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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当兵第二年,班长退伍时,我借给他20元,结果命运因此改变
叁七gg

黄沙漫天的那个下午,时间被拉得很长很长。我独自站在营房外的小操场上,望着班长马建国背着那个褪了色的军绿帆布包,走出了大门。

二十元钱,在那个年月,是我全部的津贴积蓄。而这笔钱,如同一粒不起眼的种子,却在我生命的土壤里生根发芽,改变了一切。

1978年的春天来得格外迟。北方的三月,风里还夹着刺骨的寒意,戈壁滩上的枯草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

我们二连驻扎在甘肃西部的一个小县城边上,距离我的家乡有八百多里地。每逢傍晚,我常常爬上瞭望塔,眺望远方被夕阳染红的山脉,那个方向,是家的方向。

那时候,每月七元钱的津贴,大部分战友都紧紧攥在手里,舍不得花。有人省下来寄回家补贴家用,有人存着准备退伍后的花销,还有人像我一样,攒着等放假回家时买点东西带给家里人。

我来自陕北一个贫困的小村庄,父亲李铁生常年在公社的运输队赶马车,风吹日晒,皮肤像老树皮一样粗糙龟裂。母亲张巧云守着几亩薄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四季劳作不停。

还有个小我五岁的弟弟李小海,瘦瘦小小的,却特别爱念书,正在上初中。每次收到他的信,信纸上总是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讲述着学校的事情和他的梦想。

我是村里第一个考上高中又当了兵的,全家人的期望都压在我身上。临行前,父亲拍着我的肩膀说:"小山,好好在部队锻炼,将来回来能有个出息。"母亲则塞给我一个布包,里面是她一针一线缝的三双厚袜子。

马建国是我的班长,河南人,比我大三岁。他个子不高,却结实得像棵小松树,说话爽快,做事利索。

他的父亲在公社拖拉机站当机械师,母亲在生产队里做会计,家境在那个年代算是不错的。但马班长从不摆谱,待人和气,训练严格却不苛刻。

我入伍第一年,是他一点一点教我叠"豆腐块",擦枪,走正步。冬天早操时,他会提前半小时起床,把每个人的水壶都灌满热水。

严寒的早晨,捧着那个冒着热气的水壶,那份温暖能一直持续到训练结束。马班长常说:"当兵嘛,就是要学会吃苦,但不是找苦吃。"

夏天,他会提前勘察野外训练的地形,找出有荫凉的地方让我们休息。深夜站岗回来,也总能看到他坐在值班室里,等着我们回来。

那是1978年的三月,马班长服役期满即将退伍。部队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老兵退伍前会有个"告别仪式",战友们凑钱给他买点礼物,或者办个简单的告别会。

我和几个同年入伍的战友商量着给马班长准备点什么,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每人拿出两元钱,一共凑十元,给他买个像样的皮带。

就在离开前一周,马班长却找到了我,神色有些难为情:"小李,能借我二十块钱吗?"

他很少开口向人借钱,这让我有些意外。戈壁滩上的风卷着细沙吹过,我眯了眯眼睛:"出什么事了吗,班长?"

"没什么大事。"他摆摆手,目光却有些闪烁,"就是家里来信说有点急用,我手头紧,你能不能先帮个忙?"

我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有,班长你等一下。"说完,我跑回宿舍,从枕套里摸出那个贴身放了快两年的布袋子,把里面的钱全部倒了出来。

一张张褐绿色的票子在粗糙的手掌上摊开,这是我入伍以来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全部家当。我数了数,正好二十元。

回到操场上,马班长正背对着我,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出神。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眼里有股说不清的情绪。

"班长,给。"我把钱递过去,"刚好二十。"

班长眼睛亮了:"这么多?全借给我?"他的手有些迟疑。

"都拿去吧。"我把钱塞进他手里,"你有急用?"

马建国攥紧钱,犹豫了一下,声音压得很低:"其实...我是准备去北京学技术。"他的声音里有股我从未听过的兴奋,"听说首钢技校在招工,政策特别好,学两年直接分配工作,以后就是国家干部了!"

"首钢?北京的那个?"我惊讶地问。

"对!"马班长的眼睛闪闪发亮,"我托人打听了,现在国家正在推进四个现代化,特别需要技术工人,首钢待遇特别好,不仅工资高,还有住房,将来孩子上学、看病都有保障!"

