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淞沪会战后,中国部队参战的73个师又11个旅中,共有10个师因在战场上的优异表现被单列出来予以表彰。
这10个师分别为:
嫡系4个师,即孙元良的88师、王敬久的87师、宋希濂的36师、李玉堂的3师。
湘军4个师,即陶峙岳的8师、李觉的19师、王东原的15师和彭松龄的16师。
川军1个师,即刘雨卿的26师。
桂军1个师,即杨俊昌的171师。
严格来说,在淞沪会战中表现优异的并不仅有这10个师。比如王耀武的51师、彭善的11师、杨汉域的133师均战功赫赫。
可一来,名额就这么多;二来,战功也需要平衡,那些战功并不弱于以上10个师的部队,也只能暂时委屈一下了。
那么,在抗战会战后,这10个师的结局如何呢?
先来说4个嫡系师。
淞沪会战后,88、87和36师编为第71军,归宋希濂指挥,参加了兰封会战、武汉会战。
尤其在武汉会战的富金山之战、沙窝小界岭之战、潢川突围战中均有不俗表现。
武汉会战后,由这3个嫡系师编成的第71军在战场消失了一段时间。
这是因为71军被编入了一战区,而一战区在武汉会战后除在中条山地区多次发生大战外,其他地区较少发生战事,71军自然也就没有太多表现的机会。
1941年,71军调至滇西,编入11集团军。
在随后的滇西缅北之战中,仍然是71军打头阵,在龙陵之战、松山之战中均有上佳表现。
抗战胜利前夕,36师调离第71军,编入阙汉骞的第54军。
这是因为第54军主力14师和50师编入了驻印军的新1军和新6军,第54军急需战斗力强悍的部队补充。
而宋希濂又因误信了熊新民的话,被调回重庆,在军界失势,自然也就保不住36师这支基本部队了,以至于被陈诚吞掉。
但要注意的是,这个36师可不是钟松的整36师,整36的师的前身是第36军。
李玉堂的第3师在淞沪会战后编入第8军参加了武汉会战,后又连续参加了三次长沙会战和常德会战。
可在衡阳一战中,第十军金身不保,作为其主力的第3师也损失殆尽。后虽经恢复,但第十军官兵的军心、士气早已无法与衡阳之战前相比了。
1946年整编时,第十军改番号为第3师,在解放战争中多次被歼灭,又多次重建,但此时的第3师已经与原来的第3师没有任何一点儿关系了。
以上4个嫡系师的命运虽然起起落落,但在蒋军中仍然具有相应的地位。哪怕多次被全歼,也要恢复建制。
相对于4个嫡系师,其余6个杂牌师则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他们要么被嫡系吞并,要么虽然保留了番号,但已经嫡系或半嫡系了。还有一些,则干脆被取消了番号。

陶峙岳的第8师原为湘军第76军主力。
1937年9月,为了加强淞沪会战的力量,武汉统帅部把湘军贺耀祖部的第37军主力第8师抽出扩编为第76军,由陶峙岳担任军长兼第8师师长。
淞沪会战后,第76军调回陕西。
1938年9月,陶峙岳改任一战区胡宗南部1军军长,76军军长由原1军军长黄埔1期的李铁军担任。
明眼人都能看出,李铁军由嫡系1军军长调任杂牌第76军军长就没安什么好心,其目的就是想借此吞并第76军。
但在明面上,胡宗南做的很漂亮。毕竟,1军军长的地位要远比76军军长来的显赫。
至于第8师师长一职,则由陶峙岳的同学,毕业于保定3期的曾致远担任。
熟悉胡宗南吞并部队操作手法的人都知道,曾致远担任第8师师长就是一个过渡。
果然,刚过半年时间,即1938年7月8日~1939年2月22日,曾致远就被胡宗南提升为中将副军长,第8师师长一职由黄埔1期的袁朴接任。
从此时开始,第8师由杂牌变成半嫡系了。
1941年5月,第8师改隶原东北军第57军。1945年4月,在第57军被裁撤后,又改隶阙汉骞的第54军。
至此,第8师走完了由杂牌-半嫡系-嫡系之路。
再来说王东原的15师、彭松龄的16师和李觉的19师。
15师、16师和19师原属于湘军刘建绪的第28军。
抗战爆发后,第28军一分为三,以15师为基础扩编为第73军;以19师为基础扩编为第70军;16师脱离建制,改为统帅部直辖(还有一种说法是临时拨归第69军指挥)。
