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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象台预计今明两天有中雷雨。 外头的天空阴云密布,再远些的天边,墨蓝色的云彩像是要马上流下来。禾念挂断电话,在工厂前的槐树下吹风,一身的潮湿和黏腻终于被这阵凉风吹得荡然无存。上午刚刚和阿根廷的客户谈完,下午就马不停蹄来到下一家工厂。两天加起来的睡眠不足八小时,她有些犯困。 身上的薄荷绿西装裙被风吹得一鼓一鼓,她按下去,向里走几步,和工程师一起进了工厂大门。 合同已经签过,设备安装和调试也都已经完成。但工厂的老板算是她爸爸的老朋友,坚持让禾念也跟着工程师过来一趟。这几年这位老板已经从她们家订了五台升流式压力筛,今天刚好有一台旧设备出了故障。 不过是小问题,更换压力筛转子轴承就可以,工程师已经搞定。 “陈工,禾秘书,刘总让二位先在办公室等等,晚上刘总订了餐厅。” 造纸厂偏离市中心,四周都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村庄。禾念应下来,但打算自己到外面转转。她大学学的并不是相关专业,对这些业务还不算熟悉,能待在这个岗位上只是因为她发现本专业对口工作的平均工资水平还不如大学时家里给的生活费高—— 于是妈妈沉思后答:“就让念念来给我当秘书吧。” 禾念没拒绝,也没同意,但莫名其妙地就成为了妈妈的秘书。 公司盛传走后门进来的小姑娘确实是走后门进来的,谁让老板是她妈妈。 造纸厂里收回来的废纸都分门别类地码好摆在了天棚下相应的空地上,偶尔有一两张废纸会从扎带外面掉出来。禾念转悠到这里,走到天棚底下。废纸摞得不高,她走近去看,脚下踩到一张滑滑的纸。 似乎是废书的一页,油墨已经有点模糊了,细跟高跟鞋三厘米的鞋跟踩在了某一个字上。 禾念弯腰,看清了那张废纸上的字。 《左传·襄公二十五年》:且昔天子之地一圻,列国一同,自是以衰。 她拿着手机的手停了停,鞋跟踩在了那个“圻”字上。移开脚,灰色的鞋跟印将那个字盖得完全模糊。其实如果看过前面的一句话,她不需要确认也知道自己踩到的到底是哪一个字。记住一些事情是…
台风天,气象台预计今明两天有中雷雨。
外头的天空阴云密布,再远些的天边,墨蓝色的云彩像是要马上流下来。禾念挂断电话,在工厂前的槐树下吹风,一身的潮湿和黏腻终于被这阵凉风吹得荡然无存。上午刚刚和阿根廷的客户谈完,下午就马不停蹄来到下一家工厂。两天加起来的睡眠不足八小时,她有些犯困。
身上的薄荷绿西装裙被风吹得一鼓一鼓,她按下去,向里走几步,和工程师一起进了工厂大门。
合同已经签过,设备安装和调试也都已经完成。但工厂的老板算是她爸爸的老朋友,坚持让禾念也跟着工程师过来一趟。这几年这位老板已经从她们家订了五台升流式压力筛,今天刚好有一台旧设备出了故障。
不过是小问题,更换压力筛转子轴承就可以,工程师已经搞定。
“陈工,禾秘书,刘总让二位先在办公室等等,晚上刘总订了餐厅。”
造纸厂偏离市中心,四周都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村庄。禾念应下来,但打算自己到外面转转。她大学学的并不是相关专业,对这些业务还不算熟悉,能待在这个岗位上只是因为她发现本专业对口工作的平均工资水平还不如大学时家里给的生活费高——
于是妈妈沉思后答:“就让念念来给我当秘书吧。”
禾念没拒绝,也没同意,但莫名其妙地就成为了妈妈的秘书。
公司盛传走后门进来的小姑娘确实是走后门进来的,谁让老板是她妈妈。
造纸厂里收回来的废纸都分门别类地码好摆在了天棚下相应的空地上,偶尔有一两张废纸会从扎带外面掉出来。禾念转悠到这里,走到天棚底下。废纸摞得不高,她走近去看,脚下踩到一张滑滑的纸。
似乎是废书的一页,油墨已经有点模糊了,细跟高跟鞋三厘米的鞋跟踩在了某一个字上。
禾念弯腰,看清了那张废纸上的字。
《左传·襄公二十五年》:且昔天子之地一圻,列国一同,自是以衰。
她拿着手机的手停了停,鞋跟踩在了那个“圻”字上。移开脚,灰色的鞋跟印将那个字盖得完全模糊。其实如果看过前面的一句话,她不需要确认也知道自己踩到的到底是哪一个字。记住一些事情是本能,尤其是不太愉快的记忆往往在大脑储存得更长更久。
她转过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将那张纸捡起来塞进废纸堆里。反正这些废纸会被打成纸浆然后通过压力筛分离杂质,再经过一系列的流程变成一张新的纸,原先的油墨会消失得一干二净。
细细的雨丝落下来打在了天棚上。
她叹了口气,转身向办公室内走去。
刘老板在当地一家有名的商务宴餐厅订了雅间。餐厅的名字叫曲院风荷,院子里养了一池荷花。这间包间靠近荷池,两面洞开,窗户换成了几条垂下的白纱帘,正在晚风中随风摇动。
荷香满院,风吹帘动,景象格外雅致。
阿根廷客户是禾念妈妈一个在进出口贸易公司工作的朋友介绍的,她刚好也是刘老板的旧识,因此今天的饭局也邀请了她来。禾念叫了一声吕阿姨,挨着她坐下,顺势看向她对面空着的位子。
今天还有别的人吗?
倒也不是禾念对这些饭局敏感,只是工作以后参加的每个饭局似乎都有人带着一些不单纯的目的。例如每次吃饭都会有试图给她介绍相亲的叔叔阿姨,她人虽然看着好说话,但这种事情无一例外都会拒绝,拒绝的次数多了也麻烦。
这些人中不乏公司的老客户,她不想让妈妈太难办。
“念念,最近在你妈妈手底下工作的怎么样?”
吕清拉着她的手问了一句。
禾念长得乖,就是不微笑的时候神色总是冷冷的,用大人的话说就是“想批评一下这孩子还得看她有没有提前挂脸”。同事评价她看着性格软但是好像很有原则,她也确实是这样,坚决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还会在人生大事上的选择固执己见。
像一块长着柔软青苔的顽固石头。
禾念乖乖点头,同时低声道:“阿姨,我妈让我给您带了一条长白山的野山参,等吃完饭我给您拿过去。”
吕清笑了笑:“都说叫你妈别破费送这些东西,吃都吃不完。”
吕清是北方人,禾念深知北方人送礼时的“撕吧”文化,谁还不会客套几句。她趁吕清说出这次和她吃饭真正的目的之前开口,拉住了她的手:“阿姨,我有男朋友了,上个月刚交的,对我挺好的。”
坐在门口正对位置的刘老板闻声抬头:“小禾,有男朋友了?你看看,我就说晚了一步。我还和你妈妈还有吕阿姨说,这边有好几个不错的青年才俊就等着给你挑呢。”
青年才俊,指五官都还在。
人还不错,指暂时没杀过人。
禾念微微笑了一下:“谢谢刘叔的好意,不过单了这么久,就刚巧在上个月找到男朋友了。”
雅间的门在她话音落下的一刻被服务员推开。
禾念没抬头看,余光瞥到灰色的身影似乎停在了她的身边。她百无聊赖,活动了一下食指的戒指,抬头看向那道灰影。浅黄色的灯光映出来人朦胧的侧脸,不知为什么,他似乎也在低头看她。
目光交汇的一瞬间,灯光蓦然亮了一些,禾念直视着他,仿佛被今晚的雷劈中。
身体僵硬的片刻,心脏好像变成一条被拉扯到极限的橡皮筋。
松手就会喘不过气,抬不起头。
商圻的目光只是从她脸上一扫而过,随后坐到了吕清的对面。她从似乎被凉水泼过以后的呆滞中回过神,试探着抬头来确认是不是熬夜过后产生的幻觉。七年没见的人在这种场合见到,她有理由怀疑这一切都是幻觉。
对面的人高大而英俊,和七年前的样子相比其实没怎么变,只是更加沉稳和成熟。他上半身蒙在墨兰浅浅的花影中,并没有主动提起什么,仿佛根本不认识她一般,侧头和旁边的刘城易说话。
她的目光谨慎又小心,但还是会被对方察觉到。
他淡淡地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继续和桌上的人打招呼。禾念喉头一紧,心像被塞了一块湿棉花进去一样难受。她忍住落荒而逃的冲动,克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起码别让外人看到她脸上出现像是活见到鬼一样的神情。
