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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眼,夫君的心愿我成全他,我应了邀约,登了上看花的客船(完)
执笔断情丝故事会

1

回府的时候,母亲差人唤我去了正厅。

见我过来,她抿了一口茶,示意我在她身边坐下。

「今日萧启派人来递信,愿履行幼时的婚约,迎你进府。」

我心下微动,跪下来叩首。

「母亲,女儿不愿…….」

她示意秦妈妈将我扶起,眼中多了几分冷意。

「眼下你就是愿意,我也不会允你嫁过去的。」

母亲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怒气。

「他娶倒是愿意娶,不过带了条件,要先将晚思抬进府里做侧妻,且日子要挑在与你大婚之前,让她先过门。」

母亲越说越生气,砸了手中的茶杯。

「萧启小儿欺人太甚!不过是个区区总督罢了,当年若不是你父亲力保,他未必能年纪轻轻就登上那个位置!我同你祖父驰骋沙场的时候,那小儿还不知道在哪里玩闹,如今也敢羞辱我晏府嫡女,让一个庶女先入门!此等折辱,他倒也是做得出来!」

「我原想将你嫁到总督府后,再替她寻觅一良人,做个堂堂正正的正妻主母,她倒好,做小的是做上瘾了!」

我同晏晚思的生母都不是母亲,只是府中的一个妾室,母亲多年无所出,在我们二人的阿娘去世后,母亲便有意挑选一个过继到她的房里,成为府中嫡女。

晏晚思的生母曾是江南城里最大乐坊的头牌,靠的一手好琵琶虏获了父亲的心,晏晚思随了她,从小便乖巧嘴甜,能歌善舞。而我阿娘出身商贾之家,从小便教导我拨算盘、识账本,远没有她讨人欢心。

