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慧庵巷能人知多少

陈其昌

东台巷有一支巷，逶迤向北，计共10号门牌，它紧邻斗鸡场巷。原居住此巷子者，有不少能人，甚至名人。从商的、从医的、设计师、卖熏烧的，离开亚洲大药房的上海戏剧学院教授陈绍周及后代、电厂工人王学楼（其子是作家王树兴）等。

福慧庵巷1号、3号、5号的古宅。曾住过文学爱好者何叶，她有一组散文在《雨花》杂志上发表，当时宣传部长胡农茂组织大家在物资大厦四楼对其作品展开讨论，其共识是我市新一代文学爱好者正向省级作家迈进！遗憾是她不久搁笔。她提供的福慧庵巷旧居情况，颇有价值。这三户，户户通连，一律朝南，四进五间两厢，总计25间以上。一棵黄芽树已窜过围墙，老干虬枝，绿叶婆娑。屋子青砖黛瓦，用石灰、糯米汁、草木灰加适当泥土砌成，砖与砖之间的缝隙很小，与青砖浑然天成。其屋脊为飞檐喙角，房间皆有地板、天花板。堂屋是用方形砖，下垫陶盆，其堂屋地砖经过上百年的洗汰，仍光滑如同乌金。始建于清代同治年间，王万丰店主王友竹住此1号，1号、3号、5号住过王万丰的后代王麟章等人。

王万丰原以运销花布与酒类为主。其子王祥甫在北门大街新建了两层楼各5间的“王万丰”号。鼎盛时期，经营酱园、醋坊、糟坊（制酒），其王万丰香醋与佛手露酒获1914年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二等奖”，创造了高邮同行业中的奇迹。王万丰高粮大曲醇浓、小磨麻油芳香，年产酱200吨，醋250吨。有酱缸、醋坛数以几千记，其产品销往大江南北的上海 、镇江、南京、天长、蚌埠、淮安、盐城、宝应，兴化等地。店内有管账、同仁、相公、职工40余人，管理严格细致。资本实力雄厚，年产值22万银元，正常流动资金15万银元，在全城独领风骚。

现在的北门大街27号是王万丰酱园店旧址，有两层楼，一楼曾批发、零售，批发用坛装，零售用瓶装，产品种类多：酱生姜、酱黄瓜、酱大蒜、萝卜干子等，酱瓣用陈荷叶装。楼后有工人住房，同仁值夜室及作坊、酱缸、醋坛的晒场，楼上有外走廊，全城唯有。有雕花的门窗，如意、蝙蝠吉祥图样，亦有扶手，可放桌椅。汪曾祺先生在其小说《水蛇腰》中提到崔兰少奶奶与朱家少爷看“迎会”的地点，就是王万丰的楼上。年轻妖娆的崔兰在这里边看热闹，边喝茶、嗑瓜子，结尾的一句“这真是糠箩跳到米箩了！”表达的是许多旁观者的心里话。

关于王万丰乐善好施的事，可见《扬州老字号》266页。据王家人后人说：“凡职工在位病死，店主给予一定抚恤金；对年老退休，或由儿子顶替，或给打散费”。颇为人性化。这在其它店中少有。

何叶和妹妹何栩小时候由外公王建中（王祥甫的儿子，早年毕业于上海大夏大学）、外婆王为秀带大，就住福慧庵巷王家大院，何叶在此直到读完高中。何叶的父亲何秀福、母亲王云章（曾做律师）住人民剧场北侧。王云章的祖父是王祥甫，外祖父是王宜仲。王宜仲曾任高邮日伪县长，于1942年辞去职务。1949年南逃香港，途经广州，住在侄女王静家。王静原名王为俊，是徐平羽（原名王为雄）之妹，王静的丈夫陈志方，当时任广州市副市长，叶剑英任市长。陈志方如实向上级汇报了王宜仲的事情，因王宜仲曾在经济上等多方面支持过徐平羽、王静参加革命。组织批复：功过相抵，不予追究。后王宜仲因病在汕头去世。现在中山路上还有王宜仲故居。