没有镜子,她自己也不知道现在的笑容是不是勉强,低头看向吕清:“阿姨,我去一下洗手间。”
凉爽的风昭示着台风的来临,长廊上垂着的白色纱帘轻柔飘动。
禾念拧上水龙头,抬头看向镜子,与她苍白的面色一同映出来的还有那道挺拔的身影。
他靠着窗站,不知站在那里已经多久。
雷声响起,暴雨遮盖了周围一切声响,从窗外探进来的夹竹桃枝遮住他的肩头。他抬头看向镜子中的她,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好像已经将她打算仓皇而逃的念头看到了底。
而禾念用冷水洗过脸,已经冷静了不少。她镇定地用纸巾擦着西装裙上溅上的水珠,随后转身走出了洗手间。
七年时间过去了。
只不过是少年时期牵过的手松开了而已,她不认为商圻这种人会因为这点小事再和她计较。
她捏着纸巾,从他身旁走过,又忽然停住。
商圻挡住了她的去路,阴影将她的身体完全包裹起来。
他没说话,静静站了几秒,然后从她身侧走过,停下脚步的瞬间才侧头看她。
这几秒太漫长,她像一张紧绷的弓被拉到极限。
禾念被这道目光钉住,没办法怪自己总是想逃,谁让商圻从来就是有仇必报的风格,不过她还是觉得不至于。有谁会为了中学时期的爱恋报复,何况他这种人也不像是会为情苦恼的样子。
那声音也突然冒出来,就像没有预兆就来临的暴雨,在台风天里落下。
“禾念,恭喜你,交了新男朋友。”
不眠夜
雷声甚至像是一声警告。 从窗外吹进来的风让她冷不丁地抖一下,鞋尖忍不住踩过了他的影子。禾念原本想假装不认识、不开口就可以完美地结束这次意外的相见,但她还是低估了商圻记仇的程度。就比如现在,以她对他这种眼高于顶的人的了解,他绝对不可能是在真心恭喜她。 更像是嘲讽。 交往的时候,隔壁班喜欢她的男生递给她一瓶水。他会买一瓶差不多的,在一个她早就把这种芝麻大的小事忘记的时刻突然拿出来给她喝,然后那张平时都没什么表情的脸带上笑容:“禾念,水甜吗?” 禾念眨眼:“纯净水,不甜啊。” 她只是如实回答。 商圻也点头,像是赞同她的话。他在课桌底下不经意地勾一下她的手指,继续做着函数的最后一道大题的第三问,不咸不淡地开口:“可能是没有昨天xx送给你的那瓶水甜。” “……” 神经病! 从窗外飞溅进来的雨滴让禾念将这些飞速涌上脑海的记忆压下去,她摸了一把手臂上凉凉的雨丝,思忖着怎么回答。但是人在心虚和紧张的时候往往会说错话,因此那句“谢谢”变成了—— 禾念冷静看着他:“不客气。” 这话出口的一秒,她的手不自觉地蜷了蜷,不禁想用双手扼住咽喉以达到让自己因窒息而失忆的效果。 商圻没说话,他静静地看着她,在听到这一句“不客气”的时候唇角终于动了动。他冷冷地打量了她数秒,似乎是在确认这些年她所产生的变化。雷电再次劈下的瞬间,他转过头,脚步逐渐变远。 禾念默认通过这次对话,这场重逢就可以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显然他们都不想再和对方产生一丝联系。 桌上的人正在等他们,人齐了以后刘城易才动筷。这次饭局上的人大多都是禾念熟悉的人,聊的也都是和工厂相关的事情。禾念当然不想抬头,全程都尽量安静地听着他们说话。 刘城易称呼商圻为商总,大概也是生意上有往来。禾念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尤其懒得了解商圻现在在做什么。她不想对已经结束的关系做更多深入的思考和检讨,人只有心大一点才能活得更快乐。 她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樱桃果酒,余光扫…
雷声甚至像是一声警告。
从窗外吹进来的风让她冷不丁地抖一下,鞋尖忍不住踩过了他的影子。禾念原本想假装不认识、不开口就可以完美地结束这次意外的相见,但她还是低估了商圻记仇的程度。就比如现在,以她对他这种眼高于顶的人的了解,他绝对不可能是在真心恭喜她。
更像是嘲讽。
交往的时候,隔壁班喜欢她的男生递给她一瓶水。他会买一瓶差不多的,在一个她早就把这种芝麻大的小事忘记的时刻突然拿出来给她喝,然后那张平时都没什么表情的脸带上笑容:“禾念,水甜吗?”
禾念眨眼:“纯净水,不甜啊。”
她只是如实回答。
商圻也点头,像是赞同她的话。他在课桌底下不经意地勾一下她的手指,继续做着函数的最后一道大题的第三问,不咸不淡地开口:“可能是没有昨天 xx 送给你的那瓶水甜。”
“……”
神经病!
从窗外飞溅进来的雨滴让禾念将这些飞速涌上脑海的记忆压下去,她摸了一把手臂上凉凉的雨丝,思忖着怎么回答。但是人在心虚和紧张的时候往往会说错话,因此那句“谢谢”变成了——
禾念冷静看着他:“不客气。”
这话出口的一秒,她的手不自觉地蜷了蜷,不禁想用双手扼住咽喉以达到让自己因窒息而失忆的效果。
商圻没说话,他静静地看着她,在听到这一句“不客气”的时候唇角终于动了动。他冷冷地打量了她数秒,似乎是在确认这些年她所产生的变化。雷电再次劈下的瞬间,他转过头,脚步逐渐变远。
禾念默认通过这次对话,这场重逢就可以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显然他们都不想再和对方产生一丝联系。
桌上的人正在等他们,人齐了以后刘城易才动筷。这次饭局上的人大多都是禾念熟悉的人,聊的也都是和工厂相关的事情。禾念当然不想抬头,全程都尽量安静地听着他们说话。
刘城易称呼商圻为商总,大概也是生意上有往来。禾念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尤其懒得了解商圻现在在做什么。她不想对已经结束的关系做更多深入的思考和检讨,人只有心大一点才能活得更快乐。
她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樱桃果酒,余光扫过商圻的脸。
何况她和商圻——没有再重来的可能。
“你看,小禾都有男朋友了,本来这次想介绍商总和小禾认识的,”刘城易叹了口气,又笑道,“吕清,看来咱们俩这个媒人是做不成喽。”
因为下起了雷雨,包间用了临时屏风,将雨丝严严实实挡在了外面。禾念正在出神,突然被提到,礼貌地笑了笑:“谢谢刘叔,这几年你和吕阿姨为我的事情操了不少心。”
客套话该说的时候还是说一下,她喝着酒抬头。说这话的时候,对面的人也正在看她。他听着禾念的陈述,不知是想嘲讽还是什么,眉头微微蹙起,淡褐色的眼睛里正是她熟悉的目光,正像静水一样蔓延。
分手时不体面就有这样一个坏处,彼此曾经是最熟悉对方的人,深知现在说哪句话、做出那个表情最能戳到对方痛处,如同软刀子杀人,看不见刀子的寒光,拔出来却是鲜红的。
禾念胸口就像有人拿了一块湿抹布反复地擦,让她暂时忘却了应该心虚的人是谁。她不甘示弱地抬头,手臂撑在耳边笑了一声:“刘叔,商总当然很好。只是我上个月刚刚交的男朋友,人是不错,比商总小两岁,肯定没有商总成熟,要是我们这顿饭提前吃就好了。”
商圻拿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他面如平湖,似乎是冷笑了一下。
禾念坐在他的对面,长发柔软地落在耳边。她一面说着,一面用余光瞥他,着重强调了其中的几个字,随后悄悄看他一眼,微笑着继续低头吃吕清给她剥的螃蟹肉。
吕清虽然没察觉其中的暗流涌动,但还是感觉到禾念今天有些异常。她平时不是话多的人,不会在不感兴趣的事上再额外多提一嘴,又或许工作这半年,她也成长了?
禾念虽然心里想着最好不要再惹怒对方,毕竟当初——
可是话到嘴边,不反击心里又不舒服。更重要的是她觉得商圻对这件事的关注顶多就是那句“恭喜你”了,这么多年过去,再说别的又有什么用?
