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咋还活着回来了?我都做好给你收尸的准备了!"母亲的话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眼里的泪水在煤油灯下闪着光。
那是1985年初夏,我五岁那年,一场意外彻底改变了我家与李家的关系。
我家住在村子东头,李家在西头,中间隔着几户人家,但那条弯弯曲曲的泥土小路是我们两家必经之路。
这条路,也是我们积怨的源头。
两家因为房前屋后的鸡鸭纠纷已经闹了有三年。
我家的鸭子老是跑到李家菜园子里拱白菜,李家的鸡也时常飞到我家院里啄粮食。
一来二去,两家便结下了梁子。
"王家栋,管好你家那几只烂鸭子!"李建国站在村口,脸涨得通红。
"你咋不先管好你家那些偷食的破鸡!"父亲梗着脖子吼回去。
村里人见了,都笑着摇头:"这两个犟脾气,谁也不让谁。"
父亲脾气倔,李家老爷子也不是好惹的主儿,两家人见面连个招呼都懒得打。
记得那年雨水特别多,老人们说是"龙王爷闹脾气"。
村东头有个水塘,是村里人洗衣服、取水、游泳的地方,因为连日大雨,水塘涨得老高,村里大人们都不让孩子靠近。
那天傍晚,天上飘着绵绵细雨。
母亲在灶房忙着做饭,香味飘了出来,是难得的红烧茄子。
父亲在院子里修农具,准备雨停后赶紧下地。
我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拿了前几天自己用树皮和木头做的小船,溜出了家门。
水塘边,青草被雨水打得低垂着头,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我蹲在塘边,小心翼翼地把木船放到水面上,心里美滋滋的。
谁知塘边的土被雨水泡松了,我一个趔趄,整个人栽进了水里。
冰凉的水一下子灌进鼻子和嘴巴,我惊恐地张大嘴巴:"救命啊!救命!"

我拼命扑腾,可小胳膊小腿哪经得住深水的吞噬,眼前一片漆黑,耳朵里全是水声。
就在我觉得快要窒息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抓住了我的胳膊。
睁眼一看,是李建国叔叔。
他穿着油布雨衣,裤腿卷到膝盖,一把将我从水里拽了出来。
"小兔崽子,这么大的雨你会不会玩啊!差点淹死你知道不!"李叔叔一边骂着,一边用他那双粗糙的大手使劲拍我的背。
我吐出几口水,浑身发抖,嘴唇发紫,说不出话来。
李叔叔看我哆嗦得厉害,二话不说,脱下自己的雨衣裹在我身上,蹲下身子:"来,趴我背上。"
我趴在他宽厚的背上,闻到一股烟草和汗水混合的味道。
他背着我往家走,一路上嘴里不停地唠叨:"你爹娘咋看孩子的?这么大的雨天儿还让你出来疯跑!瞎胡闹啥玩意儿!"
母亲正在院子里张望,见李叔叔背着我回来,当场就惊呆了。
"这是咋了这是?小文怎么了?"母亲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
当她看到我浑身湿透、嘴唇发白的样子,眼泪刷地就下来了:"我的儿啊,你吓死娘了!"
她连忙接过我,一边脱我湿透的衣服,一边哽咽着向李叔叔道谢:"李...李大哥,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家小文就..."
李叔叔摆摆手:"别说那些,赶紧给娃子喝点姜汤,别着凉了。"
这时父亲闻讯赶来,看到李建国站在我家院子里,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李...李建国,这次真是...真是谢谢你了。"父亲的声音有些哽咽,平日里的倔强劲儿全没了。

"哎呀,谁家孩子出事都得救,别说那些客套话。"李叔叔不自在地摆摆手,转身就要走。
"留下吃顿饭吧,我媳妇今儿做了茄子。"父亲拉住了他的袖子。
李叔叔回头看了父亲一眼,眼神复杂:"咱俩这些年...算了,孩子没事就好。"说完转身走了,背影在雨中显得有些孤单。
我发了三天高烧,整天迷迷糊糊的,总梦见自己在水里沉浮。
烧退后,父亲把我叫到堂屋的八仙桌旁,郑重其事地倒了杯热茶,递给我。
"小文,记住了,李叔叔救了你的命,以后你要像对待爹一样对他,明白吗?"父亲的语气从未有过的严肃。
我懵懂地点点头,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这么郑重,但心里记住了这句话。
那年全国掀起了发展乡镇企业的热潮,村里人也开始搞起了各种副业。
李叔叔家是村里最早养兔子的,那白花花的兔子挤满了他家的后院,村里人都羡慕得很。
父亲看到李叔叔家开始养兔子赚钱,也心痒难耐,可实在不懂门道,兔子死了好几只。
一天晚上,吃过晚饭,母亲收拾碗筷时,父亲突然站起来,从柜子里翻出两瓶老村长酒,那是平时舍不得喝的。
"你要干啥去?"母亲疑惑地问。
"找李建国去,请教请教养兔子的经验。"父亲有些别扭地回答。
母亲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这犟脾气总算开窍了。"
父亲鼓起勇气,拎着两瓶酒去了李家。
我偷偷跟在后面,看见父亲站在李家院子里,手里的酒瓶晃晃悠悠,嘴唇嗫嚅了半天才开口:"李建国,教教我呗,咋养这兔子?"
李叔叔正在院子里喂兔子,听到声音愣了一下,随后笑着迎他进屋:"中,这有啥难的,进来坐,跟你说道说道。"

