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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故事:海棠刃(完)
花溪月

我提着菜刀冲过青石巷时,柳姨娘正提着杏色裙角往胭脂铺里钻。她鬓边那支赤金步摇在日头下晃得刺眼——那是我娘的嫁妆。

"小贱人!把金步摇还来!"刀刃磕在青砖墙上迸出火星,柳姨娘尖叫着撞翻了胭脂摊子。鹅蛋粉扑簌簌落进积水里,把她的绣鞋染得斑驳。

"杀人啦!"她提着嗓子喊,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鹩哥。我踩着一地胭脂追上去,眼见要揪住她散乱的发髻,斜刺里忽然伸出一柄湘妃竹伞。

"姑娘且慢。"伞面微抬,露出半张芙蓉面。穿月白襦裙的妇人被两个婆子搀着,腕间翡翠镯子水头极好,在暮春细雨里泛着柔光。我认得她,端阳节施粥时远远见过的县令夫人。

柳姨娘趁机躲到伞后,发髻上那支金步摇还在叮当乱响。我攥紧刀柄的手直发抖:"夫人莫要拦我,这娼妇害死我娘,今日定要她偿命!"

"既如此,更该报官才是。"县令夫人用帕子掩了掩鼻,目光扫过柳姨娘凌乱的衣襟,"当街械斗成何体统?刘妈妈,带这位姑娘去换身衣裳。"她身后圆脸婆子应声要来拽我,我挣开时瞥见柳姨娘冲我挑眉一笑,那神情活像偷了腥的猫。

三日后,我跪在县令府青砖地上。秋香色裙裾掠过眼前,县令夫人端着青瓷茶盏轻笑:"倒是个烈性子。听说你识字?"

"我娘是私塾先生的女儿。"我盯着砖缝里半片枯叶,想起娘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女子读书方能不被人欺。

"明日随我去白云观进香,记得穿那套藕荷色衫子。"茶盖轻叩的脆响惊飞檐下麻雀,"你爹那边,我派人递过话了。"

我这才抬眼望她。春阳透过雕花窗棂落在她鬓角,金镶玉的掩鬓簪子泛着温润的光,和柳姨娘头上那支金灿灿的步摇全然不同。

当夜我宿在西厢房。丫鬟红玉边铺床褥边嘀咕:"夫人最厌艳俗之物,偏你那天穿得跟年画娃娃似的。"她忽然压低嗓子,"听说柳氏最近常往城东当铺跑。"

我心头一跳,想起娘说过金步摇内圈刻着林氏家徽。正要细问,外间忽然传来梆子声,红玉慌忙吹了灯。

次日随轿上山,我在经卷阁替夫人抄《妙法莲华经》。狼毫蘸饱了墨,笔尖却迟迟落不下去——案头镇纸下压着张当票,墨迹簇新,当物栏赫然写着"赤金嵌红宝步摇"。

"昭昭这手卫夫人小楷,倒比我家蓉姐儿还强些。"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县令夫人轻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点在当票上,"听说你娘临终前,攥着块绣了并蒂莲的帕子?"

我手一抖,墨汁在宣纸上晕开。那帕子是我亲手收殓的,莲蕊处用金线绣着"贞静"二字,是娘的闺名。

"昨儿刑名师爷验尸,在你娘指缝里找到半片金箔。"她突然扣住我手腕,翡翠镯子凉得透骨,"柳氏当掉的金步摇,红宝石背面少了个角。"

山风穿堂而过,经幡哗啦啦响成一片。我望着香炉里升起的青烟,突然明白夫人为何要聘我当陪读丫头。

秋分那日,我在书房替蓉小姐研墨。窗棂外飘来桂花香,混着县令夫人惯用的沉水香,熏得人昏昏欲睡。

"昨儿爹爹夸你临的《曹全碑》好,连带着也赞了我两句。"蓉小姐把笔一搁,杏黄衫子扫过案上公文,"你且帮我抄完这卷《女诫》,我去后园扑蝶。"

待脚步声远去,我轻轻展开她压在砚台下的公文。这是扬州府下发的盐引批文,末尾朱砂印旁竟有个胭脂指印——和柳姨娘那日染的凤仙花汁颜色一模一样。

"昭昭姑娘。"门外突然传来刘妈妈的声音,我手一抖,公文落进洗笔的铜盆里。墨色在清水中洇开,隐约露出"私盐"、"柳氏货栈"几个字。

当夜我借口腹痛溜去西角门,却见红玉缩在墙根烧纸钱。火光照亮她手中半片金箔,分明刻着半朵莲花纹。

"我娘是被柳氏害死的船娘。"她突然开口,纸灰被风吹得打旋,"那毒妇在酒里掺了砒霜,就因我娘瞧见她往盐袋里掺泥沙。"

我蹲下身往火堆里添纸钱,金箔在烈焰中蜷曲变形:"三日后夫人要去慈云寺还愿,你可愿同往?"

晨钟撞破山雾时,我跪在佛前偷眼打量县令夫人。她正将供香插入青铜鼎,腕间翡翠镯与佛前长明灯辉映成趣。忽听得殿外喧哗,小沙弥跌跌撞撞跑来:"住持,后山挖出、挖出..."