男人的薄情之处就在于会在荷尔蒙的作用下表演爱,去掉了甜蜜的伪装,冷漠和无情的本质就会暴露,这点也体现在他们不会持续地只爱一个人上。商圻既然也是男人,她就不会妄想这么多年以后,他还在爱她。
禾念想到这里,再次感觉身上有点冷。
因为雷电交加外加暴雨,饭局提前结束。禾念订的酒店在市中心,吕清正好顺路送她回去。明天暴雨还会持续一天,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回家的高铁。禾念一边刷着 12306 上的车票信息,一面走进了电梯。
房卡“嘀”的两声重叠,禾念侧头去看隔壁和她一同开门的人。
刘城易很贴心地为他们订了相邻的两间房。
商圻已经打开了一条门缝,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她全程在看手机,自然没留意到和她一起上电梯的人。
禾念后知后觉地怀疑他可能趁她低着头的时候冲她偷偷吐口水。
她想了一下有没有必要到前台去换个房间,但考虑到这样做会显得更加心虚,还是放弃了换房的念头。台风天,人走几步路身上就湿而黏腻,她快速地冲了一个热水澡,走到镜子前才看到禾苗给她发了无数条信息。
禾苗是医学生,正在经历可怕的死亡期末周,背书背得快要昏厥。她回了她几条语音,抬头看向布满雾气的镜子,拽过一张纸巾将上面的水汽擦干,皱着眉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每次熬夜之后免疫力就会下降,最近几天胸口又起了一些星星点点的红疹。不严重,但是有些烦人。她用毛巾轻轻擦了擦,举起手机的前置镜头对准自己的身体。浴巾包裹着拍摄不太清楚,她索性脱掉浴巾拍自己的身体,也完整地拍下了胸口到小腹的红疹。
待会儿发给禾苗让她看一看吧,家里有个医学生就是方便。
禾念拢起不断向下滴水的头发,没留意到屏幕上滚动的水滴,抬手拿起了吹风机。
吹风机的声响将其他细微的声音很好地掩盖,禾念将吹得半干的头发慢慢梳开,拿起手机走出浴室。插好充电器,手机屏幕便亮起来。禾念歪头看向屏幕,目光突然停住,湿润的手指猛地抓住了手中气垫梳。
手机里的照片上蹦出了隔空投送的页面,灰色头ḺẔ像下方有三个蓝色小字:已发送。
设备的名称:商圻。
禾念的头发滴滴答答地向下滴水,她顾不上擦,怔怔地盯着手机上的这几个字。到目前为止,她人生中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能体会到“心如死灰”这四个字的具体含义。
重逢的第一天,她把自己一丝不挂的照片发给了前男友。
一个可能在恨她的前男友。
作者的话
瞰雾
作者
2024-08-07
谢谢送花和推荐票的宝宝们
亲吻雨
第一步,把他手机里的照片删掉。 第二步,一拳把他打到失忆。 考虑到商圻和她的体格差距,禾念放弃了第二步计划。她搓了搓掌心,从极度的心慌中找回了一丝神智。她留心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然而没有一丝声音。按照她对商圻的了解,他不是那种会拿着私密照片威胁别人的人。 中学时代,班里的男生已经开始留意到同龄女孩的身体变化,图书角《白鹿原》里田小娥和黑娃抱在一起的章节被他们翻着看到书页边缘都有些发亮。商圻对此毫无兴趣,他只对手头的数学或者物理试题表现出过同等的热情。 但这种事谁又说得准?何况他们当初分手分得那么不体面。 雷声惊的她心里颤了颤,再低头看手中的照片,这张照片露出了她一小半脸,虽然不足以完全辨别是谁,但总归是有风险。禾念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换上睡衣,打开了房间的门。 酒店走廊空无一人,她站在隔壁门前犹豫了片刻,还是屈指叩响了门。 这次的态度要诚恳、要顺着他来,别再和他针锋相对。她在内心默念了几遍这几句话,眼前的门便被打开。门口的廊灯没开,门后的人只是瞥了她一眼就走进了屋内。 禾念推门进去,只有浴室的灯和屋子里床上的阅读灯还亮着。 商圻好像也才刚刚洗完澡,毛巾搭在湿漉漉的黑发上,坐到椅子上拧开了一瓶水。他赤着上半身,一边喝水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开口先说第一句话,黑色的iphone静静地躺在一边。 男士沐浴露的松木香味在鼻间蔓延。禾念知道这个场景有些暧昧,但她根本无心去再偷偷看一眼商圻的健身成果,死灰一样的目光扫过他面前的手机,手心里冒出一层薄薄的汗。如果是七年以前,她只会将他的手机直接冲进马桶。但现在彼此都是成年人,太冲动的做法不可取。并且谁知道那照片有没有自动上传云端,只删掉这只手机上的还不保险。 她看着他的眼睛,缓慢地舒了口气。 “我想看看你的手机,刚刚……我不小心把一张照片隔空投送了,”禾念笑了一下,语气尽可能卑微诚恳,“好像投到你手机上了,我想确认这张照片删掉了…
第一步,把他手机里的照片删掉。
第二步,一拳把他打到失忆。
考虑到商圻和她的体格差距,禾念放弃了第二步计划。她搓了搓掌心,从极度的心慌中找回了一丝神智。她留心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然而没有一丝声音。按照她对商圻的了解,他不是那种会拿着私密照片威胁别人的人。
中学时代,班里的男生已经开始留意到同龄女孩的身体变化,图书角《白鹿原》里田小娥和黑娃抱在一起的章节被他们翻着看到书页边缘都有些发亮。商圻对此毫无兴趣,他只对手头的数学或者物理试题表现出过同等的热情。
但这种事谁又说得准?何况他们当初分手分得那么不体面。
雷声惊的她心里颤了颤,再低头看手中的照片,这张照片露出了她一小半脸,虽然不足以完全辨别是谁,但总归是有风险。禾念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换上睡衣,打开了房间的门。
酒店走廊空无一人,她站在隔壁门前犹豫了片刻,还是屈指叩响了门。
这次的态度要诚恳、要顺着他来,别再和他针锋相对。她在内心默念了几遍这几句话,眼前的门便被打开。门口的廊灯没开,门后的人只是瞥了她一眼就走进了屋内。
禾念推门进去,只有浴室的灯和屋子里床上的阅读灯还亮着。
商圻好像也才刚刚洗完澡,毛巾搭在湿漉漉的黑发上,坐到椅子上拧开了一瓶水。他赤着上半身,一边喝水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开口先说第一句话,黑色的 iphone 静静地躺在一边。
男士沐浴露的松木香味在鼻间蔓延。禾念知道这个场景有些暧昧,但她根本无心去再偷偷看一眼商圻的健身成果,死灰一样的目光扫过他面前的手机,手心里冒出一层薄薄的汗。如果是七年以前,她只会将他的手机直接冲进马桶。但现在彼此都是成年人,太冲动的做法不可取。并且谁知道那照片有没有自动上传云端,只删掉这只手机上的还不保险。
她看着他的眼睛,缓慢地舒了口气。
“我想看看你的手机,刚刚……我不小心把一张照片隔空投送了,”禾念笑了一下,语气尽可能卑微诚恳,“好像投到你手机上了,我想确认这张照片删掉了,你不会介意吧?”
商圻拧上了纯净水的瓶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机。目光停留一秒,他微微仰头对上她的视线。禾念很清楚他的惯性动作,一般他这样的时候就是准备为难人了——
“什么照片?”
他语气不急不缓,顺手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屏幕的光反映到他的脸上,他抬头扫一眼她的身体,眯着眼睛看向手机里的照片。禾念虽然明白他不会说出“你现在发育的不错”这种猥琐话,但以他的缺德程度会怎么威胁她也说不定,谁让她今晚当着那么多人暗暗戳他心口。
“商圻,我们的事已经过去了。都是成年人,没必要兜圈子。你把照片删了,我向你道歉,咱俩就当今天没遇见过,明天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禾念向前走了一步,语气十分豁达,“或者你开个价,我就当我把自己的照片买回来?”
她话说得干净利落,在感情上她一向是这样。商圻闻言笑了一声,继续用毛巾擦着湿发上的水渍。白色毛巾擦过头顶,从上方盖着略微遮住了他的眼睛,就这样沉默了几秒,他低头拿起手机。
“如果我不同意呢?”
雨声越来越大,室内空调送出的冷风让她双手有点发冷。商圻会说出这样的话也在她的意料之内,她抿唇,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那你想怎么样?”
她能想到的他会提出的最过分的要求——
无非是肉体关系。
禾念向后仰到沙发上,沉着气等他的回答。她不是一个耐心的人,比起商圻,她在中学时代就像一只假装盛着氦气的氢气球,看着稳定但遇到明火就会大爆特爆。久等不到他的回答,她两步上前掀起了盖在他头顶的毛巾。
商圻的头微微侧过,伸出的手在这个瞬间抓住了她的手腕。
酒店的拖鞋不防滑,湿润的地板和鞋底相擦,禾念脚下一歪,整个人向下栽去,一头撞上他的胸膛。她眼前一黑,另一只慌乱的手在这几秒内本能地抓向所有能抓的东西,于是精准地抓住了柔软的浴巾以及浴巾下不柔软的东西。
头顶上传来一声压抑的、因疼痛而发出的闷哼声。
禾念半跪在他身前,缓缓地低下头。
禾念认为如果一个女人,能在同一晚上做到把裸照发给前男友并在讨要的过程中精准地抓住了对方的要害以达到互相制衡的目的,那此女绝不简单。安不奢逸;危不惊惧;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商圻身形没动,他一只手扶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仍然拿着自己的手机,被扯掉的毛巾落到了她手上。禾念不清楚自己应该先道歉还是先借机要出自己的照片,手掌缓缓松开,仰头看向他的脸:“……我不是有意的,你要是一开始删掉照片,这种意外就不会发生。”
她尾音微微一抖,尽可能回避他的视线。
商圻并没有说话,他低头看着面前声音越来越小的人。禾念湿润的发尾落在他的手腕上,像春天里的狗尾巴草,颤动着扫过他的手臂。她的睡衣宽松,光洁的锁骨上流下的水滴向下滑入睡衣的空隙,他侧过眼,抓紧她手腕的手骤然松开。
“留在这里陪我一晚,我可以考虑删掉照片。”
小桌上放着一盒草莓薄荷硬糖,他打开盒子将一颗糖含进嘴中,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作为分手的补偿和删掉你照片的交换,这个要求应该不算过分。”
禾念微微一怔。
虽然知道他八成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听到这样的话她还是觉得有几分好笑。她当然没蠢到会这样删掉自己的照片,只是很意外商圻居然还真的在记仇。已经过去七年的事情,他却在今天问她要补偿。
不知道是补偿还是报复。
商圻已经走到了窗前,似乎正在等待禾念的回答。
禾念坐回沙发上,冷静道:“可以,你带安全套了吗?”
窗上映出浅浅的人影,商圻的动作顿了顿。他似乎是惊讶她这么快的回答,又像是对这种结果并不意外。手中的装糖的铁盒摇晃着发出一声又一声糖果碰撞的声响,他的声音像雨水一样冷。
“你现在有男朋友,却答应了要陪我一晚的要求。”
舌尖的糖果化开,手中铁盒摇晃的声音随之停住。
“禾念,这就是你对待感情的态度。”
禾念喉头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塞住,她自然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熬夜过后的怨气以及与他重逢后的情绪在此刻叠加涌上来,她站起身来走到他身后,冷声道:“商圻,我和你分手不是因为我出轨,你想讽刺我不如换个理由。你喜欢的话,照片你自己留着好了——”
神经病!
她吐出一口气,转头走向门口。门廊的灯关着,她摸黑拉开门上的防盗链。
身后的松木香缓缓传到鼻尖,她手上动作一停,随即便被握住了手腕。自她身后箍住她的躯体像一座带着雨雾的山压来,商圻按住她挣扎的手臂,单手卡住了她的下巴。
仿佛带着几分恨意的亲吻落到唇上,她唔一声,整个人被抱进了怀里。强硬的亲吻犹如骤雨,他舌尖撬开她的唇瓣,草莓薄荷糖的气息在口腔中一点点蔓延。她艰难地喘了一口气,睡衣在推搡间撩起来。
“禾念,你现在的男朋友,也这么亲过你吗?”