那晚两人喝到半夜,酒劲上来,说起了往日的恩怨。
"老王啊,当初那事咱俩都有不对。"李叔叔醉醺醺地说。
"可不是嘛,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邻里不和,多不像话。"父亲拍着大腿感慨。
原来当初是因为我家的鸭子啄了李家的菜,还有村边那口水井的使用权问题,两家才越闹越僵。
"咱不计较那些了,都是小事。"李叔叔拍着父亲的肩膀说,"以后你家有啥不懂的,尽管来问。"
父亲重重地点头:"是啊,跟孩子的命比,那都不算啥事。"
这一夜过后,我家和李家的关系渐渐缓和。
父亲跟着李叔叔学养兔子,竟也养出了名堂。
每逢节日,父亲必定带我去李家拜访,年货礼品少不了。
母亲蒸的枣花馒头,腌的咸菜萝卜,自家酿的米酒,都会给李家送去一份。
李叔叔也常来我家坐坐,教我做小木刀、弹弓,讲他年轻时候在县城打工的故事。
李叔叔的儿子李德明比我大七岁,上初中了。
他很少跟我玩,总是一个人捧着书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我偷偷羡慕他有自行车骑,有收音机听,还有一盒彩色铅笔,那是我做梦都想要的东西。
有一次,我在学校被高年级的孩子欺负,是他出面帮我解了围。
"小崽子们,谁敢动我弟弟,我跟谁急!"李德明站在我前面,像座山一样挡住了那些孩子。
那些孩子一看是李德明,都讪讪地散了。
在村里,李德明可是数一数二的好学生,谁也不敢轻易招惹。
那天放学,他骑车带我回家,我紧紧搂着他的腰,心里甜滋滋的。
"小文,别告诉大人今天的事,知道不?"路上他突然说。

"为啥?"我好奇地问。
"大人的事,小孩少管。"李德明神秘地笑笑,"记住,咱们是兄弟。"
从那以后,我跟李德明亲近了不少,他偶尔会教我功课,有时还会带我去河边钓鱼。
1992年,我上小学五年级了。
那时农村刚刚开始通电视,我家里有了一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晚上一开,村里的孩子都跑来看《西游记》。
村里的日子也比以前红火了,家家户户开始盖砖房,换掉了茅草屋顶。
那年春节前,李叔叔得了重感冒,一直咳嗽不止。
父亲催他去镇卫生院看看,他却摆手说:"小病而已,大冷天的折腾啥,过几天就好。"
谁知过了正月十五,李叔叔的病情加重了,整日卧床不起,连水都喝不下去。
父亲着急坏了,二话不说,借了生产队的三轮车,和李德明一起把李叔叔送到了县医院。
"肺炎,还挺严重的。"医生看过片子后说,"需要住院治疗,打点滴消炎。"
李叔叔不愿意住院,嘴里嘀咕着:"花那冤枉钱干啥,回家吃点药就好了。"
父亲一拍桌子:"啥冤枉钱不冤枉钱的!命要紧!"
李叔叔住了半个多月院,花了不少钱。
那会儿农村医疗条件差,看病全靠自费,一张住院床位费就要十块钱一天,更别说药费了。
出院那天,李德明为难地跟父亲说家里钱不够了。
父亲二话没说,回家取了压箱底的五百块钱给了李德明。
那可是我家盖新房的预备金,母亲平日里连碰都不让碰。
"叔不能要你的钱。"李德明推辞,眼圈有些发红。
"你叔救了我儿子的命,这点钱算啥?再说了,你爹就跟我亲兄弟一样。"父亲硬是塞给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爹一好,咱们一起去镇上吃场肉饺子!"