我们赶到时,柳姨娘正攥着帕子抹泪。土坑里躺着具白骨,腕骨上套着褪色的红绳,正是扬州盐贩常戴的转运结。县令突然厉喝:"封锁山门!"

"且慢。"县令夫人拔下金簪挑开白骨衣料,露出半枚青铜腰牌,"这纹样倒与老爷书房那幅《漕运图》相似。"她转头看我时,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当夜我被传唤至花厅。县令端坐主位,案上摆着从我枕下搜出的盐引抄本。柳姨娘倚在他身侧娇笑:"老爷您瞧,这丫头分明是盐枭派来的细作。"

"民女有证物呈上。"我解开腰间荷包,抖出从当铺赎回的金步摇,"请大人比对红宝石缺口与家母手中金箔。"又取出临摹的盐引批文,"这上面有柳姨娘画押的指印,用的是扬州醉仙楼特供的胭脂——三日前她刚差人买过十盒。"

柳姨娘脸色骤变,县令却拍案而起:"荒唐!凭这些就想..."

"再加上这个如何?"县令夫人款步而入,身后红玉捧着个雕花木匣,"柳氏货栈的账本,笔迹倒是与老爷批的公文如出一辙。"她突然用簪尖挑开柳姨娘衣领,"这道刀疤,可是七年前运河沉船时留下的?"

公堂对峙那日,我亲眼见柳姨娘画押认罪。她嘶喊着要扯我头发,却被衙役按在春凳上。原来她竟是盐枭安排在父亲身边的棋子,那支金步摇里藏着私盐交易名单。

深秋斩首那日,我去娘坟前洒了桂花酒。墓碑旁不知谁放了支银簪子,簪头刻着小小的莲花——和红玉那半片金箔纹样正好相配。

回府时经过书房,听见县令夫人在训蓉小姐:"女子最要紧是学会借刀杀人。"她摩挲着翡翠镯子轻笑,"你当那丫头真是为她娘报仇?不过是我用来扳倒柳氏的棋子罢了。"

我低头看了看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月牙印,转身走向藏书阁。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盆白海棠,在秋风里颤巍巍开着。

腊月里第一场雪落下来时,我正在藏书阁替蓉小姐熏书。青瓷香炉里沉水香燃得太旺,熏得那本《盐铁论》扉页都沾了暖意。

"这页批注倒是新鲜。"我捻着书角轻笑。泛黄纸页间夹着张漕运图,朱砂笔圈住的码头旁写着蝇头小楷——"腊八亥时,白海棠为记"。

窗外忽传来环佩叮当,我迅速将漕运图塞进绣绷夹层。县令夫人扶着红玉的手进来,狐裘领口雪白的风毛扫过她翡翠镯子:"昭昭,开春要送蓉儿去金陵外祖家,你..."

"夫人!"刘妈妈慌慌张张闯进来,"漕帮的人把东街米铺围了,说要讨什么血债!"

我低头理着香灰,瞥见红玉的绣鞋悄悄往我这边挪了半寸。她鞋尖沾着点暗红,像是干涸的血迹混了朱砂。

当夜我裹着斗篷摸到西角门。红玉早等在那里,掌心托着朵蔫了的白海棠:"漕帮三当家说,当年沉船案的证人找到了。"

"可是你娘?"我接过花枝插在鬓边。她突然抓住我手腕,袖口滑落露出狰狞鞭痕:"寅时三刻,码头第三艘乌篷船。"

我们踩着薄冰溜出府时,县令夫人的轿子正往城隍庙方向去。八宝琉璃灯映出轿中人的轮廓,她怀里竟抱着个鎏金手炉——那式样分明是七年前御赐给扬州盐运使的贡品。

漕帮的人藏在船舱阴影里,铁钩反射着冷月寒光。三当家递来半块青铜腰牌,缺口处正好与我娘留下的银簪花纹吻合:"林姑娘可知,县令夫人闺名唤作李贞静?"

我如遭雷击。怀里的银簪突然烫得惊人,簪头莲花纹与腰牌上的徽记重叠,分明是前盐运使李家的家纹。

"七年前李大人监守自盗,被灭门前将账册刻在女儿随身玉佩上。"三当家的铁钩划过我脖颈,"你说巧不巧,县令夫人那翡翠镯子里..."

岸边突然火光冲天。衙役的呼喝声中,红玉猛地将我推进河里:"走!去慈云寺找慧明师父!"

冰水灌进口鼻时,我听见柳姨娘临刑前的嘶喊在耳边炸开——"你以为赢的是你?我们都是棋盘上的卒子!"

三日后我在禅房醒来,枕边放着本《妙法莲华经》。翻开第一百零八页,夹着片风干的莲花瓣,背面用胭脂写着:"申时,放生池"。

慧明师父背对我喂锦鲤,僧袍下露出半截翡翠镯:"李贞静十五岁那年落水,捞上来时后颈多了颗红痣。"他转身轻笑,眉眼竟与漕帮三当家有七分相似,"你说真正该在坟前洒桂花酒的是谁?"

我攥碎莲花瓣,胭脂染得指尖血红。禅院钟声惊起寒鸦,远处县令府的马车正缓缓驶上山道,车帘上金线绣的莲花在雪地里熠熠生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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