落日圆
高二放学的时间早一点,一楼楼梯间的空地堆满了刚换下的老旧课桌椅。商圻还在用笔勾她说着不会的那道数学题,没留意她坐到了课桌边上,手指正屈起来戳他衣角。折成方块的草稿纸还在手心里,他低头看向拽着他校服一角的手。 禾念悄悄看他,两根手指掐着他的校服短袖,少女的目光是暗示的、羞涩的,看他一眼又飞快收回来。 商圻实在“正直”的有些邪门,两个人目前做过最大尺度的事情就是偷偷拉一下手。她不知道怎么说出“要不我们亲一下”这种话,商圻平时就像长在雪山顶上的莲花,所以这句话很难开口。 学校里其他偷偷谈恋爱的小情侣起码都已经亲过脸颊了。 她又看他一眼,他正在认真地看着她的脸,似乎是想读懂她目光的含义。禾念从来是有话直说的人,很少有这样支支吾吾的时候。他手臂撑到她身侧,自然地与她对视:“怎么了?” 商圻的眼睛轻微近视,平时不会戴眼镜,但现在认真端详她的神情就凑近了一些。禾念看着忽然贴近的脸庞,忍不住低头咳了一声,忽然理解了为什么社交平台上的女生都对男高情有独钟。 他眨了眨眼睛,抬手捏一下她的脸。 “禾念?” 她目光扫过他的嘴唇,手心又热又痒。快到高三放学的时间了,她听到楼上已经有了脚步声。禾念向外轻轻推了推他,自己也知道脸红,从课桌上跳下来,手忙脚乱地整理自己的校服:“没事,我们走吧。” 穿堂风从教学楼外送进来,她的手被轻轻握住。 脚下的白瓷砖映出了逐渐接近的两个影子,她的心脏仿佛被一只轻柔的手捏住。禾念靠到了课桌的边缘,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上移,慢慢地碰上她的手臂。商圻校服上的橙花洗衣液的气味覆盖了她的呼吸,她仰头看向低头的人。 商圻比她高一个头,弯腰——低头靠近,心跳和呼吸的声音越来越大。她却不敢闭上眼睛,手指抖了抖,听到他询问的声音:“禾念?” 禾念偶尔会讨厌商圻的脾气,比如他明明知道她就是想亲他,还故意装作不知道,非要她主动问,讨厌死了! 他的手指拨开她耳边的碎发,不知道是不是在装作什么都…
高二放学的时间早一点,一楼楼梯间的空地堆满了刚换下的老旧课桌椅。商圻还在用笔勾她说着不会的那道数学题,没留意她坐到了课桌边上,手指正屈起来戳他衣角。折成方块的草稿纸还在手心里,他低头看向拽着他校服一角的手。
禾念悄悄看他,两根手指掐着他的校服短袖,少女的目光是暗示的、羞涩的,看他一眼又飞快收回来。
商圻实在“正直”的有些邪门,两个人目前做过最大尺度的事情就是偷偷拉一下手。她不知道怎么说出“要不我们亲一下”这种话,商圻平时就像长在雪山顶上的莲花,所以这句话很难开口。
学校里其他偷偷谈恋爱的小情侣起码都已经亲过脸颊了。
她又看他一眼,他正在认真地看着她的脸,似乎是想读懂她目光的含义。禾念从来是有话直说的人,很少有这样支支吾吾的时候。他手臂撑到她身侧,自然地与她对视:“怎么了?”
商圻的眼睛轻微近视,平时不会戴眼镜,但现在认真端详她的神情就凑近了一些。禾念看着忽然贴近的脸庞,忍不住低头咳了一声,忽然理解了为什么社交平台上的女生都对男高情有独钟。
他眨了眨眼睛,抬手捏一下她的脸。
“禾念?”ʟʟʟ
她目光扫过他的嘴唇,手心又热又痒。快到高三放学的时间了,她听到楼上已经有了脚步声。禾念向外轻轻推了推他,自己也知道脸红,从课桌上跳下来,手忙脚乱地整理自己的校服:“没事,我们走吧。”
穿堂风从教学楼外送进来,她的手被轻轻握住。
脚下的白瓷砖映出了逐渐接近的两个影子,她的心脏仿佛被一只轻柔的手捏住。禾念靠到了课桌的边缘,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上移,慢慢地碰上她的手臂。商圻校服上的橙花洗衣液的气味覆盖了她的呼吸,她仰头看向低头的人。
商圻比她高一个头,弯腰——低头靠近,心跳和呼吸的声音越来越大。她却不敢闭上眼睛,手指抖了抖,听到他询问的声音:“禾念?”
禾念偶尔会讨厌商圻的脾气,比如他明明知道她就是想亲他,还故意装作不知道,非要她主动问,讨厌死了!
他的手指拨开她耳边的碎发,不知道是不是在装作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眼眸凝视着她红透的脸:“想什么?”
不把“想亲你”这几个字说出口,看来他们只能一直拉手了。禾念瞪他一眼,耸着的肩塌下来,嘴里的话模糊许多:“亲一下……”
她发誓如果商圻敢说自己没听清楚她就再也不理他了。
商圻喉咙里似乎闷笑了一声,好像就在等她的这句话。禾念恼怒地抓了抓他的手,紧接着影子便叠起来。穿堂风吹过的瞬间,他低头靠近她的脸,轻柔的亲吻带着一丝颤抖,缓慢地落到她的唇边。
柔软的唇瓣第一次紧密相贴,她霎时抓紧了他的校服,心脏的血液仿佛都流到了头顶上,脚下如踩到云边般发软。商圻扶着她的手臂,她被完全圈到了他的怀里,少年的胸膛结实,心跳沉稳有力。她的脸炸开一片红,唇瓣如同被甜蜜的云朵包围。
高三学生下楼的声音越来越大,犹如紧密的鼓点。她侧头躲开这绵长的一吻,抓紧了手中的书包:“好了,他们下课了,我们快走吧——”
商圻的呼吸好像急促了一些,他微微喘息,低头啄了一下她的唇角作为第一次亲吻的收尾,隔着书包的带子握紧她的手。走出教学楼时夕阳的暖光覆盖了整个操场,她庆幸那天的夕阳又红又大。
足以遮盖她红到滴血的面庞。
暖洋洋又柔软的亲吻,有些笨拙和生涩,有别于现在的——
他的手掌垫在了她的后背,以免她被酒店房门的开关硌到,强硬而绵长的亲吻更像一场暴雨。禾念被亲的浑身发软,要跌下去的瞬间被他伸手捞了起来。停下喘息的片刻,她发抖的手揪住他的手臂,看向眼前的人。
商圻正在看着她。
如果我不同意呢?
今晚他又给出了相同的问题,她依旧没有回答。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禾念从没有给他一个可以选择的余地,也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他看着眼前的这张脸,扶在她腰间的手缓缓一松,目光已经冷静了许多。
他用手指揉了揉她唇边的印痕,平静地抬头:“禾念,这个问题总可以回答吧?你现在的男朋友也和你这样吻过吗?”
禾念的双腿有些发抖,激烈而不留余地的亲吻让她一时没有回过神。只是听到他问话的瞬间,眼前便清明了一些。商圻还是她认识的样子,永远在冷静地观察和审视,从不会失控。即使出现像刚才那样短暂失控的局面也是因为他的报复之心,本质上他还是习惯让一切处于自己的控制之中。
她深吸了一口气,唇角动了动,面无表情地看向他的脸:“吻过,只不过他的吻技比你好一些,不会乱咬人。你对我现在的感情生活这么感兴趣,怎么不问问他在床上有多持久?”