李叔叔病愈后,知道了这事,拿着钱来还。
父亲正在院子里劈柴,看到李叔叔进来,笑着递过去一把椅子:"消停会儿,喝口茶。"
"老王,这钱..."李叔叔从怀里掏出那叠皱巴巴的钱。
父亲放下斧头,望着他笑:"你要还,就是看不起我王家栋。"
李叔叔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好,这钱我就收下了,以后有机会我再还。"
"人情债,哪是用钱能还清的。"父亲倒了杯茶递给他,"你救了我儿子,这辈子我都记着。"
1995年夏天,我考上了县重点中学,是村里少有的几个"走出去"的孩子之一。
父亲高兴得不得了,杀鸡宰鸭,买了两条大鲤鱼,请了全村人吃饭。
那天李叔叔喝得满脸通红,不停地跟村里人夸我:"瞧瞧我们小文,那成绩杠杠的,将来准能考上大学!"
拍着我的肩膀,他醉醺醺地说:"好样的!比你李德明强多了。"
李德明笑着捶了他爹一拳:"爹,你这不是打击我吗?"
李德明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去了县城职业学校学了电工。
席间,我看到李叔叔和父亲低声说着什么,不时看向我,眼神里带着欣慰和期许。
"往后考大学的钱,咱两家一起出。"李叔叔拍着胸脯说。
父亲点点头,眼睛有些湿润:"小文这孩子争气,不会辜负咱们的。"
那年冬天,李德明参加工作了,在县城一家农机厂当了电工,一个月工资一百多,在当时算是不错的收入了。
他第一个月的工资,买了一件灰色的羊毛衫送给我。
"上中学了,得穿得体面点。"他不好意思地说,"县里的孩子穿得都好,你可别输了气势。"

我爱惜地穿着那件衫子,每天放学回家都小心翼翼地脱下来挂好,生怕弄脏了。
县中的生活并不容易,我每天要走五里路去学校,中午吃馒头咸菜,但我从没抱怨过。
每当看到那件羊毛衫,我就想起李德明对我说的话:"好好学,别给家里丢人。"
1997年,全国掀起了乡镇企业改革的浪潮,我们村也开始搞集体企业,父亲和李叔叔一起承包了村里的砖窑厂。
两家的日子渐渐好起来,李叔叔家盖了新房,换上了水泥地面;我家也换了彩电冰箱,添置了新家具。
李叔叔常说:"咱两家啊,就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有天晚上,我在院子里听见父亲和母亲在堂屋聊天。
"要不是当年李建国救了小文,咱家哪有今天这光景?"父亲感慨道,"人这辈子啊,就得懂得感恩。"
"可不是,那次要不是他恰好路过水塘..."母亲的声音哽咽了,"想起来我这心里还直打颤。"
我靠在墙边,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原来李叔叔是"恰好"路过?我一直以为他是特意来救我的。
那些年刻意的关心和照顾,难道都是父亲要求的?
第二天,我偷偷跑去问李德明。
他先是犹豫,看了看四周没人,才低声对我说:"那天我爹是去赶集,听见有人喊救命才过去的。"
"他看见是你,其实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跳下去了。"李德明的眼神有些复杂。
"他犹豫是因为...我家和你家的关系不好?"我小心翼翼地问,心里已经隐约猜到了答案。
李德明点点头:"那会儿两家几乎是水火不容,我爹每次提起你家都咬牙切齿的。"

"那为什么..."
"因为你是个孩子啊,再大的仇也不能见死不救。"李德明叹了口气,"我爹后来说,当时看到你在水里挣扎,突然就想到了我小时候差点被车撞的事,什么恩怨都忘了。"
"回来后,他手臂上被什么划了一道口子,缝了好几针。"李德明补充道,"他从来不让你知道这事,怕你心里过意不去。"
听完这些,我更加感激李叔叔了。
恩怨在前,他还是选择了救我;救人之后,他没有邀功,反而把伤藏了起来。
从那以后,我对李叔叔更加尊敬,逢年过节,总要给他买些礼物,虽然不贵重,但满含心意。
2000年,我考上了省城大学,是村里第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孩子。
临走前,李叔叔塞给我一个牛皮纸信封:"大学费用高,这点钱你拿着,别告诉你爹。"
我打开一看,足足有两千块钱。
这在当时是笔不小的数目,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小半年的工资。
"李叔,我不能要..."我推辞道,心里却暖暖的。
"拿着!"李叔叔瞪了我一眼,浓眉下的眼睛却满是温柔,"当年你爹借我五百救命,这些年他帮了我多少,我心里有数。"
"再说了,你就跟我儿子一样,帮你是应该的。"他拍拍我的肩膀,"到了大城市,别委屈自己,想吃啥就吃啥,想买啥就买啥,缺钱了就跟叔说。"
大学四年,每次我回家,李叔叔都会问这问那,关心我的学习和生活。
他虽然没上过大学,但对我的每一点进步都由衷地高兴,仿佛那是他自己的成就。
大学毕业后,我留在省城工作,成了村里人眼中的"有出息的人"。
每年春节回家,我都会先去李家拜年,然后才回自己家。