这么安排是有原因的,因为第28军说是一个军,却下辖15、16、19、62和63五个师。
武汉会战后,70军和73军调归第9战区指挥,第28军调归第3战区指挥。直到这个时候,16师才重新回归第28军。
至于指挥16师赴淞沪战场血战的彭松龄,因受排挤,在被陈诚明升暗降为73军副军长后,愤而辞职离队。
在拿了老蒋一万元奖金后,回家做富家翁去了。

让我们接着来说16师。
1939年6月,16师从第28军调出,与预10师、第67师合编为第86军。
1943年7月,16师改隶第6战区第75军,师长先后由黄埔3期的王中柱和黄埔7期的黄湘担任。
至此,16师走完了由杂牌-嫡系之路。
但要注意的是,在黄湘担任师长时,16师已经不是湘军的那支16师了。
在1945年2月,16师被撤销番号,接替16师番号的,是预4师。
再来说15师。
淞沪会战结束后,王东原因功被提升为第34军团长兼73军军长,此时15师师长换成了汪之斌。
武汉会战前,15师调归第8军指挥,在1939年初归建。
比起其他被嫡系吞并的湘军部队,15师还算是幸运的。
不管部队如何调动调整,但15师仍然掌握在湘军手中。从汪之斌开始,到陈为韩、梁祗六,无一不是毕业于保定军校的老将。
虽然连73军军长都换成了黄埔1期生韩浚,其他两个师,77师长换成了黄埔3期的唐生海、193师师长换成了黄埔6期的萧重光,但15师仍然保留了湘军的血脉。
在这一点上,应该感谢王耀武。
因为在1945年3月,73军改隶第4方面军了。
这一来是王耀武为人厚道;二来,是看在73军原军长彭位仁是第4方面军副司令官的面子吧。
若换成了陈诚、胡宗南和汤恩伯,15师早就被吃干抹净了。
解放战争中的莱芜战役,第73军被华野全歼,后来重组的第73军仍然有15师番号,但这个15师已经与湘军没有任何关系了。
相对于15师和16师,19师的战斗力要更加强悍一点,自然惦记的人也就更多一点。
武汉会战时期,19师在金官桥一战打的日军106师团毫无脾气,只能惨淡离开战场,这是19师自淞沪会战后第2次立下大功。
在上高会战中,19师更是表现不俗。若没有19师的成功拉扯,日军第33师团也不会脱离主攻方向,后又退出战场。
应该说,上高会战的胜利,第70军,尤其是19师的表现占了整个会战战功的起码3成,并不低于在南线阻击独混第20旅团的第51师和在正面迎击日军第34师团的第57师。
上高会战后,立下大功的第70军军长李觉被明升暗降为第25集团军副总司令,70军也由第9战区改隶第3战区。
1941年7月,19师与100军的第80师对调,从此脱离了湘军。
其实此时的第70军已经不属于湘军了。
因为对调过来的第80师师长陈琪毕业于黄埔1期,107师是原东北军,预9师师长张传言又是陈诚的心腹。
19师被调到100军后,师长并没有换人,仍由湘军宿将唐伯寅担任。

唐伯寅
在100军成为王耀武的基本部队之一后,19师自然也就从湘军变成了嫡系部队。
虽然同样是吞并杂牌部队,但王耀武的做法无疑更加厚道一些。
在15师和19师被纳入自己系统后,不仅没有用自己的嫡系替换15师和19师的师长,而是仍然保留了他们的职务,这一点在吃相难看的蒋军嫡系吞并杂牌的大潮中是很难得的。
说完了湘军,我们再来说川军第26师。
第26师被吞并是很奇怪的,因为他并不是被嫡系吞并的,而是被东北军第49军吞并的。
说奇怪,其实也不奇怪,因为第49军在吞并第26师的时候,已经半嫡系化了。
第26师是川军将领郭汝栋第43军的部队。
第43军说是一个军,但其实只有一个26师。
之前,43军的番号是第20军,和杨森的第20军共用一个番号。这是因为杨森的第20军就是和郭汝栋分家分出来的。
两支部队用一个番号,这毕竟不是那么回事儿。因此,在1934年9月,郭汝栋所部改称43军。
淞沪会战爆发前,头一个接到奔赴淞沪战场命令的其实是第43军,而文人出身的师长刘雨卿很稳当,他并没有急着立即奔赴淞沪战场,而是采用了先看看的策略。
如此一来,头一个赶到淞沪战场的川军就是杨森的第20军了。
这个头筹被杨森给拔了,也不知道事后刘雨卿有没有后悔。