太熟悉对方的结果就是这样,谁说起话来都会往对方心口里捅。
商圻本已经走到桌边拿起手机,闻言手上的动作停住。他安静了两秒,滑开手机屏幕,坐在沙发上看向她。从口中冒出来的声音再也没有一丝情绪,他按下照片的删除键。
“那就祝贺你们,百年好合。”
商圻解开浴巾,浴巾下的黑色短裤在刚才那阵抓揉间已经变皱。他将解锁后的手机扔到床上,再次走到浴室边打开了门:“照片已经删掉了,你可以确认一下。不过还是希望你下次别再随便把自己的裸照发给别人——不是每个人都有兴趣欣赏你的胴体。”
门被“砰”的关上。
禾念懒得理会他的嘲讽,她走到床边捡起手机,打开相册确认那张照片有没有被删除。相册里没有,保险起见她又打开他的网盘看了一眼。商圻的网盘很干净,只有一些资料,相册是空着的,她全部检查完以后才放下心来。
这七年真正的结尾居然是因为一张照片和一个报复的亲吻。
禾念也觉得有些好笑,她将手机放回原处,随后就走出了他的房间。手机里有好几个禾苗的未接电话,她躺到床的中间,扯过了被子盖到自己的脸。刚才身体被抱着挤压后的痛感有些不适,商圻好像恨不得把她挤死。
她撩开睡衣看了一眼腰上被按出的微红的痕迹,不禁又在心底骂了他一声。微信的提示音在此时响起来,她瞥一眼才发现是叶鸣焉发来的消息。
叶鸣焉是禾苗的同班同学,不忙的时候她经常去禾苗的大学找她,偶尔会碰到他,一来二去他们就认识了。叶鸣焉算是人群中出挑的那一类男大学生,长得俊朗又干净,时不时就给她发一条信息,一声声姐姐叫得格外甜。
这次的消息是约她一起看电影。
禾念不是不懂他的意思,犹豫了一秒还是拒绝了。她现在没心情再和男人纠缠,等出差回去以后她就要请假去云若寺吃几天斋饭去去和商圻重逢的晦气,这才是要紧的事。
叶鸣焉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一个可怜的猫猫落泪的表情包,再加一句试探的询问。
“姐姐,你最近是不是不太高兴啊?那我们不看电影了,我请你吃饭,吃点好吃的心情就好啦。我们学校附近开了一家新的餐厅,傣族菜做得特别好吃。”
生长树
禾念清楚自己万事随缘的性格。 她从包里翻出那枚一元的硬币,随手向空中一抛。反光的硬币在空中滚了几圈落到柔软的大床上,她支着脑袋看了一眼硬币朝上的是哪一面,然后回复了叶鸣焉的消息。 “好啊,周末见。” 信息发送过去的一秒,她唇瓣突然微微刺痛一下。商圻喜欢在接吻的时候咬她,不轻不重,但每次都会咬一下,然后停下来观察她的反应,再继续吻。禾念表面上是不温不火的人,就是俗称的好脾气,被抱急了、咬疼了顶多就是皱着眉小声说他一句。 这么多年过去,他接吻的习惯还是没变,要卡着她的下巴亲,不许她挣扎。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红润的嘴唇,卷过被子盖住了身体。 如果这个吻能为这七年收尾,那也算一件好事。明天过后,他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重逢的第一晚这么狼狈,彼此都恨不得掐死对方,再遇见还有什么好说的?唯一能祈祷的就是止步于此,别再相遇。 手机里蹦出叶鸣焉发来的表情包,一只可爱的小猫在地上转着圈,随后亲了一下镜头。 叶鸣焉性格开朗阳光,整个人像太阳似的。禾苗说在大多数都被医学院摧残的快失去人类情绪的大学生里叶鸣焉简直是个特例。禾念想起第一次在食堂见到他,她和禾苗正在吃饭,他跑上来打招呼。 叶鸣焉像兢兢业业的仆人一样手里提着四份饭,居然都是为同一个舍友带的。禾念听到禾苗介绍他的名字,又看到他手里提着的四份饭,忍不住笑了一声:“你舍友也是衔玉而生的?”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后来再遇到,他热情的像金毛犬,禾念总是在对话中感觉下一秒他的尾巴就要甩到自己脸上来了。 比商圻这个闷葫芦要好太多。 这种想法出现的下一秒她就想叹气,心中如同升起了几颗肥皂泡泡。过去那么多年,她再接触一个男人,居然还是下意识地和商圻作对比——于是点燃那颗烟的时候,她决心再也不回忆他。 禾念知道自己并不是没有放下他,这七年里她回忆起商圻的时候屈指可数。她不喜欢拖泥带水的感情,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阶段性的友谊她可以轻松放下,阶段性的爱情也一样…
禾念清楚自己万事随缘的性格。
她从包里翻出那枚一元的硬币,随手向空中一抛。反光的硬币在空中滚了几圈落到柔软的大床上,她支着脑袋看了一眼硬币朝上的是哪一面,然后回复了叶鸣焉的消息。
“好啊,周末见。”
信息发送过去的一秒,她唇瓣突然微微刺痛一下。商圻喜欢在接吻的时候咬她,不轻不重,但每次都会咬一下,然后停下来观察她的反应,再继续吻。禾念表面上是不温不火的人,就是俗称的好脾气,被抱急了、咬疼了顶多就是皱着眉小声说他一句。
这么多年过去,他接吻的习惯还是没变,要卡着她的下巴亲,不许她挣扎。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红润的嘴唇,卷过被子盖住了身体。
如果这个吻能为这七年收尾,那也算一件好事。明天过后,他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重逢的第一晚这么狼狈,彼此都恨不得掐死对方,再遇见还有什么好说的?唯一能祈祷的就是止步于此,别再相遇。
手机里蹦出叶鸣焉发来的表情包,一只可爱的小猫在地上转着圈,随后亲了一下镜头。
叶鸣焉性格开朗阳光,整个人像太阳似的。禾苗说在大多数都被医学院摧残的快失去人类情绪的大学生里叶鸣焉简直是个特例。禾念想起第一次在食堂见到他,她和禾苗正在吃饭,他跑上来打招呼。
叶鸣焉像兢兢业业的仆人一样手里提着四份饭,居然都是为同一个舍友带的。禾念听到禾苗介绍他的名字,又看到他手里提着的四份饭,忍不住笑了一声:“你舍友也是衔玉而生的?”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后来再遇到,他热情的像金毛犬,禾念总是在对话中感觉下一秒他的尾巴就要甩到自己脸上来了。
比商圻这个闷葫芦要好太多。
这种想法出现的下一秒她就想叹气,心中如同升起了几颗肥皂泡泡。过去那么多年,她再接触一个男人,居然还是下意识地和商圻作对比——于是点燃那颗烟的时候,她决心再也不回忆他。
禾念知道自己并不是没有放下他,这七年里她回忆起商圻的时候屈指可数。她不喜欢拖泥带水的感情,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阶段性的友谊她可以轻松放下,阶段性的爱情也一样。人生就活几十年,她不想过的愁眉苦脸,苦大仇深。
12306 发来了订票成功的短信,她心满意足地躺回去。
一切都会留在台风天。
天气原因,今天的航班几乎取消了一大半。禾念上高铁的时候正好看到本地新闻的推送,高铁票已经全部售罄。昨天买二等座时没有买上,好在最后勉强抢到了最后一张一等座的票。
高铁车厢只有大学生返校和放假时才是安静的,现在前后车厢都传来小孩子兴奋的玩闹声。
禾念推着小行李箱走到自己的座位前,低头看向坐在自己位置上的中年男人,再次核对了一下座位号,抬手轻轻拍了拍座位的把手:“您好,这是我的位置,麻烦您让一让。”
中年男人正眯着眼看手机里的视频,闻言只抬头瞥了她一眼,又像没事人一样低下头去:“我上车的时候这里是空着的呀,我就坐在这里,小姑娘,你去再找个空位啰。”
禾念本就有些晕涨的脑袋停了一秒,手臂撑在了行李箱上。她对高铁霸座的印象只停留在社会新闻上看到的样子,还是第一次真正遇到这么没脸没皮的人。她点了点头,语气也没变,并没有和他争执。
“那好,您不起来我叫乘务员喊乘警了啊。”
一旁的乘客纷纷向这边看过来,原本要关了手机装睡的男人听到她的话,声音的音量顿时提高了几倍,干瘪的脸上一双小眼睛瞪着她:“你叫!你叫!你 xx 的,我说了我看到这里有空位,有空位就可以坐!”
禾念向后退了一步,避免被这个疯子伤到,退到了闻声赶来的乘务员身后。乘务员也是年轻的小姑娘,检查了禾念的查票以后才低头道:“您好先生,我看了您这边的车票是无座,这个位置是这位女士的,请您到前面车厢找一下还有没有空座。”
中年男人横抱起手臂,仿佛根本没听见乘务员的话,继续闭眼道:“我听不见,反正我就是有空位就坐,我先来的,我就坐,有本事你们赶我走。”
禾念一向懒得和这种神经病纠缠,但昨晚没休息好,脑袋像被缠着一圈紧绷的线。她看着男人唾沫横飞还要伸手挥舞的样子,上前在乘务员面前挡了挡,拿出手机打开了视频录制。
“你录什么录,这里一直没人坐,我坐坐怎么了?”
中年男人说着便抬手打向禾念的手机,被乘务员伸手拦住。乘务员一面拦他,一面用对讲机联系了乘警,周围的乘客也零零星星发出了几句声音:“银行还一直有钱没人去取呢,你怎么不去抢?”
中年男人猛地从自己的位置上跳起,冲着后面出声的乘客吐了一口,随即抬手抓向了禾念的肩。禾念正欲挡到乘务员的身前,身后的过道上便多了一个挨着她身后站的人。
突然冒出来的人在她身后站定,像一棵在此地扎根生长的大树。他一只手扶稳了她的身体,一只手牢牢地掐住男人的手腕,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猛然松开手向前一推,让他失去重心踉跄着跌到了座位上。禾念冷不丁向后撞上他的身体,拿着手机的手一停,侧头去看他的脸。
看清了眼前人是谁,禾念不由得怔住,道谢的话也停在了嘴边。商圻的目光与她相撞,又平静地移开视线,他拉着她的手臂将这块位置空了出来,让给了身后到来的乘警。
列车在雨中穿行,车窗上的水滴凝起又被风吹散。扶在她手臂上的手松开,却依旧撑在一边座椅的顶端将她圈在自己的身前。禾念抓着手机动了动,不小心踩到他的鞋尖。
“我是本次列车乘警,现在请你离开这个座位自行找空座入座,警告后如果你不离开我们会对你采取强制带离措施,你听清楚了吗?”
中年男人跌倒的怒气像是在此刻全部爆发,他抓着座椅的扶手,推搡乘警的身体:“我不让,我花钱了,我花钱就能坐。那个女的还推我呢,她推我你们为什么不抓她,啊?”