我点点头,心里有些羡慕。当时的国营企业工人,那可是真正的"铁饭碗",比回乡务农或者进入地方小厂好太多了。

"但是去北京路费不少,到那边还得有点生活费。"马班长有些不好意思,"我家里能支持一部分,但还是差点。"

"谢了,小李。"马班长郑重地说,"等我安顿下来,一定把钱还你,还会请你去北京玩。"

我摆摆手:"班长,咱们是战友,这点钱算什么。"话虽这么说,但二十元对我来说也不是小数目,那是我准备退伍后回家给父母买些日用品的钱。

"你放心,最多三个月,我一定还你!"马班长拍着胸脯保证。

接下来的几天,马班长忙着办退伍手续,收拾行李,和战友们告别。他看起来既兴奋又紧张,时常一个人站在操场边发呆,或者翻看一本《电工基础知识》的小册子。

退伍那天,天气格外晴朗。马班长穿着簇新的蓝制服,胸前别着闪亮的"光荣退伍"纪念章。整个连队的战友都来送他,每个人都和他握手,拍肩,道别。

轮到我时,他使劲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有些哽咽:"小李,谢谢你。"我们相视一笑,眼圈都红了。那一刻,不需要太多言语。

我和几个最要好的战友送他到大门口。马班长回头看了一眼军营,又看了看我们,挥挥手,转身走向等候在路边的解放牌卡车。车子发动,扬起一阵尘土,载着他驶向远方。

我站在那里,看着卡车渐渐变成地平线上的一个小点,直到完全消失。心里突然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也随之离去。我不知道,这二十元钱,会成为改变我人生轨迹的转折点。

春去夏来,戈壁滩上的植被渐渐苏醒,点点绿色在黄土间若隐若现。我的军旅生活依旧平淡如水,训练、值勤、学习、休息,日复一日。

但我的心思却常常飘向远方,想象着马班长在北京的生活。他去了首钢吗?技校的学习顺利吗?有没有找到住处?那二十元钱够他用吗?

两个月后的一个下午,我刚从射击场回来,就被通讯班的小赵喊住:"李小山,你有信!"我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接过那个盖着北京邮戳的信封,心跳加速。

躲在营房后的大杨树下,我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写满字的信纸,还夹着两张崭新的十元钱。信是马班长写的,字迹工整有力:

"小李兄弟:你好!我已经顺利到达北京,经过考试,被首钢技校录取了!这里条件很好,有宿舍,有食堂,每月还有二十八元的学习补贴。感谢你的二十元,帮了我大忙。现在我把钱还你,还欠你一顿饭,等你来北京时再补上。对了,首钢现在正缺人手,像你这样的大高个,又有军人经历,肯定会受欢迎。有空回信,你的老班长马建国。"

我把信读了又读,心中激动却又犹豫。离开部队去北京?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在心里生长。但我很快把它压了下去,我还有一年的服役期,而且,即使退伍,按照当时的政策,我也应该回原籍安置。

我走到连部旁的公用电话亭,用刚收到的十元钱中的五毛,给马班长拍了一封电报:"收到信和钱,勿念。珍重。李小山。"二十五个字,说尽了我想说的话。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和马班长保持着通信。每月一封,从未间断。他的每一封信都充满了对新生活的热情和对未来的憧憬。

"小李,你不知道,首钢有多大!简直像一座钢铁城市!"

"今天学了电焊,手被烫了几个泡,但特别有成就感!"

"技校的老师说我悟性不错,可能会被推荐留在重点车间!"

而我,除了每天的训练和值勤,生活单调得如同戈壁上的一条直线。闲暇时,我常常爬上营房后的小山坡,望着东方,那里,是北京的方向。

1979年初春,连队接到了一项任务——接收新兵。寒冬刚过,新兵们穿着簇新的军装,怀揣着对军营生活的憧憬和不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作为老兵,我被任命为新兵班副班长。看着这些比我小两三岁的年轻人,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他们中有人兴奋,有人忐忑,有人想家,有人迫不及待想证明自己。

第一天见面,我就被分到了一个叫吴铮的新兵。他瘦小的身材,黝黑的皮肤,浓密的眉毛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他像极了我刚入伍时的样子。

"报告副班长,新兵吴铮请求汇报!"他站得笔直,声音却有些发抖。

"说吧,什么事?"我故意板着脸。

"我...我想借点钱。"他声音更小了,几乎是在嗫嚅,"我妹妹病了,家里来信说需要手术,我想寄点钱回去。"

我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多少?"

"十五元。"他的眼睛里闪着恳求的光,"等下个月发津贴我就还,一定还!"

我没说话,转身走到自己的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了二十元钱——正是马班长还给我的那两张钞票:"拿去吧,不够再说。"

吴铮愣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副班长...这...这太多了..."