李叔叔总是笑呵呵地看着我,问这问那,满脸的骄傲,就像看着自己的儿子一样。
2010年,李叔叔查出了胆结石,需要做手术。
我立刻请假回了家,陪他去省城的大医院。
手术很成功,但李叔叔住院期间,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护士给他量血压时,我无意中看到了他手臂上的一道长长的疤痕,已经变成了淡白色。
"这是怎么弄的?"我好奇地问,指着那道疤。
李叔叔眼神闪躲,随手拉下袖子:"年轻时干活留下的,没啥大不了。"
晚上,李德明来医院换班,我旁敲侧击地问起这事。
他犹豫了一下,看着医院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低声说:"那是救你那天留下的。"
"水塘边有破瓦片,我爹抓你上来时,划了一道口子,挺深的,差点伤到动脉,当时血流了一地。"
"为什么从来没人告诉我?"我心里一阵抽痛,眼眶瞬间湿润了。
"我爹不让说,怕你心里不安。"李德明轻声说,"再说,两家后来关系这么好,提那些干啥?"
出院那天,我主动搀扶李叔叔。
握着他的手臂,我的手指轻轻抚过那道疤痕,眼眶湿润了。
"李叔,我爹说得对,您就是我的再生父亲。"我声音哽咽。
李叔叔老脸一红,一把甩开我的手:"别说那些肉麻话!你爹那人就爱夸大其词。"
他嘴上嫌弃,眼角却泛着笑意。
回家的路上,走在乡间小道上,我想起小时候父亲对我说的话:"你要把他当爹孝敬。"
当时我不理解,如今我懂了。
。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和信任,比什么都珍贵。
如今,我已在省城站稳脚跟,有了自己的小家。
每年我都会接父母和李叔叔来城里住上一阵子。

看着他们在我家阳台上乘凉、打牌,其乐融融的样子,我常常感慨:人这一生啊,有时候需要一场意外,才能看清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
前几天,我陪李叔叔去医院复查。
回来的路上,他突然问我:"小文啊,你记得你掉水塘那事吗?"
"记得。"我笑着回答,"要不是您,我早成了塘底的泥巴。"
李叔叔摇摇头,眼神有些黯淡:"我想说的是,其实那天,我路过水塘时,先看见是你家的孩子,我犹豫了一下..."
"我知道。"我打断他,"李德明告诉我了。"
李叔叔愣了一下,然后叹口气:"我那一犹豫,这辈子都内疚。"
"人啊,有时候被一些小事蒙了眼,差点铸成大错。"他的声音微微发颤,"要是那天我没去救你,我这辈子都别想安生。"
"可您最后还是跳下去救我了。"我握住他布满老茧的手,"这才是最重要的。"
李叔叔眼里含着泪:"你爹当时说,要你把我当爹孝敬。"
"其实我挺惭愧的,我和你爹那些年因为鸡毛蒜皮的事闹得不可开交,多不值啊。"
他看着远处的田野,目光悠远:"那会儿我们年轻气盛,谁也不服谁,为点小事就能翻脸。"
"可不就是因为那场意外,两家才冰释前嫌的吗?"我笑着说,"说起来,那水塘还真是个好地方。"
李叔叔用粗糙的手掌拍了拍我的肩膀,眼里闪烁着光芒:"是啊,有时候想想,命里的事啊,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你知道吗,那天我其实是故意走水塘边的。"
"为啥?"我好奇地问。
"我看见你偷偷拿着小木船出门,心里直犯嘀咕,就远远地跟着你。"李叔叔脸上泛起一丝不好意思,"那会儿虽然和你爹闹矛盾,但看见孩子往水塘去,心里总不踏实。"

我愣住了,这个细节,李德明从来没告诉过我。
李叔叔苦笑着摇摇头:"我当时想啊,要不是跟着你,要不是鬼使神差地走了那条路,这世上哪还有你王小文?"
"李叔..."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叔叔拍了拍我的肩膀:"孩子,人活这一辈子,缘分这东西,真的说不清。"
夕阳西下,我们沿着村边的小路慢慢走着,身后拖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那条路,曾经是两家积怨的源头,如今却成了联结两家的纽带。
我忽然记起李叔叔当年救我时穿的那件油布雨衣,记起他背上的烟草味,记起他粗糙的大手,还有他手臂上那道为救我而留下的疤痕。
。
"李叔,您知道吗,"我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我爸说得对,您真的就是我另一个父亲。"
李叔叔哈哈大笑,挥手作势要打我:"又来这套!肉麻兮兮的,跟你爹一个德行。"
看着他笑得褶皱满面的样子,我也笑了。
就在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人生最大的财富,不是金钱和地位,而是那些在你生命中留下印记的人。
那些曾经的隔阂和误会,在真诚和感恩面前,终究会烟消云散。
而那些刻骨铭心的情感和羁绊,会让平凡的乡村生活,也能迸发出最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