乘警立刻又进行一遍警告,随即和旁边的乘客一同将男人揪了起来,两个人合力将男人半拖半拉地带了出去。乘务员将禾念的行李箱推到位置的前方:“女士,您现在可以入座了。”
是巧合
列车从绿浪中穿过,两侧的矮山过后是大片的平原和湖泊。禾念透过窗子瞥了一眼密密的雨珠,将手中的袋子递给准备走向商务座区域的人。用礼盒包装的中式糕点,挑十二个才能组成一盒,她付款的时候肉都在痛,就等着回家拆开尝尝。 但她也不喜欢欠别人什么,尤其是欠商圻的。 商务座的自动门已经打开,商圻看向拦在他前面的这只手,以及她手中提着的礼盒,侧头转向她的身前。禾念明显没睡好,两侧的长发垂下的几缕有些毛躁。他看她一眼,在距离她两步的位置站定。 “禾念,希望你没有误会我还没放下你。” 他没接她递来的糕点,身体挡住了窗子,也挡住了外面的一片绿浪。 禾念抬头的动作迟缓:“哦,我没说你还没放下我。” 发什么神经。 虽然说多年后重逢的人们总是会暗自揣测自己在对方心里是否还有一席之地,但她向来不做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见他不要这份谢礼,她果断将手收了回来,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昨天一晚上都没有休息好,她不想再多动一点脑子思考商圻到底在想什么,戴上眼罩靠着座椅睡了过去。 一夜没睡的后果就是一闭上眼睛便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禾念动了动压麻的手臂,终于摘下眼罩看向手腕上的表。红色的心率显示心跳正常,她看向一旁的时间,猛地弹坐起来。出差那么多次,这是她第一次在返程中坐过站。 平时高铁的乘务员会在要到站时提醒一下,但今天估计因为乘客满员,他们太忙了没有顾上。她看着前方到站的那个城市名称,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安慰自己只坐过了两站还好。 她点开12306的app,乘务员便从另一头走了过来。 “你好,我不小心坐过站了,想问一下返回的话怎么买票呢?” 禾念站起来看了一下购票页面,今天已经没有返回的高铁票了。乘务员看着自己手中的手机,确认以后停顿了一下:“是这样女士,受天气影响今天往xx方向的列车停运了,我给您补个票,您可以在下一站到站的时候下车,等明天的列车返回。” 屋漏偏逢连夜雨。 自从和某人重逢以后竟然没有一件好事…
列车从绿浪中穿过,两侧的矮山过后是大片的平原和湖泊。禾念透过窗子瞥了一眼密密的雨珠,将手中的袋子递给准备走向商务座区域的人。用礼盒包装的中式糕点,挑十二个才能组成一盒,她付款的时候肉都在痛,就等着回家拆开尝尝。
但她也不喜欢欠别人什么,尤其是欠商圻的。
商务座的自动门已经打开,商圻看向拦在他前面的这只手,以及她手中提着的礼盒,侧头转向她的身前。禾念明显没睡好,两侧的长发垂下的几缕有些毛躁。他看她一眼,在距离她两步的位置站定。
“禾念,希望你没有误会我还没放下你。”
他没接她递来的糕点,身体挡住了窗子,也挡住了外面的一片绿浪。
禾念抬头的动作迟缓:“哦,我没说你还没放下我。”
发什么神经。
虽然说多年后重逢的人们总是会暗自揣测自己在对方心里是否还有一席之地,但她向来不做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见他不要这份谢礼,她果断将手收了回来,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昨天一晚上都没有休息好,她不想再多动一点脑子思考商圻到底在想什么,戴上眼罩靠着座椅睡了过去。
一夜没睡的后果就是一闭上眼睛便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禾念动了动压麻的手臂,终于摘下眼罩看向手腕上的表。红色的心率显示心跳正常,她看向一旁的时间,猛地弹坐起来。出差那么多次,这是她第一次在返程中坐过站。
平时高铁的乘务员会在要到站时提醒一下,但今天估计因为乘客满员,他们太忙了没有顾上。她看着前方到站的那个城市名称,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安慰自己只坐过了两站还好。
她点开 12306 的 app,乘务员便从另一头走了过来。
“你好,我不小心坐过站了,想问一下返回的话怎么买票呢?”
禾念站起来看了一下购票页面,今天已经没有返回的高铁票了。乘务员看着自己手中的手机,确认以后停顿了一下:“是这样女士,受天气影响今天往 xx 方向的列车停运了,我给您补个票,您可以在下一站到站的时候下车,等明天的列车返回。”
屋漏偏逢连夜雨。
自从和某人重逢以后竟然没有一件好事,禾念捏了捏眉心。虽然倒霉到家,还是规规矩矩补好票,到后方人少的车门处等着下车。她长吸一口气,正巧商务座的自动门打开,她抬头就对上那双没有波澜的眼睛。
商圻居然没有下车。
她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对目前要到站的这座城市了解不多,只因为大学时想吃大闸蟹来过一次。高铁站附近的酒店全部客满,只有一家还有一个最贵的房型,她忍痛订了房间,再抬头时才发现人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
都是等着下车的人,他站哪儿她也管不着。但禾念还是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了一步,叶鸣焉的微信语音就在这个时候打了过来。高铁上信号不好,她点开几秒以后那边才传来模糊的声音,她切换了一张卡,听到流畅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
“姐姐,你到站了没有?我去接你,今天雨很大。”
扑面而来一股阳光清新的味道,禾念心情都好了一点,声音也软了许多:“我坐过站了,没事,你好好复习。”
商圻低眼看向她的手机屏幕。
由于身高的优势,背对着他的禾念手机屏幕上的东西他可以一览无余。屏幕上弹出数个小狗转圈表情包,一看就知道对方是个年轻的男孩。禾念正要挂断电话,听到自己头顶上传来一声极轻的冷哼。
她置若罔闻,同样回了一个表情包,收起手机准备下车。
雨下得太大,手机上没叫到一辆车,高铁前的黑车价格翻了一倍。禾念急着走,也没和司机讲价,刚要上车的一秒就被人抓住了手。地上的积水有些深,身后的人抓着她的手臂带她上了台阶。
黑车司机喊了一声走不走,随后骂骂咧咧地将车开了出去。
禾念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舟车劳顿,疲倦饥饿,她已经失去了回头给他一拳的力气。黑伞下的人和她平静的对视片刻,唇角动了动,似乎在冷笑:“你的小男朋友不来接你了吗?还是他让你坐黑车?”
“……”禾念不想和他争辩。
商圻阴阳怪气的功夫在她和他交往时她就已经领教了,他就是那种会用平静的脸说出一堆疯言疯语的人。于是她没理会,擦了一下沾上雨珠的手机屏幕,眼前便多了一辆黑色的商务车。
“上车。”
商圻总不可能半路把她卖了,现在这个形势也没法再找辆车出来。司机将她的行李拿上了车,两个人一起坐到了车的后座。她将自己的目的地用手机展示给司机,司机点了点头:“目的地一样。”
禾念无暇思考这是今晚的又一个“巧合”,她又困又累,只想赶紧到酒店的床上躺下。从高铁站到酒店最多也就十五分钟,因为大雨和堵车足足二十五分钟才到,她到前台办完入住就火速拉着行李箱进了电梯。
两间房仍然挨着,她这间算起来是这层的尾房。按照平时出差住酒店的习惯,她是不会住尾房的。她说不上是迷信的人,但出门在外有些事情不注意还真的不行。不过今天酒店全部满房,只能将就。
她敲了敲门,随后刷卡进门
酒店最贵的房型环境是要好一些,她把湿了的外套扔到椅子上,随后一头扑向了大床。仅仅是刚刚趴上去的瞬间,她心中便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一种莫名的潮湿像藤蔓一样缠上来,她手掌一动,大床对面的电视自动跳到了新闻频道开始播放。
禾念在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连忙确认自己有没有压到遥控器,然而抬头望去,遥控器正在电视旁边的桌子上好好地放着。禾念摆弄了一下胸口的玉佛,迅速从床上坐了起来,想要敲门和商圻换房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比起鬼,好像商圻更可怕一点。
何况他也许根本不会理她。
禾念希望自己只是神经过度敏感,她拿着手机心不在焉地给禾苗发了一条信息,从床边慢腾腾地向外挪,打算打电话问问前台是不是电视坏了。正当她迈出脚步的那一刻,浴室里再度传来一声东西掉落的碰撞声。
停顿了一秒,她忍住喉咙里即将冒出的尖叫声,几乎是抓着手机夺门而出。
商圻的房门打开的刹那,她一头钻了进去,没再多想面前的人是可能在恨她的前男友。她像刺猬一样一头扎进来,一边发抖一边跑进去。他原本要出口的话在看到她惨白的脸色时停住,随即拧开一瓶水递给她。
“怎么了?”
禾念接过他递来的水喝了一口,还是没缓过神,握着胸前的玉佛抖了一下,抬头看向他的脸:“鬼。”
商圻微微一怔,原本舒展的眉头皱起来:“你在骂我。”
“我房间里可能有鬼,我说不清楚。你让我在这里睡一晚,房费我 A 你一半,”禾念没再和他多说什么,踩着拖鞋爬上床,掀开被子躲了进去,“房费明天早上支付宝给你。”
……
禾念不是无神论者,高中时看一部《山村老尸》吓得三个月睡觉没敢关灯,晚上走夜路都要紧紧抓着他的手。他走到床前将壁灯灯带打开,熄灭了其他过亮的灯光。禾念的裙子下摆还是湿的,他看向床尾的水痕,单手探进被子里,声音轻了一些:“禾念,衣服脱了再睡。”
没人再回答他的话。
他上前把她捂紧的被子掏出一个可以呼吸的洞,随后走进浴室洗澡。洗完澡出来以后床上的人显然已经睡熟了,整个人不再是蜷缩的状态,而是大大方方地躺在了床的中央。
他将室内空调的温度提高了几度,走到桌边看向正跳跃着来电提示的手机屏幕。
“鸣焉”的微信语音。
禾念给他的备注从来都是全名,甚至还有可能是“神经病”或者“混蛋”。
他盯着这几个字看了几秒,一只手用毛巾擦着湿发,另一边手接起了电话。电话那边传来宿舍风扇吱呀的声响,他靠到沙发的靠背上,拿起禾念睡前喝过的那瓶水凑到唇边,声音低而沉稳:“喂?”