原本以为母亲会选择她,可谁知选择的是我。

母亲说:「我晏府嫡女当是有头脑、知进退的得体女子,那些伺候人的虚招学来也无用。」

大抵,她就是在那一天恨上我的。

可即便是未选择她做嫡女,母亲对她的照拂,也是实打实的。

我在心里默默盘算着。

前世在我未成婚之前,母亲就开始替她谋划了,想将她嫁给自己娘家的侄子,那令倭寇闻风丧胆的少年将军姜怀,只可惜她固执地要剃度出家,母亲劝不动,才随了她的意。

我心下隐隐有了决定。

「听闻母亲娘家侄子,姜怀将军下月即将入江南城,女儿不知有没有那个荣幸,见上将军一面。」

2

这一世,我不想再永远拘泥在江南这块地方。

我想去看看更为广阔的天地。

母亲微微一愣,随即大笑了起来。

她走到我的跟前,拍了拍我的肩。

「母亲的眼光从不会出错,你比我想象得更通透!」

「若是两情相悦甘心固守一方后院固然是一种选择,可若是一厢情愿的坚守,那便是愚蠢至极。」

「晏儿,你选择了一方更广阔的天空。」

母亲的眼眶微微泛红。

是啊,她也曾是翱翔在天际不肯服输的雄鹰。

只是为了爱,她选择落在了枝头。

母亲派人回信,同意了他二人的婚事。

而姜怀则会在二十日后入城,她特意地隐瞒下来这个消息。

我朝有律法,若入门之后为侧,在郎君未娶正妻之前,不允被扶正,官宦娶妻没有平妻这一说法,除非主母不幸逝世,十载后,方才有可能被扶正。

圣上痴情皇后,空置后宫多载,上奏的侧妻为正,从未被允过。

晏晚思,大抵是要永远做小了。

3

萧启是铁了心地要给晏晚思一个盛大的婚宴。

张罗了半月,全江南的百姓都知,总督大人要娶妻了。

「莫要胡说,这侧妻哪里算是妻,左右不过是个妾罢了,总督大人先迎妾后娶妻,这不是打那晏大小姐的脸么?」

「听闻晏先生当日以命担保大人坐上的这个位置,如今要是知道自个儿唯一的嫡女被如此折辱,大约是棺材板都会被气掉吧。」

坐在高头大马上的萧启本是意气风发,穿着喜服接受全城百姓的恭贺。

听到这些议论,不由得黑了脸。

在他眼里,这是挟恩图报的另外一种方式。

这样的怒气,一直持续到了晏府。

见到一身嫁衣的晏晚思时,才稍稍缓了脸色。

按照规定,只有正妻才能穿着正红色的喜服,可这一切都是萧启张罗的,整个府中,都是正红色的装饰。

他待她,是迎娶正妻之礼。

母亲得知后冷笑一声,并未阻拦,只是在新人拜高堂的时候,并未出现在堂上。

我出面解围。

「母亲今日身体不适,不便出面,由我来送庶妹出嫁。希望二位新人琴瑟和鸣,永结欢好。」

主母不出面,当真是个笑话。

萧启几乎咬碎了后槽牙,认定是我从中作梗,看向我的眼神怒不可遏。

他似乎是泄愤似的,将晏晚思搂得更紧了。

挑衅般的,直视着我。

4

我没有理会他的眼神,抬手让人呈上了母亲给她的嫁妆。

「这对银镯是母亲给你的,希望你以后能知礼识礼。」

母亲带了一辈子玉镯,却在我的手上。

围观的人看着这对寒酸的银镯,不由得嗤笑出声,那句知书识礼,更是狠狠打了他二人的脸。

两人看似如胶似漆合在一起的手,彼此都快把对方捏碎了。

母亲,是懂怎么诛心的。

一直到宾客散尽,母亲都未曾出面。

萧启气势汹汹地走到了我的面前,似乎想将我剥皮拆骨一般。

「晏晚意,你好恶毒的计谋,思儿出嫁未有主母相送,就连赠礼,都是一对平凡的银镯,你是要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是你们晏府的庶女是么?」

「当日若不是你使计让晏夫人选择你,这嫡女之位本该就是思儿的!我们也不必……」

我抬头看向他。

「不必什么?」

是不必委曲求全地将正妻之位留给我。

还是不必他心尖尖上的人遭受如此委屈。

明明,他能坚定地拒绝我,迎娶晏晚思为正妻,母亲最多生气几日,未必不会同意。

他却徒留着虚名,不愿在明面上推翻承诺做世人口中背信弃义之人。

他将所有的不甘和懦弱都转化成了蹉跎附加在我的身上。

唯独,不愿意承认他的懦弱。

他被我呛了声,将那句话吞了回去。

「若大人心疼了,完全可以将正妻之位交给庶妹,想必母亲也会更为重视。」

他气急,看向我的眼神愈发阴郁。

「好,好得很。既已如此,便没有什么情面可言!」

「你将来会是正妻又如何?我要你知道,我永远不会将你放在心上!」

说罢,他便拂袖而去。

本该在喜轿上的晏晚思自暗处走了出来。

「大人为了我,又伤姐姐的心了。」

她凑到我的耳边娇笑着开口:

「常伴青灯古佛可太苦了,姐姐怎么能不体会体会这番感受呢……」

5

在我还未从她也重生了的事实中反应过来。

她便拉着我的手,重重地往后一推。

随着她的一声惨叫,跌入了荷花池中。

萧启去而复返,看到这一幕瞠目结舌。

被人捞上来的晏晚思虚弱地靠在萧启的怀里,楚楚可怜。

「你……莫要生气…….姐姐从小便钟情于你,她心里不痛快,我可以理解的……」

萧启几乎想将我撕碎。

「晏晚意!你居然恶毒到了如此地步!若思儿有任何问题,我定当要你百倍偿还!」

他似乎,认定了是我。

晏晚思虚弱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不要怪姐姐……若是要罚,去南山寺为我祈福便好,终归,她是我的嫡姐……」

萧启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冷眼看着我:

「晏府嫡女伤害总督府侧妻,自此时起三步一叩首行至南山寺,为思儿祈福。」

他示意随从,想将我强行押解出去。

「我看谁敢!」

母亲出现,将我护至身后。

萧启失了往日的恭敬,满身都是上位者的傲慢。

「晏夫人,如今我还尊称您一声夫人,全是看在过世的晏大人面上。你晏家如今已无人在朝中任职,本官想要惩罚晏家的人,还是做得的。」

晏家是没有,可母亲的娘家有啊。

他似乎,从未考虑到这一层。

母亲怒极反笑连唤三声好。

她的手摸到了腰后。

那根跟她驰骋沙场多年的鞭子,已经很久没有出世了。

我见状赶紧按住了她的手。

如今晏府不如从前,与萧启正面起冲突,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她不出现在婚宴上,萧启尚无计可施,若真跟朝廷命官动手,吃亏的,只能是我们。

