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典故何其多
作者 姜维群
西方对苹果似情有独钟,我们对杏似异常关注,诗词典故多与杏结缘,形容女人的美时也把杏拽来站台,即使是学问、功名乃至功德方面的事,也多与杏搭档。一枚小小的杏,故事为何满坑满谷?
杏字在日常用语中有三种指代,一是杏树,二是杏花,三是杏子。在天津,似乎很少提到杏花,并非因为杏树少,亦非杏比桃少。天津人很少赏杏花,奇怪吧?天津人说杏必加儿化音,即杏儿。如不信可去试试,说买一斤杏(幸),天津卖家必不知你要买啥。

以杏命名的场所有杏园、杏坛、杏林,分别关乎功名、学识和道德。
先说杏园。杏园本是园名,故址在西安大雁塔南,是唐代皇帝赐宴新科进士之地。推断一下,进士高榜得中,找个地方喝酒庆祝一下,这个地方选在了杏园。杏本来没什么特殊含义,但因为一个有杏树的园子植入了“金榜题名时”,被赋予了美好的附加值,杏儿一下子“高大上”了。
杏园让人高兴,也让人惆怅。唐代诗人贾岛出身贫寒,早年出家为僧,后还俗参加科举,榜上无名后专写一诗记心境:“下第只空囊,如何住帝乡。杏园啼百舌,谁醉在花傍。”20个字写尽了悲沮之心情:自己落榜之后只剩下空空的钱袋,在都城帝乡是住不下去了。此时在杏园里,一定是笑语欢歌,那些新科进士大醉酩酊在美女身旁。贾岛由自己想到他人,杏园虽好,却是伤心失意处。说到这里,笔者想起来,杏花有一个别名:及第花,及第忘记落第人。
杏坛的得名,是因为庄子的一句话。《庄子·渔父》说:“孔子游乎缁帷之林,休坐乎杏坛之上。弟子读书,孔子弦歌鼓琴。”根据这个寓言,后人在曲阜大成殿前重新筑坛、建亭、书碑、植杏。北宋时,孔子第四十五代孙在原正殿旧址上筑坛,环植杏树,“杏坛”经明清两朝“延杏坛一线之传”,最终成为聚徒授业讲学的标志。
那么杏林呢?杏林确确实实是杏树林。相传三国时代的名医董奉为人善良,治病从不索取钱物。董奉只是要求得病的人小病痊愈后,在他的房前屋后栽上一株杏树;大病痊愈后,种五棵杏树。天长日久,杏树蔚然成林。从此,人们总把医生医德誉为“杏林春满”或“誉满杏林”。
杏为世间贡献了两种颜色,一是杏红,二是杏黄。由于色系独有,杏红被喻为美女容色,杏黄成为旗帜的一种,如杏黄旗、杏黄伞。杏用在诗词中,多是杏腮桃颊、杏脸桃腮,如《西厢记》中描写月下的崔莺莺:“杏脸桃腮,乘着月色,娇滴滴越显得红白。”还有文人借用杏圆圆的形状,用杏眼形容美女的眼睛,因为国人以眼睛大与圆为美。
正因为诗词大量出现以杏比喻美女之句,才使得本来很单纯的诗出现了歧义。如宋人叶绍翁的诗:“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诗写景明明白白,叙述亦清清楚楚,叶绍翁访友无人开门,什么都没看到,抬头看到红杏花的枝丫伸出墙外。诗好就好在,用红杏出墙点出满园春色。
由于红杏在唐宋以后成了美女的代名词,于是红杏出墙等同于美女出轨。原本一首好诗,被曲解成一个脍炙人口但极不光彩的典故,算不算千古奇冤?元好问有诗:“杏花墙外一枝横,半面宫妆出晓晴”,没事;再如“金勒马嘶芳草地,玉楼人醉杏花天”,也没事。随着这首诗的普及,红杏出墙成为此诗的主题,那春色满园却被人忽略了。
春天来了,天津有桃花节、海棠节、牡丹节,何不弄个红杏节?一笑。今说一个小小的杏儿,让大家以见诗词之美、典故之趣。(刊于2025年4月7日今晚报-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