刘雨卿性格稳当,打仗也稳当。
虽然打进攻战,第26师不太擅长,但若论防守,26师不仅滴水不漏,而且异常坚韧,硬是在桂军21集团军反击大场失利后,挡住了日军3个师团的的反扑。以每个步兵连只有3挺机关枪的装备,顽强守住了大场阵地7个昼夜。
可付出的代价也是惨重的,5000余人的一个师,在战后仅剩下600余人。
由此,第26师一战成名。甚至在淞沪会战表现优异的10个师中,排名能进入前五。
武汉会战后,第26师调入第3战区,编入第29军。
南昌会战后,由于29军军长陈安宝阵亡,刘雨卿升任军长。
1940年5月,29军番号撤销,第26师改隶第49军。
从1940年至1943年这个阶段,第26师仍然掌握在川军将领手中,继任的两位师长都非黄埔出身。
而随着1942年,毕业于黄埔4期的曹天戈担任第26师副师长和师长后,这支部队在实质上已经由杂牌变成半嫡系部队了。
至此,川军第26师也被陈诚的“土木系”吞并了。

刘雨卿
再来说一下桂军杨俊昌的171师。
相对于湘军、川军,桂军的171师在抗战后番号得以保留下来,但作为师长,杨俊昌个人的遭遇却让人感叹。
171师属于桂系第7军,在淞沪会战中参加了蕴藻浜反击战。
此战虽因白崇禧的战术选择出现了问题而失败,但171师打的非常勇猛,并没给以善战出名的桂军丢脸,这也是为何在淞沪会战后,171师会被评为10个优异师之一的原因。
淞沪会战后,桂军奉命在南京外线策应南京保卫战,但白崇禧却命令第7和第48军向苏皖方向转进。
一是,在淞沪战场上,桂军损失过半,白崇禧心疼的无以复加。
二是,李宗仁就任第5战区司令长官,急需桂军北上支持其作战。
1938年4月17日,鉴于徐州会战败局已定,李宗仁下令全军突围,第5战区长官部突围的目的地是安徽宿县。
在突围前,包括汤恩伯、孙仿鲁均提出派出一支部队护送,但均被李宗仁拒绝。
因为在此之前,李宗仁已经向21集团军总司令廖磊下令,要其派出一支精兵守住宿县,以接应他突围。
可没想到,当李宗仁历尽艰辛于4月19日来到宿县郊外之时,却听到宿县被日军攻占的消息,而负责守卫宿县的,正是171师师长杨俊昌。
难道杨俊昌是临阵脱逃了吗?
其实还真不是。
当时杨俊昌率一个团的兵力防守宿县,可这一个团也仅剩下了几百人,并且装备残破不堪,根本守不住宿县。
若在宿县死守,不仅接应不到李宗仁,反而会损失兵力。如果撤离宿县,在宿县郊外接应李宗仁,更加符合战场实际情况。
因此,杨俊昌果断下令部队撤离宿县。
这个决断虽然其情可宥、可悯,但毕竟违反了李宗仁的军令。
因此,杨俊昌在战后被军法审判,监禁10年。
直到抗战胜利后,杨俊昌才得以被释放。
171师能够保住,这倒不是嫡系那些大佬们心慈手软,而是根本啃不动。
因为在内,有白崇禧担任副总参谋长;在外,有李宗仁担任第5战区司令长官。这种背景,他们确实也啃不动。
而湘军则不同了。
自从谭延闿去世后,湘军早就已经四分五裂了。
唐生智多次反蒋,又因为在南京之战中指挥失误丢掉了兵权;程潜虽号为湘军名将,但建树不多,一直处于被边缘化的状态;何键又被自己的干将刘建绪偷了家,根本就没有护住湘军的能力。
这也是湘军为何在抗战中出力颇多却下场很惨的原因。
至于川军,内部更是派系林立,自身的倾轧和吞并都层出不穷,更何况早已经被边缘化了的第26师呢?
嫡系的4个师虽然在抗战中也多次遭到重大损失,但嫡系毕竟是嫡系,部队损失了,兵员、装备都有人补充。
不像杂牌部队,即便受到了很大的损失,尤其是装备损失,根本就不敢按实情上报。
因为若按实情上报,那等待他们的很有可能是撤编。
到了抗战后期,这种现象越来越严重,逼得这些杂牌部队只能在被吞并和主动投靠中做选择。
或者可以说,在抗战后期,与其说杂牌部队是被嫡系吞并的,还不如说是主动投靠来得更为准确一些。
抗战胜利后,就因为嫡杂之分,曾经在淞沪会战中表现优异的10个师结局天差地别。
6个杂牌师,除171师因背景深厚无人敢动才得以保留外,其他5个师均被纳入嫡系之中。番号虽在,但其血脉已经完全改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