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完 1979 年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拍摄的《哪吒闹海》，相比当下的国漫之光《哪吒之魔童闹海》，我竟然有点喜欢 1979 年的版本。

虽然《哪吒 2》的动画视效技术放在全球都是顶级水平，但 46 年前中国动画史上经典的手绘二维动画电影，和它放在一起，并不令人感到老旧落伍，失去观赏性。相反，这传统精良的制作工艺，让人眼前一亮，充满新鲜感。

复古的画面有一种精致古朴的韵味，先来欣赏几个片段：

龙王们你吐火来我喷雨，电闪雷鸣，在海上掀起惊涛骇浪，二维平面也很有凶险的气势。

龙王制造的飓风与大雪，整个画面暖色与冷色碰撞，明艳与深沉融合，视觉效果很舒服，非常印象派。

哪吒出生时，从一朵未开苞的莲花中升起来，刚睁眼的哪吒还没有手掌大，小模样很可爱。

哪吒生出三头六臂，大战四海龙王，打斗场面虽不如现在的 3D 特效激烈，但在京剧配乐营造的紧张氛围下，也很吸引人。

《哪吒闹海》，是中国第一部大型彩色宽银幕动画长片，是当时国产动画电影的巅峰之作，它在当时观众心中的位置就相当于今天的《哪吒 2》。

《哪吒闹海》和《哪吒 2》都改编自神话故事中的哪吒，但主题、情节，以及传递的精神内核却大相径庭。1979 年的版本更贴近《封神榜》原著，在艺术性的表达上，它更加深刻有张力。

今天的哪吒是在喜剧中成为励志的英雄，但在《哪吒闹海》里却不是，哪吒虽然神通广大，但他有很多压抑与委屈，在原本的神话故事里，他充满悲剧色彩。

他悲剧的根源，是因为他的父亲李靖。

哪吒出生时，李靖视他为不祥之兆，挥剑斩向这个怀胎 3 年 6 个月生出的肉球，一剑劈开，哪吒却从莲花中跳出。

李靖虽为陈塘关总兵，但哪吒反而更像是守护陈塘关百姓安危的神明。

龙王吃了陈塘关的小孩，哪吒为民除害，不仅杀了巡海夜叉，还杀了敖丙，抽了他的龙筋。

李靖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和乌纱帽，硬是要求他向龙王妥协认错。

哪吒满脸委屈，眼中尽是泪水，一个小孩做了正义勇敢之事，但是在懦弱自私的父亲面前，却极尽压抑，不能有一丝的反抗。

影片最高潮的部分，是神话故事中哪吒的名场面“剔骨还父”。

李靖对哪吒说：“逆子，父母骨肉养了你，你反而连累父母，留你何用！”

哪吒对李靖说：“爹爹，你的骨肉我还给你，我不连累你。”

「爹爹我不连累你」比「我命由我不由天」更震撼。

2025 版中，“我”与“天”之间的“对抗”更大更抽象，高潮部分的燃情话语仿佛是在喊口号，而 1979 版中，“我”与“父亲”之间的“对抗”却很具体。

“我”做了正义勇敢的事，不仅得不到父亲认可，还要看着父亲向邪恶低头，用“我”的性命来换取片刻的安宁。

这是哪吒悲剧的一面。

他毫不犹豫地挥剑自刎，既是对父亲的遵从，也是对父亲的反抗。哪吒的平静和没有怨念，让他在重生前平添了几份神性。

哪吒死后，魂魄不散，太乙真人用莲藕帮其重塑肉身，在莲花中复活。复活后的哪吒，大闹龙宫，最终打败了龙王，为陈塘关百姓报仇除害。

这是《哪吒闹海》的结局，它省去了《封神演义》中哪吒和李靖决裂的部分。

原著中，哪吒自刎后，魂魄托梦请求母亲修建行宫以重生，却被父亲李靖发现，摧毁金身，断了哪吒复活的希望。

关于哪吒重生后找父亲复仇有两种说法，一种来自《封神演义》，燃灯道人赠送李靖七宝玲珑宝塔，将哪吒收进塔内，哪吒被宝塔内的佛光所震慑，父子讲和。

一种来自《西游记》，如来佛祖赐给李靖舍利子如意黄金宝塔，并让哪吒以佛为父，只要李靖拿着塔就意味着与佛同在，打他就是对佛祖大不敬。

无论哪种说法，从此之后，李靖都是托塔天王，哪吒都是只知拜佛不拜父。

重生后的哪吒，打败龙王归来，和陈塘关的所有百姓告别后，骑着梅花鹿，消失在云海里。

直到剧终，也没有等到哪吒再次和父母相见。

从哪吒身上，能看到人的两个自我，一个是肉体性的自我，来自原生家庭的赋予，一个是精神性的自我，来自后天和世界碰撞中的觉醒。

哪吒重生后，委屈地跑向太乙真人，在他怀中放声大哭。而太乙真人只说了一句：“哪吒，你长大了。”

长大，意味着你可以放下过去，生出新的自我。

《哪吒闹海》不仅是神话故事，更像是一个关于反抗、觉醒与重生的寓言，这个故事，时至今日，依然有吸引力。

2025 版的《哪吒之魔童闹海》把故事讲得很圆满，但 1979 版的《哪吒闹海》，却把故事讲得很深刻。

有时候，深刻比圆满，更让人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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