"你妹妹的病要紧。"我说,"我也有个弟弟,知道兄弟的心情。"想到自己的小弟弟,心里一阵柔软。

吴铮接过钱,握在手里,久久说不出话来。最后,他挺直腰板,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谢谢副班长,我一定尽快还钱!"

看着他急匆匆跑向通讯班的背影,我想起一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毫不犹豫地把钱借给了马班长。或许,这就是缘分的传递。

就这样,我把马班长刚还给我的钱,又借给了吴铮。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特别,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就该这样做。

很快,吴铮就还了钱,还经常帮我打扫内务,替我站岗。每次我都推辞,他总是说:"副班长,这是我应该做的。"他成了连队里进步最快的新兵,射击、投弹、野外拉练,样样出色。

夏天的一个晚上,我们在操场上乘凉,漫天繁星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吴铮突然问我:"副班长,你退伍后有什么打算?"

我仰望着星空,沉默了一会儿:"回家乡吧,那里需要我。"这是我一直以来的计划,回到那个贫瘠却熟悉的村庄,或许能在公社找个工作,或者进入县城的小工厂,总之是离家近些。

"我听说,现在国家鼓励复员军人进城工作,特别是有技术的。"吴铮轻声说,"你这么能干,为什么不试试?"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激起了我心中的涟漪。我想起了马班长的信,想起了他描述的北京生活,想起了首钢那座"钢铁城市"。

夜风吹过戈壁,带来远方的气息,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清香。我的心也随之飘向远方,飘向那个从未去过的北方大城市。

"副班长,我妹妹的手术很成功。"吴铮突然说,"多亏了你的帮助。医生说如果再晚几天,后果不堪设想。"

我拍拍他的肩膀:"那就好。"

"我妈在信里说,要我记住你的恩情。"吴铮声音有些哽咽,"她说,好人终有好报。"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心里却想,也许马班长当初借钱,也是这种急切的心情吧。

1979年冬天,我光荣退伍。连队为我们这批退伍的老兵举行了简单的欢送会,新兵们敬礼,老兵们握手,互道珍重。我看着那面飘扬的军旗,心中百感交集。

按照政策,我应该回原籍安置。回乡的火车票已经买好,行李也收拾停当。但就在临行前一天,我收到了马班长的一封特别的信。

信很短,但每个字都仿佛有千斤重量:"小李,首钢技校下个月开始招收新学员,我已经向领导推荐了你。如果你愿意来,立刻给我回信,我去找关系把你的名额保住。"

信的末尾,他还写道:"记得你借我的那二十元钱吗?现在是我回报你的时候了。兄弟,北京欢迎你!"

我拿着信,手微微发抖。北京,那个遥远的大城市,突然变得如此真实可触。一夜未眠,我在心里反复权衡。去北京意味着放弃原本的安置计划,意味着要离家更远,意味着要踏入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但它也意味着更多的机会,更广阔的天地,更好的未来。天亮时分,我做出了决定。我在信纸背面写下了简短的回复:"我愿意来。"

回家向父母说明情况是最艰难的部分。他们盼着我回家,已经在村里张罗着给我找对象,甚至开始谋划着在自家宅基地旁边给我搭建新房。

但当我把马班长的信和首钢的情况讲给他们听时,父亲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去吧,儿子,外面的世界更大。"母亲虽然眼含泪水,却也鼓励我:"妈不识字,但知道好坏。去北京好,有出息。"

就这样,在1980年初春,我收拾起简单的行囊,带着家乡的土特产和父母的嘱托,踏上了北上的列车。

车轮碾过铁轨的声音,像是时光流逝的节拍。车窗外,黄土高原的沟壑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平坦的华北平原。

两天两夜后,当我踏上北京站的站台,马建国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人群中,我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驶入了另一条轨道。

"小李!这边!"马班长穿着一件蓝色的工装,头发剪得很短,整个人看起来比在部队时更加精神。他用力挥手,笑容灿烂。

我快步走过去,和他紧紧拥抱。两年的军营生活,让我们早已如亲兄弟。"班长,你变了!"我笑着说。

"都是技工了,能不变吗?"马班长拍拍我的背,"走,先去我宿舍放行李,明天带你去技校报到。"

马班长的宿舍在首钢职工宿舍区,一间不大的屋子,却收拾得很整齐。墙上贴着几张电焊技术示意图和一张首钢的全景照片。

"就这条件,凑合住几天。"马班长有些不好意思,"等你进了技校,会有自己的宿舍。"

