乱
各彝支武装或隔河岸在丛林中射击,或从山顶滚石袭击,李部冲至金牛沟和银厂沟两水汇入干流处的三岔河已成瓮中之鳖。
在混战中,各彝支的人大喊在押的“坐质换班”头人快逃。20多人中,除果基家的一个头人被误射身亡外,其余全部趁机逃脱。
李德吾见队伍入绝境,带数名弁兵钻山林逃匿。钟伯琴在枪战中中弹死亡。
各彝支武装涉河从前后左右包围过来,剩余团丁,缴械投降。果基阿畏支头人将缴械后的人,先用枪打,后为不费子弹,全部驱至河中淹死。

战场捡枪
李部除察罗的莫络尔补排长带的30多名白彝路熟全逃脱外,其他据说仅有数人幸免。
李德吾和他的弁兵钻进原始密林,不辨东西南北,身边无颗粒粮食,只带有一些食盐,饿了扳些竹笋醮盐吃,口渴得难以忍受。
约8、9日,遇勒垭的阿尔曲达打猎,李跟他相熟,对他说:把我带到家中,要多少钱就给多少。
阿尔曲达将他们带到一个山洞中说:我去找些吃的来,吃了好走,那个山洞在离栗子坪不远的柴马夸山上、离三岔河不到一天路程。

冲下山的彝兵
下山后即向阿畏支报信,阿畏支立即出动人抢去洞中,把李和弁兵捉到栗子坪。除年龄小又未背枪的包兴全卖为奴隶外,其余全部杀死。
据说李德吾是被吊起来用火烤、喊热,又用水泼,喊冷又烤,反复若干日才死。
据蒋介石行营参谋团记载,李、钟部下前后共有两百多人被打死。阿畏支对李德吾如此残酷,是为了报仇。
各黑彝家支,在冶勒得胜后,退回苏州坝。想乘势攻打大桥场,恰逢红军先遣团到来,他们才退回峨瓦垭。
事过之后,国民党政府把钟伯琴当作“剿匪殉难”县长,给子恤金1500元,家属年恤金500元。

邓秀廷
其他则由邓秀廷善后。
一、是将黄兴梦被枪杀于大桥,他走漏李德吾押走“坐质换班”头人的消息。
二、处理溃散人员。被冶勒彝人击溃后抓获的人,总约数百人,邓令全部交出来。带到县城,然后登记造册,交中央军分批领去。
三、收缴彝人枪支。红军离境后,通知倮伍、果基、罗洪家头人,将所得的枪支都缴出来。不管是红军送的,还是抢来的,都要一齐交出来。
果基家支占据俄瓦垭,以所得枪支弹药与之抗衡,邓派谢尼迫和布俄楚兹两个连驻俄瓦村攻击。
打了数日后,打不过邓部,只得认缴。罚果基家白银10000两,后经人调停,果基沙特支,也就是小叶丹这一支罚3300两。

小叶丹
参考:《凉山文史资料选集》 1996 多布杰版《彝海结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