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批三国逗你玩儿
——相声伴我成长纪事
偶然听了几段苗阜、王声的相声，感觉不错。我不是要点评他们的表演，而是说这一次这两位文哏艺术家在我这里化身为烟士披里纯小姐（inspiration,上世纪初，学界对灵感的音译），把我带回了儿少时。那时，相声曾经伴我成长。
我生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中期，在成长年代，虽然物质生活较为贫乏，但精神生活开始日渐丰富起来。我见证了译制电影的黄金时代，经历了文艺类杂志如雨后春笋般崛起的岁月，也从戏曲、音乐、文学、曲艺等各类作品中汲取了无尽的营养。关于前三种文艺门类对我的影响，我曾写过几篇作文，进行回忆与总结。相声亦曾是我成长的伴侣，岂能忘记它对我的滋养！
印象中听得最早的是侯宝林、郭全宝的《醉酒》。醉鬼拿出手电筒，按下开关，让同伴顺着光柱爬上去，同伴对曰，我顺着柱子爬上去，你一关电门我掉下来？我亦曾醉酒，但从未醉得如此充满智慧。倒是这想象力附着在我身上了，及长，我曾于酒后的梦中，端坐于风力发电机的叶片上，被发射到了太空，然后乘直升飞机降落在北极因纽特人的屋前，而且我给北极的居民戴上了圣诞老人的红帽子，让他们都讲汉语。当时我觉得北极好神奇，一踏上那片白色的土地腿就发麻，走路深一脚浅一脚。美梦总不长久，醒来才发现，原来胳膊被压在了身下，所以发麻。
听苏文茂、马志存《批三国》时，我上小学。赵子龙“老卖年糕”（老迈年高），周瑜的母亲姓“jì”、诸葛亮的母亲姓“hé”，“既生瑜，何生亮”，张飞的母亲姓“wú”，无事生非。这“狗带嚼子——胡勒”（马志存捧哏语）有点意思。
其实，后来我也曾经歪批三国，“醉雷公——胡劈（批）（同上）”。“凡过麦田，但有践踏者，并皆斩首”，曹操话音甫落，自己的战马就踏坏了麦田，但“法不加于尊”，于是“割发权代首”，下属遂传示三军，“丞相践麦，本当斩首号令，今割发以代”。读《三国演义》第十七回，我批曰，曹阿瞒好能装，此举既不自欺，更难以欺人，只是一种借口而已。在那个刑不上大夫的年代，尊卑有序，谈什么平等。即便摆个姿态也不能太假，割发不痛又不痒，倘使真的想给部下做个表率，莫若剃须以代首。一千八百年前没有电动剃须刀，无论用什么样的刀剃须，稍有不慎或可见血，曹丞相要是付出了血的代价，不是更显受处罚之真诚么？
到后世，宋仁宗被打龙袍，那就更扯淡了。在这出“狸猫换太子”的闹剧中，仁宗生母获救回朝，“我越思越想心头恨，不由得哀家动无名。内侍看过紫金棍，替哀家拷打无道君。”（京剧《打龙袍》）包拯岂敢打皇上？于是请仁宗脱下龙袍，打袍以代身。对皇儿的处罚被其母高高举起，但被包文正公轻轻放下。万变不离其宗，换了个包装，曹操的故事又在八百年后重演。假如文哏大师苏文茂先生再世，会用《批三国》的风格，为我们演一场《批宋朝》吗？
杨振华、金炳昶的代表作《假大空》《油水大》，我常听不厌。前者讽刺了说假话、大话、空话的风气，久闻大名、如雷贯耳、皓月当空、名驰宇宙、满怀珠玑、胸中锦绣、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等等词汇令我学习起来应接不暇。现在想来，它们正是这两位艺术家教给我的。只是我除了对别人说过久闻大名之外，尚未有机会使其他类似的大话派上用场，皆因我的朋友圈里未曾有过黄永玉、沈从文、琼瑶等等满怀珠玑之人。对如我一般的朋友，这样恭维显得太过虚伪了。
这“油水大”姓“油”，名“水大”，与“卡局长”“狠处长”“捞科长”等官场人物关系密切，专事走后门，搞不正之风，且如鱼得水。我的大学同窗想必也听过这段相声，不然就是太过才华横溢，太过正直。他将单位的部门分成油水科、清水科、泔水科等等，在单位传为美谈。这位仁兄曾经在酒桌上详细做过解读，我记得不全，难以尽述，不能全面展示人家的才华，尚希J兄见谅。
侯宝林、郭启儒的相声电影《游园惊梦》批评了一些人的不文明行为。加塞、乱丢纸屑是小意思，公园的椅子刚刷过漆，他偏要在上面睡觉，结果衣服成了病号服。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相声与电影的唯一一次结亲，至少我没有看过第二部。
马三立《逗你玩儿》，“我姓逗，叫逗你玩儿”；马季、唐杰忠《舞台风雷》，“再看九十九遍就凑一百遍了”；高英培、范振钰《钓鱼》，“我到那儿，闭着眼拿个百八十条来！”；姜昆、李文华《如此照相》，“‘为公前进一步死，往前走！’”李金斗、陈涌泉《老鼠密语》，两只单身老鼠互称“光大哥哥”与“寡大妹子”……这些经典的台词成为永恒的记忆，每每想起我都会忍俊不禁。
央视创办《曲苑杂坛》节目时，我已经参加工作了。当时还没有互联网，听相声的渠道只有广播和电视。这档节目，我期期不落，看了二十年，直到停播。不过，2011年的世界，娱乐的来源已非昔日可比。我与这个节目相伴二十年，“相看两不厌”（李白《独坐敬亭山》），它拥有我这个忠实的观众，我的心中始终有它的位置。
在广播电视中伴我成长的还有常宝华、常贵田，马振铎、赵世忠，笑林、李国盛，王谦祥、李增瑞等等艺术家表演的节目。现在我偶尔也听郭德纲、于谦，岳云鹏、孙越以及方清平的段子。只是他们的大名，我难以一一列举，否则就成了靠排名单混吃之徒了。
我有时也用“张飞的妈妈姓吴”这个梗来开玩笑。不知在各位大神看来，我的这篇作文是否也有些无事生非。
（作于2024年12月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