"比部队条件好多了!"我环顾四周,由衷地说。在部队,我们十几个人挤一个大通铺,连放行李的地方都很有限。

晚上,马班长带我去首钢的食堂吃饭。宽敞明亮的食堂,琳琅满目的菜品,热气腾腾的大馒头,让我这个在部队吃了两年粗粮的人直咽口水。

"技校的伙食比这还好。"马班长得意地说,"每天有肉,逢年过节还有特供。"

吃饱喝足后,我们沿着首钢的围墙散步。远处,高耸的烟囱喷吐着火光,巨大的厂房日夜不停地运转,隆隆的机器声传来,像是一首工业交响曲。

"小李,看到了吗?"马班长指着那片灯火通明的厂区,"这就是咱们的未来。"

我望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激动和憧憬。这里,将是我新生活的起点。

在马班长的帮助下,我顺利进入首钢技校学习电焊技术。那两年,是我学习最刻苦的时光。白天上课实践,晚上加班加点,常常累得腰酸背痛,手上的老茧一层又一层。

电焊的火花溅在手臂上,留下一个个小疤痕;钢铁的灼热气息每天围绕着我;沉重的防护面罩压得脖子生疼。但每当想起家乡的父母和弟弟,想起那个借给马班长的二十元钱,我就咬牙坚持下来。

技校的宿舍里,我和其他五个来自全国各地的学员同住。有东北的伐木工,有江南的船工,有内蒙的牧民,还有和我一样的退伍军人。大家背景各异,却因为同一个梦想走到了一起。

晚上,大家常常围坐在一起,分享各自的故事和家乡的风土人情。我讲起陕北的窑洞,讲起黄土高原的沟壑,讲起那个借钱给马班长的下午。

"哎呀,你这运气也太好了!"东北小伙子王大壮感叹,"要不是马班长,你现在还在老家种地呢!"

我笑着摇头:"不是运气,是马班长的为人好。换了别人,拿了钱可能就一走了之了。"

"那是,现在哪找这么讲义气的人!"大家纷纷附和。

学习之余,马班长常常带我参观首钢的各个车间,让我提前熟悉工作环境。高温炉前,他告诉我如何判断钢水的温度;轧钢机旁,他教我辨别不同规格的钢材;电焊区,他手把手指导我如何保持稳定的焊接角度。

"技术是吃饭的本钱,一定要扎实。"马班长常说,"将来咱们要做首钢的技术骨干!"

1982年,我以优异的成绩从技校毕业,被分配到首钢的重点车间。那一天,我穿上崭新的工装,胸前别着闪亮的工牌,走进了那个曾经只能远观的庞大厂房。

"李小山,高级焊工。"车间主任念着我的名字和职称,"从今天起,你就是首钢的正式职工了!"

那一年,我第一次拿到了超过百元的工资,足足一百四十六元!我立刻寄了八十元回家,附信说明这是我的第一份工资,请父母和弟弟添置些新衣服。

父亲在回信中写道:"小山,你出息了,全家人都为你骄傲。村里人都传开了,说李铁生家的儿子在北京当国家干部了,羡慕得不得了!"

读着家书,我眼眶湿润,心里却充满了自豪。这一切,都源于那个决定,那个借钱的决定,那个前往北京的决定。

马建国也因为技术过硬,被提拔为车间技术骨干。我们经常下班后一起吃饭,回忆部队的日子,畅想未来的蓝图。

有一次,我们坐在首钢附近的小酒馆里,喝着二两白酒,吃着花生米和凉拌黄瓜。夜色渐深,车间的汽笛声远远传来,像是在宣告一天的结束。

马建国突然对我说:"小李,要不是你当年借我那二十元钱,我可能就回老家当农民去了。"

我笑着摇头:"班长,那是你自己有本事。再说了,我借你钱,你不也帮我来北京了吗?咱们谁也不欠谁的。"

"不,小李,有时候人生就是被这样的小事改变的。"他认真地说,眼神中闪烁着诚挚的光芒,"你知道吗,我当时之所以找你借钱,是因为我看你总是那么踏实,那么可靠。"

"说实话,我问过好几个战友,只有你二话不说就把钱全借给我了。"马班长继续说,声音有些哽咽,"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我在北京站稳脚跟,一定要报答你。"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想起自己后来借钱给吴铮的事。也许,善意确实像接力棒一样传递下去,从马班长到我,从我到吴铮,又从吴铮到谁知道的某个人。

1984年,我用攒下的钱,在单位分的一间小房子里,迎来了父母和弟弟。弟弟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父母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他们从未坐过火车,从未离开过那片黄土地。看着他们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北京的一切,我心中既骄傲又心酸。

那天晚上,全家人围坐在简陋的饭桌前,我特意买了两瓶北京啤酒,和父亲碰杯。父亲举起了酒杯,布满老茧的手微微颤抖:"小山,是你改变了咱们全家的命运。"

我摇摇头,思绪回到六年前那个风沙弥漫的下午,回到我递给马班长二十元钱的瞬间。如果当时我没有那笔钱,如果我没有借给他,如果他没有去北京,如果他没有帮我进入首钢...这一切会怎样?