我悄然附在了她耳边:「母亲,再忍忍,等将军入城,一切都好了。」

说罢,我将母亲护在了身后。

「我接受惩罚。」

我三步一叩首,行至南山寺。

还未出城,额头上已然是鲜血淋漓一片。

百姓们议论纷纷,萧启护着晏晚思坐在马上,遥遥地看着我。

「夫君,怕不怕姐姐生气?要不然,就算了吧……」

萧启将眼神从我身上收了回来,语气淡淡的。

「既做错了事情,就要接受惩罚,不然以后嫁进我总督府,我的话还有威慑吗?」

「纵然她是我未来的正妻,也绝不可欺辱与你!」

「她对我求而不得,不会因为这件事情使性子的,你且放心,杀杀她的锐气,也是好的…….」

6

待我一路磕到南山寺,已然是满脸的鲜血。

我逐渐失去了意识,昏了过去。

那两个奉命看管我的侍卫慌了神。

「这可如何是好,大人只命我们监督,可没说她昏倒之后的事情啊…….」

「祈福的还未开始,要不然,拖进去?」

彻底陷入沉睡之际,一道清冷又别扭的声音响起。

「你等退下。」

我恍恍惚惚地被打横抱起,嗅到了陌生又熟悉的气息。

仿佛当年我中刀之后,一把将我抱起的情景那样。

是穿着喜服的萧启。

他不享受洞房花烛夜,跟我一路上山作甚?

待我清醒,正躺在寺庙的客房里。

我头痛欲裂,伤口处却已做了妥帖的包扎。

「你宁愿受罚也不愿开口道歉?我既已将正妻之位许诺给你,你怎的还是如此容不下思儿。」

萧启适时的递过来一杯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未曾接过那杯水,将头轻轻转向里侧,不去看他。

「大人不在府中守着娇妻,跟我过来做什么。」

萧启被拂了面子,有些生气。

他冷哼一声将杯子重重掷到了木桌上。

「你做出这场苦肉计,不就是想惹我怜惜么?我将思儿安置在了府上前来查看你的情况,你的目的达到了。」

我未曾回应他,只是淡淡开口。

「你我从小便相识,可在你心中我却是那诡计多端,为求恩宠不择手段之人,你始终未曾信过,我不曾对她动过手。」

萧启愣了一瞬,语气染上了几分怒气。

「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我已经来看你了,为何你还要死不承认自身的恶行!你不过是气我在你之前将思儿纳进了府中,你到底还要无理取闹到什么时候!」

我闭上眼睛,不欲再争辩。

我的沉默,在他眼里却成了退步。

他缓了语气。「我已经把主母之位许诺给你,你应该知足的。待你嫁进总督府后,对外你是主母。对内,你需跟思儿平起平坐,倘若你安分守己,我便不会给你难堪,许你一世荣耀,也没什么难的。」

「我知你从小对我的心思,但有些事情不能强求。倘若你不欺负思儿,我也不会对你动怒。嫁给我是你从小的心愿,如今我遂你的心愿,你应当感激涕零,恪守主母本分,善待思儿。」

「看你受伤的份上,这次惩罚就算了。进门那日,关上门给思儿奉杯茶,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他越说越离谱,我却连争辩的欲望都没有。

