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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山大地震亲历记(482)当地震专家面对一位下跪磕头的百姓
骑驴读行

(接上文)

前文说到,国家地震局副局长在一次汇报会上,把唐山地震漏报的责任一股脑推到汪成民身上。

上挤下压,前两天还挨了一顿打,汪成民当场发火!

他没给张魁三留一点面子,直接实话实说,把张魁三怼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汪成民越说越生气,从书包里抽出中科院一位知名地震专家写给他的一封信:

“张局长,我昨天收到你朋友的一封信,你看看,他是怎么认识唐山地震失误的。”

写信的专家叫宋良玉,张魁三和宋良玉是老熟人!

张魁三只是扫了两眼信纸,便不再说话。

原来,宋良玉的观点和汪成民相反,他不相信唐山有震。

大地震发生后,宋良玉在给汪成民的信中写道:

“唐山的教训是您预言过的,我没有忘,今后,我感到只有搞临震预报才能救命,您的方向是对的!”

不一会,北京军区的一位作战部部长站起身,对张魁三说道:

“老张啊,小汪说的是对的,记得今年四五月份时,我连续听过他两次报告,他在报告中明确讲过,唐山、滦县一带要出问题,这个,我可以作证!”

张魁三低下头,默不作声……

1976年10月中旬的一天,唐山机场跑道旁搭起一个临时戏台,省前指召开抗震救灾先进事迹表彰大会,会后,还有北京军区战友文工团的慰问演出。

作为震情分析组成员,汪成民带领大家监测数据、研究情况,没时间去看演出。

上午十点,大喇叭里传来一阵广播声:“请荣获优秀救援队的青龙县代表上台讲话。”

不一会,一个略显激动的声音传来:

“我们青龙县由于事先有预报,全县人民震前已到房屋外居住,做了充分准备,因此,震后我们能在第一时间组织救援队赶赴唐山……”

闻听此言,汪成民心中一阵激动。

他放下电话,对身旁的张郢珍说:“小张,听到没有,青龙县做了预报、预防!”

二人钻出帐篷,来到会场找大会主持人询问情况:“刚才讲话的青龙县代表在哪儿?”

主持人把两人领到一群农民打扮的年轻人中间,指着一个身穿黑色对襟上衣,胸前佩戴大红花的小伙子说:“就是他!”

汪成民面露喜色地说:“麻烦您详细说说,你们是怎么在震前作出预报,如何预防的?”

小伙子一愣,说:“请问,你是谁啊?”

“我是中科院调研组的,”汪成民习惯性地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那,我问一下,这里有没有国家地震局的,我要找个人。”

汪成民看小伙子态度诚恳,情绪稳定,不像是找麻烦的,便说了实话:

“我就是国家地震局的,我叫汪成民。”

小伙子奔上前来,紧紧抓住汪成民的手,说:“真的吗,您真的是汪成民?您比原来黑了,还瘦了!”

一句话,说得汪成民一阵心酸。

小伙子突然一下抱住汪成民大腿,咚地一声跪了下去。

汪成民吓了一跳,赶忙将小伙子扶起。

“整个青龙县都知道,我们能躲过这场大地震,多亏了两个人,一个是我们县的冉书记,另一个就是您。我正是因为当初听了您的报告,才向领导汇报,领导下了防震决心,我们县一个人都没死!”

“临来前,我妈嘱咐过我,遇见您时,一定要下跪磕头,感谢救命之恩,是您救了我们……”

小伙子激动地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汪成民问道。

“我叫王春青。”

说罢,王春青拽住汪成民的手,大家席地而坐,聊起青龙县的防震奇迹……

1976年7月14日,国家地震局在唐山召开华北地区群测群防经验交流会。

本来,汪成民没在被邀之列,得知这个消息后,他直接找到主管领导张魁三。

张魁三同意他去唐山,但又给他约法三章:第一,他自己想办法到唐山去;第二,他不能代表地震局讲防震意见;第三,他不能在正式会议议程上讲。

7月15日下午四点,会务组贴出晚八点汪成民的讲座通知。

直到晚上七点五十,整个会议室才进来了七八个人。

汪成民请会务组的周英志帮他挨房间喊人,喊了一圈,大部分房间里没人,人们都到外面乘凉,看电影去了。

晚八点十五分,讲座正式开始时,偌大的会议室,一共才坐了三十人。

最早来的是一位穿着草绿色衬衣的年轻人,他就是王春青。

就是在这次讲座上,汪成民第一次面对基层代表,提出:唐山——滦县一带7月22日至8月5日可能发生5至6级地震,下半年有更大地震。

由于参加人数太少,7月18日晚,汪成民又组织了一次讲座。

就是这个王春青,两次都参加了。

王春青在青龙县地震办上班,地震办挂靠县科技局,实际上,整个地震办就王春青一个人。

话说王春青带着这个消息回到青龙,第一时间找到科委主任王进志汇报。

两人一致认为,这是件大事,拖延不得,必须尽快向一把手报告。

那几天,青龙县委书记冉广岐天天下乡调研,县里准备召开全县农业学大寨大会。

两人多次到县委办打探书记行踪,终于,7月23日上午,冉广岐听了汇报。

7月24日,青龙县召开县委常委扩大会议。

王进志汇报了汪成民在讲座中的意见。

讨论环节,会场上一度陷入沉寂,大家都明白,防震责任事关重大。

有人提出:如果把消息发出去,万一不震怎么办?怎么向老百姓交待?

冉广岐说:“采取不采取措施,开始我也犹豫不决,谁不想平平稳稳过日子?”

“现在,是事情找到我们头上了,党和国家把青龙县47万老百姓交给我们,俗话说得好:‘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何况,这次行动上有中央69号文件,下有群测群防点异常作为依据!”

针对“放空炮”的担忧,冉广岐说:

“现在天气热,动员大家搬出来住几晚,问题不大,如果发生地震,我们就躲过一劫;如果不震,上级追究起来,我作检讨;老百姓埋怨了,我向他们解释!”

有人问:“采取应急措施,是不是应该先请示上级,了解一下邻县动向?”

冉广岐说:“根据邢台地震的教训,防震减灾就像打仗,要急事急办。今天是24号,已进入地震危险时段,随时可能出现问题,我们决不能再犹豫观望……”

(待续)

(本文主人公汪成民,男,1935年出生,中国地震局预测所研究员,历任国家地震局分析预报中心第三研究室主任,京津保卫组组长,国家863项目地震预测课题负责人,中国地震预测咨询委员会常务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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