或许,我会像村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回到那片贫瘠的土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黄土背朝天。或许,我永远不会知道北京的模样,永远不会有机会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

1985年,我被评为厂里的先进工作者,还光荣地加入了组织。在授牌仪式上,我看到马建国在台下冲我竖起大拇指。那一刻,我感到无比的满足和骄傲。

后来的日子,就像戈壁上渐行渐远的列车,留下一道笔直的轨迹。我在首钢站稳了脚跟,娶了一个同厂的姑娘,有了自己的家庭。

小心思巧,贤惠能干,会做一手好饭,人如其名。结婚那天,马班长当了我的证婚人,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小李,看你现在的样子,我就放心了。"

弟弟大学毕业后,也留在了北京工作,成了一名中学教师。我们在城郊买了相邻的两套小楼房,父母终于告别了陕北的窑洞,过上了城里人的生活。

每天清晨,我从家门口出发,骑自行车去上班。经过弟弟家时,常常看到他在院子里教父亲下象棋,母亲在一旁择菜,笑容满面。这样的生活,在十年前,连做梦都不敢想。

1990年,我被选派去青岛钢铁厂进行技术交流。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大海,那蓝得透明的海水,那广阔无垠的海平面,让我这个黄土地的孩子震撼不已。

站在海边,望着远处的地平线,我想起了马班长,想起了那个借钱的下午,想起了自己的选择。如果说人生是一条河流,那么有些选择就像是河流中的分叉口,引导水流走向不同的方向。

1996年,首钢技改,我被派往德国考察学习。坐在柏林到杜塞尔多夫的火车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德国乡村,我恍然如梦。

谁能想到,一个来自陕北农村的孩子,能走到这一步?谁能想到,一个当年借出二十元钱的决定,能带来如此巨大的改变?

站在柏林的街头,看着来往的人群和高楼大厦,我拍了几张照片,准备寄回家乡给亲戚们看。那个曾经贫瘠封闭的小村庄,现在也有了变化,通了电,修了路,年轻人开始走出去,见识外面的世界。

2008年,我光荣退休。收拾办公室的时候,我在抽屉最底层发现了一个泛黄的信封,里面是马班长第一次从北京寄来的信,还有那张早已失去流通价值的二十元人民币。

我小心地把它们夹在相册里,带回了家。它们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纪念,见证了我从一个懵懂的乡村青年,成长为一名技术娴熟的钢铁工人,一名城市居民,一个家庭的顶梁柱。

退休后的日子悠闲而充实。我常常坐在小区的长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年轻人,思绪飘回到遥远的1978年。

那个黄沙漫天的下午,那个背着军绿色帆布包离开的班长,那二十元钱...这些记忆,如同被岁月磨亮的卵石,光滑而温润,镶嵌在我生命的河床上。

马建国退休后去了南方,和女儿一家住在一起。我们偶尔通电话,互相问候,分享各自的退休生活。每次通话结束前,他总会说:"小李,记得常联系啊,战友情谊不能丢。"

有时候,我会想,人生的岔路口,往往隐藏在不经意的选择中。如果当初我没有借钱给马班长,如果我按照原计划回到陕北的小村庄,我的人生会是怎样的图景?

是依然在那片贫瘠的土地上挣扎,还是另有出路?是依然住在窑洞里,看着黄沙日复一日地侵蚀着农田,还是会找到其他的机会?

更多时候,我会想,那二十元钱真的改变了我的命运吗?还是说,命运早已铺就轨道,只是以这种方式让我踏上注定的旅程?

是我的选择改变了命运,还是命运选择了我?是那张钞票开启了新的道路,还是道路本就在那里,等待着有勇气踏上的人?

风,轻轻吹过,带着北京初夏的温暖。远处,孙子骑着自行车,欢笑着向我奔来。

我站起身,迎向他,迎向未来。而那个问题,始终萦绕在我心头:是那二十元钱改变了命运,还是命运借着二十元钱的手,推开了另一扇我本该推开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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