7

萧启连夜赶了回去安抚晏晚思。

母亲听闻我受伤晕厥,亲自派人来接我回府。

她心疼地看着我头上的伤口,红了眼眶。

「实在是欺人太甚!」

我安抚地握住了她的手。

母亲对我莞尔一笑。

「怀儿明日就到江南,他这次,是带着圣旨来的。」

原来,母亲知晓我的心意后便给姜怀去了信。

他回京述职时,圣上欲赏赐他。

他用军功,换来了跟我的赐婚。

「怀儿的父母过世得早,我曾带过他几年,他待我如母亲一般尊敬,后来我嫁给你父亲,他留在了军营,如今我开口,他是断然不会拒绝的。」

没想到母亲会直接让姜怀请旨赐婚。

我原是想先见见再说,倘若有缘分再说后话不迟。

我有些失意。

唯恐,再成就一段孽缘。

母亲看出了我的担心,轻声安抚。

「怀儿他,见过你。」

我心下微动:「何时?」

「你十二那年,连红缨枪都扛不动,就跟我早起练晨功的时候。那时的怀儿不过十五,就已经单枪匹马砍了倭寇将领的头颅。圣上特允他来看我,正巧看到了你。」

母亲目光灼灼:「他说,倘若你不是生在这江南的小姐,便好了。」

「如今江南柔弱愿体会边关之景,你猜,他会不会乐意?」

我的心,忽地急促跳动了起来。

我当日并未与他相见,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个画面。

年少将军穿着铠甲,少年老成地盯着红瓦墙里笨拙地跟着母亲学招式的女娃,感叹一声:若她不是生在这江南的娇小姐,便好了。

少年的眼里含了沧桑,莫名的我有些脸红。

母亲见状,笑了。

姜怀进城那日,萧启亲自率人迎接。

他身披铠甲,坐在战马上,身后,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精锐大军。

萧启作揖:「恭迎将军入城,晚上本官在总督府备了薄酒替将军洗尘,还望将军赏脸。」

传闻中最有礼数的少年将军并未下马,他懒洋洋地盯了萧启一眼。

「谢过总督大人好意,本将军心领了。这次回边关路过江南,只是为了探亲而已,就不叨扰大人了。」

「我还得去晏府,探望姑母呢。」

萧启身形一滞。

他好像从未探究过当年晏大人去世后,看似柔弱的晏夫人是怎样撑起一个风云飘摇的晏府的。

我默默盖上面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8

姜怀还是去了总督府。

是萧启亲自登门来请的。

包括,我跟母亲。

接风宴上,他斟满了酒杯,躬身来到了母亲面前。

「小婿日前冲撞了母亲,还请母亲海涵。」

母亲似笑非笑,并未举起酒杯。

「大人这话说得严重了,您 不过是看在我去世的夫君上才给我一声尊称的,思儿从未入我房中,我自然没那个资格做大人的母亲。」

萧启神色有些难看,但江淮在这儿,他也不好发作。

只好,继续放低姿态。

「母亲哪里的话,待来日晚意入府,您自然是我的母亲。」

听到这句话,正在一旁伺候着的晏晚思攥紧了拳头。

一壶美酒,被她摔碎在地上。

糟蹋了。

姜怀终是起身。

「大人是不是吃醉了,晏府嫡女明明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怎么会嫁入你府上?」

萧启一顿,眼中的戾气腾的浮现了出来。

姜怀只是淡淡地将随身的佩剑取出来擦了擦,他眼里的戾气便消散得一干二净。

「将军说笑了,我跟晚意自小便在二位父亲的约定下有了婚约,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怎的可能……」

姜怀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他径直将圣旨拿了出来。

见到圣旨,满屋子的人立刻跪了下来。

宣读完圣旨,萧启已然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就连晏晚思,也愣了。

她原以为我会同她不死不休,那些我入门后蹉跎我的手段,她在心里预演了不下百次。

可她未曾料到。

这一世,我从始至终都未想过与她争抢什么。

萧启,我是不会嫁的。

姜怀先将母亲扶起来,安置在了原先的座位上。

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我扶起,把我的手窝在了掌心之中。

少年将军的明目硬朗,灼灼的目光里似有漫天星河将我裹挟其中,看得我,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手,却未曾从他掌心里挣脱。

他低下身子,覆在了我的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道:

「姑母说过,是你自愿的。」

「如今,圣旨已下,你可不能反悔了。」

我羞得厉害,脱口而出的话却直白得很。

「我定不悔!」

姜怀笑了。

见我二人动作如此亲昵,萧启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他愤然地站起身,愕然看向我。

「晏晚意,你竟负我!」

「你们好大的胆子!为了气我。就连圣旨也敢捏造!」

我神色复杂地看向情绪激动的萧启,忽然觉得上一世的我眼光过于差了一些。

如此高傲自负之人,我究竟爱他什么呢?