那边听到是男人的声音,显然怔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
“你好,我找禾念。”
商圻的目光看向床上熟睡的人,摩挲着瓶盖的手一停,随即喝了一口瓶中的水。他的语气听起来说不上有什么别的意思,但在外人耳朵里听着像有几分隐含的、正宫的从容:“不好意思,她已经睡着了。”
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电话那头安静了许久,像是在和他隔空进行一场沉默的交锋。商圻唇角微微一动,正欲挂断电话,那边的声音又响起:“那好,麻烦你代我向她道一声晚安。”
意无价
沉默的瞬间仿佛在无限拉长。 叶鸣焉听到电话那头的脚步声。 商圻拿着手机坐到了床边,伸手揽了揽歪着头睡觉的人。他将她的脑袋托上柔软的枕头,低头捧起她的脸颊。一声明显的亲吻声从听筒那边传过来,懒洋洋的声音紧跟其后:“宝贝,这里有人想和你说声晚安。” 电话在下一秒被挂断。 商圻看着挂断的微信电话,微微挑眉,手指顺着她的脸颊向上轻轻掐了一下。禾念在模糊间听到耳边的声音,迷糊着躲到了被子里去。身旁的人手掌穿过被子,将她的脑袋扒着露出来。 灯带下禾念的脸红扑扑的,他手掌如同捧了一颗新鲜的苹果。 “禾念,鸣焉是谁?” 禾念半梦半醒听到来自耳边的声音,似乎有几分质问的意味。她短暂地睁开了眼睛,随后再度闭上眼睛昏睡过去。出差这几天没有一天是睡好的,身体处于极度疲倦的状态,让她难以再清醒地处理耳边的信息。 商圻垂眼看向她已经自动锁屏的手机,口中含着的糖果向咽喉中滚落。 不是男朋友。 假如是男朋友,对方不可能在听到这句话后直接挂断电话,暴跳如雷和质问才是正常反应。禾念口中的男朋友肯定不是他,不过显而易见是对她有意思的人。她说有男朋友的事可能是谎言,以他对禾念的了解,她不是会三心二意的人。 不过七年过去了,有些事谁能说得准呢? 他在床边凝视她片刻,转身走到酒店的窗前。戒烟已经快三年了,只有在想起禾念的时候他才会从烟盒里将烟抽出来。因此那些笔直纤细的香烟被摩挲过无数次,然后完整地丢进垃圾桶。 助理发来的微信确认他明天的行程,他也惊讶于商圻为什么会坐过站,正常来说这是不可能出现的。不过老板的意思,下属只有执行的道理,他将商圻晚上要的资料发给了他。 清禾机械。 滑动屏幕的手指一停,商圻回头望向床上的人。 医学院的死亡期末月,每个人都像行尸走肉。凌晨一点的男生宿舍依旧灯火通明,坐在桌子前的人打了个哈欠,刚要翻一页书,便听到旁边位置传来“咚”的一声。今年医学生期末复习导致猝死的新闻历历在目,男生快速站起来…
沉默的瞬间仿佛在无限拉长。
叶鸣焉听到电话那头的脚步声。
商圻拿着手机坐到了床边,伸手揽了揽歪着头睡觉的人。他将她的脑袋托上柔软的枕头,低头捧起她的脸颊。一声明显的亲吻声从听筒那边传过来,懒洋洋的声音紧跟其后:“宝贝,这里有人想和你说声晚安。”
电话在下一秒被挂断。
商圻看着挂断的微信电话,微微挑眉,手指顺着她的脸颊向上轻轻掐了一下。禾念在模糊间听到耳边的声音,迷糊着躲到了被子里去。身旁的人手掌穿过被子,将她的脑袋扒着露出来。
灯带下禾念的脸红扑扑的,他手掌如同捧了一颗新鲜的苹果。
“禾念,鸣焉是谁?”
禾念半梦半醒听到来自耳边的声音,似乎有几分质问的意味。她短暂地睁开了眼睛,随后再度闭上眼睛昏睡过去。出差这几天没有一天是睡好的,身体处于极度疲倦的状态,让她难以再清醒地处理耳边的信息。
商圻垂眼看向她已经自动锁屏的手机,口中含着的糖果向咽喉中滚落。
不是男朋友。
假如是男朋友,对方不可能在听到这句话后直接挂断电话,暴跳如雷和质问才是正常反应。禾念口中的男朋友肯定不是他,不过显而易见是对她有意思的人。她说有男朋友的事可能是谎言,以他对禾念的了解,她不是会三心二意的人。
不过七年过去了,有些事谁能说得准呢?
他在床边凝视她片刻,转身走到酒店的窗前。戒烟已经快三年了,只有在想起禾念的时候他才会从烟盒里将烟抽出来。因此那些笔直纤细的香烟被摩挲过无数次,然后完整地丢进垃圾桶。
助理发来的微信确认他明天的行程,他也惊讶于商圻为什么会坐过站,正常来说这是不可能出现的。不过老板的意思,下属只有执行的道理,他将商圻晚上要的资料发给了他。
清禾机械。
滑动屏幕的手指一停,商圻回头望向床上的人。
医学院的死亡期末月,每个人都像行尸走肉。凌晨一点的男生宿舍依旧灯火通明,坐在桌子前的人打了个哈欠,刚要翻一页书,便听到旁边位置传来“咚”的一声。今年医学生期末复习导致猝死的新闻历历在目,男生快速站起来冲向叶鸣焉的位置。
“鸣焉!鸣焉!”
叶鸣焉的头垫在眼前厚厚的教材上,浅褐色的卷毛压着桌上的黑笔。舍友正要问他是不是快学死了,就见眼前人动了动手机。叶鸣焉侧头望着锁屏的手机,眼眶酸了酸,猛地把头埋进臂弯里:“我没事。”
“挂科事小,生命要紧!”男生见他没事,伸手捶了一下他的肩,没留意对方发红的眼眶。
女生宿舍同样卷生卷死,禾苗揉了揉发痛的眼睛,走到走廊上接起了电话。凌晨两点的女生宿舍上下两层每间寝室的灯都亮着。医学院特色,宿管阿姨已经见怪不怪。
她接起叶鸣焉的电话,在听到对方的询问以后动作猛然一顿,伸手抓了抓自己的丸子头:“不可能,我姐没有男朋友,她上一个男朋友都七年前的事了,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叶鸣焉在那头沉默了数秒,声音里显而易见有些沮丧。
“禾苗,禾念是不是在玩弄我?”
禾苗有时候也挺佩服叶鸣焉,作为一个纯直理科男,他的遣词造句时常比文学家带给她的震撼还要大。“玩我”和“玩弄我”虽然只差一个字,但是带入语境中的含义却不同,后者明显增添了几分暧昧幽怨的控诉意味。
“第一,我姐不是这样的人,是也没办法,谁让你爱被她玩呢。第二,玩弄你严重了吧,我姐又没有欺骗你的身体,”禾苗靠着墙啧了一声,“说不定那男的也是我姐的追求者呢,你发挥一下自身竞争力好吗,我姐还是喜欢年轻的,放心吧!”
禾念在睡梦中打了个喷嚏。
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九点钟,禾念从被窝里爬出来。沙发上的人正在看电脑里的文件,银边眼镜微微反光。余光瞥见禾念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爬起,他手中的鼠标动了动,语气依旧没有变化:“早餐在桌子上。”
商圻上半身只穿着一件黑色衬衣,纽扣解开了两三粒。黑色的衬衣能将男人的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她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他的身体,被衬衣包裹下的躯体看着肌肉线条十分流畅明显。
也很久没见他戴眼镜的样子。
短暂的凝视后,她抿了抿唇,下床蹬上拖鞋,先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我把房费扫给你,微信还是支付宝?”
商圻没再回应她的话,依旧看着电脑上的文件。禾念见状点点头,也没在意,走到挂架上拿起自己包包,从里面翻出六张纸币放到一旁的小桌上。他按动鼠标的手指微微一停,视线扫过那几张纸币。她掏钱的动作太熟练,以至于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做过拿钱打赏某个男人事情。
商圻将电脑熄屏,目光冷冷地停在那几张红色钞票上。禾念饿得前胸贴后背,从桌子上拿起装在盒子里的小笼包,一闻就知道是蟹黄味的。
“看来你不少打赏人,也这么打赏过你那个弟弟吗?”商圻的语气漫不经心,喝一口茶杯中的温水,“禾念,虽然我不知道你现在喜欢的男人到底是什么类型,但我还是吃惊,你居然会喜欢一个没有任何经济能力的男大学生,和他在一起说不定连吃饭的钱都要 AA 制,一个靠你养的男人究竟有什么好?”