红极一时的刘盛元，家住此巷10号。《高邮县志》有错，见该书340页。刘家经营一家广货店，大老板刘子梅是我小姑爹爹，他的儿子刘德厚是小老板，管事、职工30多人。上世纪20~30年代，在全县也以货源多、品种全（从皮鞋到巴黎香水）、守信用、应客需而闻名，超过南门丁耀记百货店与东大街王金元百货店。我的表叔蒋本荣为此店跑供销，与一位镇江逃兵荒到高邮的婶婶结婚，采购从无闪失。关于刘家赌钱输房子的“失而复得”，我已写过，只表明高邮人厚道，良心未泯。输家、赢家竟结为好友，胡天朗的母亲病重，想吃炒猪肝，徐传英婶娘立即炒好送去。

刘盛元广货店三间门面，货架、玻璃桌出样，有服装、钟表、金银首饰、雪花膏、润面油，多种百货，一应俱全。职工三顿饭，全由老板供应，在福慧庵10号烧好，轮流回10号吃，或送饭菜上店。刘子梅的母亲在店堂织网，不是为钱，而是告诫后代，创业难，守业更难。多种因素，解放后没有加入公私合营，昔日的大老板刘子梅靠为人代写书信为生。

为家乡出力的陈绍周。陈绍周的父亲陈伯哉向岳父学习中医，亦通西医，经营一家“亚洲大药房”药店，坐落在北门大街，与北陆玉山笔店相对。后来，陈绍周远走上海，弃医学艺，与著名画家程十发为校友，1940年毕业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创立舞台化妆专业，为不少名角亲自化妆，后来成了知名雕塑家、舞台化妆专家、戏剧教育家。陈绍周比程十发年长7岁。当“高邮驻沪文化大使”禇元仿找到同乡陈绍周，说明为高邮“二王”（王念孙、王引之）画像一事，陈教授说：“学弟十发这点面子是要给我的。”程十发是收入《中国艺术史》的知名画家，擅长历史人物的绘画。当他收到肖维琪送上的“二王真像图”的复印件，问画写意的还是工笔线条的，高邮人要求是后者。于是，一幅神采奕奕、栩栩如生的“二王”人物画就此完成，落款则是“程十发敬绘”。此画复制品为王尔聪所模作，分文未收。上海裱画匠觉得奇怪，刚裱过一幅，怎么又冒出一幅酷似原作的画，职业道德驱使他拒裱。朱维宁特地赶至上海，请程教授出面说明情况。程教授赞叹仿作已达到乱真的程度。苍松直立，虬枝绿叶，父坐子站，精神矍烁，五官分明，现为“高邮王氏父子纪念馆”的镇馆之宝之一。淮安大学美术系主任华龙宝，在室外雕塑了二王画像。

县工商联合会，成立于解放初期，会长戴子瑜住此巷4号。古朴的大门，会址设在工商巷内，有会场。他代表群众团体，参加第一届文代会，并致贺词。解放后，也是他关心过我的父亲。他对我父亲说：“你从元章布店退股，你作为职工，到供销总社办公室马玉龙处报到，立即可以上班。”父亲回来对母亲说：“我可以到送桥供销社上班了，仍然是老本行，卖布。”父亲后来在送桥、菱塘桥工作20年，直到退休。戴子瑜将小商衍化为职工何止我父亲一人。他历任多届政协常委，去世时才80岁，曾在工商联会场举办过追思会。

住此巷6号有王学楼的儿子王树兴，是小说家，畅销书作家，出版和期刊发表200多万字，有《国戏》《咏而归》等长篇小说三部，《好日子万万年》《无底洞的底》等中短篇小说集四部，收入多个选本并有翻译到国外。其作品以风趣的故事讲述、传神的人物塑造、绵密的叙事方式著称。揭露假丑恶，歌颂真善美。曾主编过《高邮人写汪曾祺》。是国内知名文化餐饮品牌“祺菜”的创始人。

1号还住过程都与陆晔一对夫妇，他们都是国家公务员，现已退休。

9号住的中专毕业生胡天朗，是高邮第一代工程设计师。他家的北边是卫生间，现公管。

8号是同学张桂君，她的上辈是卖熏烧的，设摊鬼门关西，詹氏纸印店前。入夜时分，点上“气死风灯”，卖捆蹄、牛肉、肴肉、猪头肉、五香豆腐干、茶鸡蛋、油炸花生米、素面筋等，很快销售一空。

一条短巷名不经传，却折射时代的变化，小城代有才人出，不负神珠甓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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