回府之后,母亲避开我将姜怀带至房中谈话。

我欲回房,一个人拦住了我的去路。

是萧启。

他冷眼看着我:

「为何会这样。」

我似是无辜地耸了耸肩。

「那你应该去问问圣上,为何会这样。」

他气急,想要上前拉住我。

我退后几步,隔开了距离。

「如今我已得了圣上的赐婚,还望大人自重!」

犹豫再三,萧启黑着脸站在了原地。

「你是不是,早就知晓了?你怨我先让思儿过门,所以宁愿嫁给一个你不爱的人来逼我就范!我告诉你,你是妄想!快快结束这场闹剧,你我之间还有的回转。如若不然,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亦不会原谅你!」

我懒得再看他的自负,换来小厮将人打了出去。

如今姜怀在这里,萧启的官职压不住晏府了。

9

我们决定一个月后举家前往边疆,到时候在那边成婚。

母亲也会闭了晏府,同我们一起出发。

之所以定在一个月以后,是因为姜怀此次前来除了探亲,还带着差事。

江南正值水患之际,多次城堤被毁,百姓民不聊生。

萧启作为总督大人,不但没有治理好水患。

前些日子为了迎娶晏晚思,还将朝廷拨下来的银子挪用,打造了一个极致奢华的婚宴。

这一切,母亲在信上,都提了。

圣上大怒,派了姜怀前来督查河堤修建的情况

江南是我的家乡,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它太平盛世。

我很支持姜怀。

在他忙碌的时候,便会自发地替他巡视修建的进度。

这日,我便碰上了萧启。

他看我气喘吁吁的模样,不由得冷哼一声。

「你要嫁的人,不过是粗鲁的匹夫罢了。如此危险的地方,他也舍得你来。不像我待思儿,生怕她磕着碰着。」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我。

「晏晚意,你可后悔?」

我没有理会他,吩咐人将带来的吃食分给了修建的工人。

萧启他,似乎还不知道圣上命令姜怀彻查赈灾银两的事情。

他只当,姜怀是来巡视的,不日便会返回边疆。

为了赌气一般,他奢华地将所有好东西都搬进了总督府。

若不是姜怀暗中带来银两过来,这河堤早就动不成了。

「晏晚意,你居然敢无视我!」

见我未曾搭话,他更是气急败坏。

我回头看他。

「萧启,你如今怎会变成这般模样?」

那个我心里心怀天下的君子已然变成了为了一己私欲至一城百姓安危不顾的恶魔。

要知道,江南一破,蠢蠢欲动的倭寇便可轻易攻入城里。

姜怀用命守护的家国天下,怎的能让他如此糟蹋。

面对我的质问,他愣在了原地。

恰好,姜怀来了。

他将城南那家糕点铺子的枣泥糕递给了我。

「你辛苦了,这是我特意去给你买的。」

萧启回过神来,不屑一笑。

「一包破糕点,也只有你当宝了。」

姜怀听闻并未动怒,已然选择擦剑。

萧启头上的官帽的羽翎被他「不小心」削了下来。

他顿时苍白了脸庞,腿软地跪坐了下来。

姜怀一脸淡然:

不好意思啊萧大人,本将军手滑。「」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姜怀看向我,目光灼灼。