禾念咬了一口蟹黄小笼包,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有时她根本不知道商圻是看到了什么就开始发散思维,她平静地将小笼包分成几口咽下去,打开了一旁的青菜粥:“你能不能不要刻薄到给陌生男人造谣——以及,我喜欢和谁在一起和你没关系。”
她舀了一勺粥到嘴里,声音又逐渐小下去:“一大早发什么神经……”
“看来你很心疼他,就当是我说错了,”商圻语气淡淡,将电脑合上,摘下了眼镜,“我对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没兴趣,只是单纯地惊讶而已。”
“……”
禾念忍着上前把他的嘴缝起来的冲动,一声不响地喝着青菜粥。早餐里还有水煮蛋,已经剥好了。她犹豫了一秒,将那个已经剥好的蛋拿起来咬了一口,一口鸡蛋一口粥:“没零钱,早餐钱我转你。”
走到床边正准备换衣服的人动作停住。
他将衬衣剩余的纽扣解开,似乎冷笑了一声,然后微笑着看向禾念的脸:“不用了念念,留着钱养你的年轻弟弟吧。”
利诱力
公司还有一堆事,禾念到家以后休息了半天就去上班了。现在环保设备机械行业普遍不景气,一台普通的碎浆机都不好卖。行情不好,小公司能赚点微薄的利润就算不错的。 禾念妈妈的公司也刚刚裁过人,除了必要的岗位,其他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现在工厂负责制造生产的工人和工程师是大头,整个公司正经算下来也没有几个人,也就会计和法务还有两三个人。 行情不好,竞争又激烈,价格只能一压再压,成本还降不下去,当年和禾念妈妈一起开公司的好几个老板如今都负债累累,只有她们家还能勉强撑下去,这次谈成的订单算今年最大的单子。 禾念又发了几封邮件,晕晕乎乎地摸出夹着的水银温度计。对着光一看,三十九度一。怪不得她上午一直觉得浑身酸痛,现在嗓子眼里都是热的。她吞了一颗布洛芬爬回被窝里,打开手机就发现禾苗几个小时前发来的微信。 她揉了揉眼睛。 “姐,你玩弄叶鸣焉了。” 她被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搞得莫名其妙,微信电话打过去也没人接,可能是在考试。她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只蒸熟的螃蟹,贴着退热贴窝到了被子里。她体质不错,很少生病,这样发烧还是头一次。 吃过药后在被窝里躺了三四个小时,天黑的时候才听到开门的声音。 父母都忙着应酬,所以她也没打电话说一声。禾自山敲了敲她房间的门进去,才发现禾念脸烧得通红,退烧药就管了几小时的用,一到晚上又烧了起来。 “念念,起来上医院了。” 吴茜也坐到禾念的床边,刚刚应酬完,俩人身上的酒气都还没消。禾自山在手机软件上打车,吴茜抬手试了试女儿的额头,拽了一下他的衣袖:“这么烫,昨天念念说有点发烧,吃了退烧药好了,今天怎么又烧起来了。” 她心疼地叹了口气,将禾念从被窝里扶起来,抱住她的手臂:“念念,现在除了发烧还有哪里不舒服?” 禾念眼前像是有重影,摇了摇头:“妈……我昨天去医院了,验血什么的也没问题。我不去医院了,再吃个退烧药就行了。” 不感冒,也没有感冒的症状,从验血到ct检查都做了个遍。 本来…
公司还有一堆事,禾念到家以后休息了半天就去上班了。现在环保设备机械行业普遍不景气,一台普通的碎浆机都不好卖。行情不好,小公司能赚点微薄的利润就算不错的。
禾念妈妈的公司也刚刚裁过人,除了必要的岗位,其他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现在工厂负责制造生产的工人和工程师是大头,整个公司正经算下来也没有几个人,也就会计和法务还有两三个人。
行情不好,竞争又激烈,价格只能一压再压,成本还降不下去,当年和禾念妈妈一起开公司的好几个老板如今都负债累累,只有她们家还能勉强撑下去,这次谈成的订单算今年最大的单子。
禾念又发了几封邮件,晕晕乎乎地摸出夹着的水银温度计。对着光一看,三十九度一。怪不得她上午一直觉得浑身酸痛,现在嗓子眼里都是热的。她吞了一颗布洛芬爬回被窝里,打开手机就发现禾苗几个小时前发来的微信。
她揉了揉眼睛。
“姐,你玩弄叶鸣焉了。”
她被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搞得莫名其妙,微信电话打过去也没人接,可能是在考试。她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只蒸熟的螃蟹,贴着退热贴窝到了被子里。她体质不错,很少生病,这样发烧还是头一次。
吃过药后在被窝里躺了三四个小时,天黑的时候才听到开门的声音。
父母都忙着应酬,所以她也没打电话说一声。禾自山敲了敲她房间的门进去,才发现禾念脸烧得通红,退烧药就管了几小时的用,一到晚上又烧了起来。
“念念,起来上医院了。”
吴茜也坐到禾念的床边,刚刚应酬完,俩人身上的酒气都还没消。禾自山在手机软件上打车,吴茜抬手试了试女儿的额头,拽了一下他的衣袖:“这么烫,昨天念念说有点发烧,吃了退烧药好了,今天怎么又烧起来了。”
她心疼地叹了口气,将禾念从被窝里扶起来,抱住她的手臂:“念念,现在除了发烧还有哪里不舒服?”
禾念眼前像是有重影,摇了摇头:“妈……我昨天去医院了,验血什么的也没问题。我不去医院了,再吃个退烧药就行了。”
不感冒,也没有感冒的症状,从验血到 ct 检查都做了个遍。
本来她也要定期体检,前天到家休息了半天,昨天就去医院做了全身体检。
“那怎么回事?”
吴茜赶紧将手中的毛巾浸到温水里打湿,拧了几下开始给她擦额头和手臂。禾自山在一边皱着眉头,又像想起来什么一样,转头看向床上:“要不找人叫叫?念念不是说在酒店里吓着了,一回来就发烧,白天我看着就没精神。”
吴茜先把退烧药给她喂下去,闻言也抬起头来:“东环路那个姓刘的老太太,前几天我听你二姨说她管看这个,你明天去问问,让她来给看看。”
“行,你给孩子擦擦身,我先打电话问问。”
禾念虽然出门会注意一些,但对这些事倒不太相信,不过家里做生意的多多少少都会信一些特殊习俗,况且这也算这个地区的特色了,也算民俗的一种。她自己也解释不了为什么发烧,身上不像平时感冒一样,但坐卧难安一般难受,怎么睡也睡不踏实。
吴茜用毛巾擦着禾念的胸口,又一边念叨不该让她出差。
禾念摇了摇头,把头枕到妈妈怀里。身体像大海里摇晃的小舟,只有吴茜的手一下一下地拍打抚摸着她的后背。她额头上冒出一层汗,闭着眼睛却感觉仍有一团乱影在晃,陈旧的记忆在此时诡异地出现。
上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发烧,正好是下午最后一节课。她晕得迷迷糊糊,和老师请假,在学校门口等着吴茜去接她。那时她还没和商圻看对眼,他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也提前放学。
她坐在树荫的底下,额头上顶着退热贴,身体晃晃悠悠地向后倒,被一只手扶住了肩膀。
商圻站在树影里,低头看着她。人群中长得好看的人总是会格外显眼,尤其是商圻这样的长相。她眯着眼睛看他,第一感觉是这人鼻子长得这么挺——平时在一个班里还没发现。
他把她扶稳以后就迅速将手收了回去。
禾念不知道他为什么没走,等吴茜到了,她上车以后才用余光瞥到他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的背影。少年的身体像逐渐抽枝发芽的树,手臂和手掌撑住她的肩膀时,体温都是烫的。
一晃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念念,先睡吧,”吴茜擦了擦她头上的汗,“妈妈在这呢。”
禾念的高烧半夜才退下来,但到早上依旧低烧,还是昏昏沉沉的不清醒。禾苗在本地的医科大读书,正好下一门考试是三天之后,早上听到禾念发烧的消息就窜回来了。
禾自山去联系那个老太太去了,家里只有吴茜和禾念在。禾苗带着叶鸣焉冲进家里,敲了敲门以后才进去。叶鸣焉是第一次来禾念家,带的一大篮水果都紧张的不知道放到哪里好。
禾念吃了没几口早餐就想干呕,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睁开眼就看到叶鸣焉的脸。他和禾苗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两个人都一副备受期末月摧残的苦相。叶鸣焉见她醒了,连忙把倒好的温水凑到她唇边:“姐,喝口水。”
这声“姐”叫得有些犹豫,谁让他已经不想只把禾念当成姐姐。
“姐,你住的那个酒店好像真有点问题。”
禾苗把搜索引擎里查到的资料给她看,滑动几下点进一个论坛。
“你看,虽然新闻好像被删了还是被处理过,可能是酒店的公关吧。但有一些人以前当灵异事件发过论坛,前年,有一个男客人在你住的那间房里没了,猝死,”禾苗继续滑动着手机,“那件事之后酒店就重新装修了,我看论坛说平时他们一般不给客人开这间房,但是满房的情况下就会开。”
禾念眼皮动了动,想到自己在那间房里遇到的事情就一阵心跳加速,她在心底把酒店老板的八辈祖宗都问候了一遍,但身上没力气,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叶鸣焉用纸巾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目光里满是担心。
“等等,我接个电话。”
禾苗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未知号码,走出房门接起电话。叶鸣焉第一次和禾念在一个房间内单独相处,他眼睛不敢乱看,只看着禾念满脸的汗,给她擦汗的动作小心又谨慎。
其实他还想问一问,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只不过现在不是问的时机。
禾苗接完电话,犹豫着打开了门。在门开之前她还在想对方是不是骗子,看到他的那一刻心头霎时五味杂陈。她抿了抿唇,笑容有些尴尬:“……哥,好久不见了啊。”
她对商圻这种做题看起来不需要经过思考的人的恐惧刻在了 DNA 里,当初其实也一直想不通禾念为什么能和这个魔头在一起这么久。
商圻淡淡一笑,点了点头:“长高了。禾苗,你姐姐呢?”
禾苗凭借多年在言情小说中浸润的经验,立马敏锐地感觉到叶鸣焉口中说的男人到底是谁。一想到现在叶鸣焉还在禾念房间里,她心尖一颤,扶着门又尬笑了一声:“哥,有什么事吗?我姐出差回来以后身体不太舒服,正休息着呢。”
听到身体不舒服几个字,商圻原本平和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禾苗的神情,低头笑了一声:“你姐姐出差的时候把东西落在我这里了,我只是想上门还给她。既然不方便,我就不进去探望了,禾苗,照顾好你姐姐,替我向她问好。”
禾苗心里刚松了一口气就想到叶鸣焉提到的那通电话。如果电话是商圻接的,那证明他们当晚可能是睡在一起的,怪不得她怎么问那晚的情况禾念都不肯说,只说说来话长。
她扶着门咳了一声:“哥,要不……你先下楼转转,我……我去和我姐说说你来了。”
商圻看向她余光瞥向的位置,空气中安静了一秒,他将手中的礼品袋递给禾苗:“出差的时候路过一家店,我记得你姐姐说你喜欢这些东西,看看还喜欢吗?”
禾苗扫了一眼他手中的袋子,一眼就看到了几个自己一直想买的游戏限量周边,她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能拿这种东西考验人,她是那种经受不住考验的人吗?
“哥,有人在我姐屋里呢,”禾苗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你先进屋坐坐,喝杯茶,我去把他轰出来。”
如侵立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