「姑母说得没错,晏儿笑起来怪好看的,得多笑才行。」

我羞红了脸,背对着他捻起了一块枣泥糕。

真甜。

我们谁也没有注意,萧启眼中逐渐阴毒的神色。

10

江南城的堤坝被彻底冲垮的时候,是在一个深夜。

凄厉的尖叫声将我唤醒。

我不由自主地心颤,下意识地想寻母亲同……姜怀。

待我胡乱穿戴好推开房间门的时候,母亲跟他已然全副武装站到了院子里。

姜怀眉头紧锁。

「明明不日就要竣工,这次的材料都是用得上乘的,没道理会被冲垮的。」

母亲则是担忧地护住了我。

「你且放心去查看,晏儿这边有我。」

姜怀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我瑟缩在母亲怀里,第一次有了想跟他共同进退的想法。

我从母亲怀里站直身子。

「我自小被母亲教养着长大,深知母亲却不是甘心拘泥在后院之中的妇人。父亲已逝,已无人再能阻挡您,包括我。」

我上前,伸手握住了她手里的长鞭。

「你说过,我不是你生的,却最像你。母亲,我们一同去吧。」

母亲深吸一口气,一声匪哨换来了一匹战马。

她动作利索地翻身上门,将手递给了我。

「怀儿同我的眼光,都不差。」

一路驰骋,我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江南城。

百姓到处逃窜,被撕裂过的房屋已然崩塌。

他们在残垣断壁之下撕心裂肺地哭喊着至亲的名字。

江南城,好似变成了人间炼狱。

姜怀带来的人不断安抚着百姓。

唯独,不见总督大人萧启。

来到堤岸,更是萧瑟一片。

姜怀若有所思地看着一处,眉头紧皱。

他看见我,下意识露出了担忧的神思。

母亲缓缓点了点头,他才收起了表情。

他朝母亲拱了拱手:「姑母,是人为。」

我等还未有反应之时,萧启悄然出现在身后。

他眼里有着我不理解的执着跟疯狂。

「将军,治理渎职之失,祸害了全城的百姓,这个责任,不知你担不担得起啊。」

11

朝廷派来的使者到达江南那日,萧启搂着晏思意来到了晏府。

她不屑地看了一眼母亲。

「有些人当真是眼盲心瞎!错把鱼目当明珠!当初若你许我嫡女的位置,何苦落地得如今这番下场!」

萧启将城门紧闭,姜怀驻扎在城外的大军无法进入。

若是强行擅闯未曾开战之城便是谋反的罪名。

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我们三人,被他囚禁在了晏府里。

萧启定定地看着我。

「这就是你选择,一个注定失败的人。」

「晏晚意,你现在同我服软。我定会禀明圣上,将你同晏夫人摘个干净,我总督府的正妻之位, 依然是你的。」

听闻这句话的晏晚思面上露出愤恨的神色。

可她很快便掩饰了下来,靠在了萧启的怀里。

我冷笑一声, 走到了姜怀身边, 执起了他的手。

母亲更是不惯着他们, 取出长鞭一鞭子甩了过去。

两人皆被打了个正着。

晏晚思捂着伤口, 扭曲着脸想要扑上来,却被萧启一把拦住。

「晏夫人,您这又是何必?」

「安安稳稳做我的岳母不好么?」

有人来报,京城使者即刻抵达晏府。

萧启的眼里染上了一层焦急。

「晏儿, 快过来, 只要你过来,之前的事情我都不同你追究。」

「你何必呢。」

我们三人站在一旁,未有一人有动作。

使者达到晏府, 萧启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都是, 你们自找的。」

他跪在使者面前。

「姜怀治理有失,自当由朝廷处置。这晏夫人作为他的姑母,二人之间很说清是否有其他勾当。只是这晏晚意曾与属下有过婚约, 还望使者网开一面, 交由属下安抚。」

使者轻笑一声, 派人将我们团团围住。

萧启从容起身,看向我的眼神皆是拿捏。

可他没有料到, 朝廷要拿的人。

自始至终, 都是他。

12

「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搞错了?该被治罪的人是姜怀!」

使者笑得轻蔑。

「萧大人真以为圣上是眼盲心瞎之人么?你当真以为你挪用赈灾银两的事情瞒得很好?还是觉得圣上既派了将军前来不会留后手?要不要本官将那日收了你银两的宵小之辈全部带上了, 细细再诉一遍你是如何授意他们掘堤放水,祸害江南百姓的恶行?」

晏思意见情况不对,正欲遁走。

使者抽出剑, 直接贯穿了她的胸口。

「晏氏谗言, 误导了萧大人, 留得一个全尸,也算是皇恩浩荡了。」

晏晚思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倒在地上挣扎着死去。「我……定要再重来一次…….」

我毫无波澜地盯着她。

她, 没有重来一世的机会了。

萧启早就被吓破了胆, 若不是被人牵制住, 恐怕早已像一摊烂泥一样, 瘫软在来地上。

「大……大人明察!下官也是听信了谗言才一时糊涂的, 大人明察啊!」

特使冷笑一声:「这些话,萧大人还是留着去跟圣上解释吧。」

特使来到姜怀身边,变了一副模样。

「将军,委屈您了。」

姜怀走到了我的身边, 道了一句无妨。

萧启被押解回京那日,吵着要见我。

我忙着安抚受灾的百姓, 没有时间与他周旋。

听说,圣上早就注意到了江南的问题。

这次,萧启在京城活不过两日。

我们并未如期返回边疆驻地,而是留在江南灾后重建。

一直到来年春天, 新的总督大人上任到了江南。

我们, 才功成身退。

启程那日,母亲架着马肆意奔跑在最前面。

我起码还是不太熟练,姜怀干脆与我共承一匹。

他将我护在身前, 语气带着笑意。

「到了边关,可就真的不能后悔了。」

我缓缓向后靠了靠。

「定不后悔!」

姜怀策马追上了母亲。

我紧紧拉着缰绳,背后感受着他心脏的跳动。

无悔。

亦无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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