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阳春三月，魔界大雪纷飞。
灵雀羽仙凌鸢就那么站在魔神殿外，听着里面传来她同父异母的妹妹紫梦，和她夫君魔神玄鄞的声音。
“尊上，别在这里，万一被姐姐看到了，该如何是好？”
“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敢拿你怎样。”
失望席卷全身，凌鸢只觉周身都是寒意，她轻轻挥手，殿门打开，屋内是纠缠在一起的两人。
凌鸢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径直往属于自己的青翎殿走。
回到青翎殿后。
凌鸢看着房间里面的一切，眼底都是苍茫。
“你 妹妹来本尊这里，你就是这么招待的吗？”
身后响起玄鄞熟悉的声音。
凌鸢回头就看到他一身龙纹长袍，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她的眼中都是空洞：“玄鄞，百年来你莺莺燕燕无数，为什么还要碰紫梦？”
玄鄞对上她死寂的双眼，心底莫名一痛。
可想到五百年前。
自己还是上神，出兵征战魔族受伤之时。
身为自己仙侣的凌鸢，却发来了一纸传书：“玄鄞，我是凤族长公主，能配得上我的只有龙。天族太子求娶，我要嫁给他成为太子妃了。从今往后，你我情谊作罢。”
收到传书的玄鄞失神之时，被无数只箭雨贯穿。
想到这里，玄鄞眼底都是畅快：“像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有什么资格指责本尊？”
他俯视着凌鸢苍白消瘦的一张脸。
“痛苦吗？可你现在的痛苦，不及本尊当年的万分之一。”
当初，他被魔族重伤带去了魔界，受到各种各样的折磨，最后堕入了魔道，成为了三界唯一的魔神。
而后，他又成了魔尊。
成为魔尊的第一件事，他强娶了和天族太子订婚的凌鸢。
可两个人在一起，没有祭拜天地大泽，也没有任何的仪式，更没有行夫妻之事，百年来，凌鸢的朱砂痣都还在。
玄鄞娶她，就是为了折磨她，让她夜夜看着自己和其他女子欢好。
一个月前，他更是直接找上了凌鸢的妹妹紫梦。
凌鸢的喉咙都是苦涩。
“玄鄞，这样你能开心吗？”
玄鄞一怔。
凌鸢继续说：“如果这样你能开心，你就继续吧。”
玄鄞不知道，就在今天她神魂破灭，已经死了。
十殿阎罗见她执念未散，让她能在世间停留七日，消散执念。
七日之后，她就会喝孟婆汤，走过来奈何桥。
从今往后，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玄鄞讨厌的灵雀羽仙。
第2章
凌鸢不温不火的话，让玄鄞所有的快意都变成了怒火。
他一把攥住凌鸢的手：“你有心吗？”
凌鸢回答不出来，因为她的心早在五百年前，就给了玄鄞。
她只如常伸出手：“能不能给我一颗赤火珠。”
凤族帝君，也就是凌鸢的父王在五百年前仙魔大战中受伤，需要魔界的赤火珠养伤。
和玄鄞成婚百年来。
凌鸢只能每日向他讨要。
可今天玄鄞却一把甩开了她的手：“赤火珠是魔界的至宝，你凭什么觉得，你一句话，本尊就要给你？”
凌鸢一愣。
玄鄞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
“想要赤火珠，就拿东西来换，把衣服脱了。”
凌鸢眼中都是不敢置信，他要自己用身体换一颗珠子？
“玄鄞，你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曾经的玄鄞清风霁月，从来不会对她说这种话。
“别废话，你就说做不做？”
玄鄞打断她。
凌鸢想到父神日日吐血的模样，别无他法。
“好，我做。”
她颤抖的抬起手，将自己的衣衫一件一件地脱去……
她本来就已经死了，现在在玄鄞面前只是一具空壳。
玄鄞看着这样的凌鸢，不觉冷笑：“你不是堂堂凤族长公主吗？怎么现在如此卑贱？”
凌鸢沉默了一瞬，走上前，准备去给玄鄞宽衣。
可下一秒，却被玄鄞一把推开。
“我忘了，你虽然是凤族长公主，其实只是一只小雀仙。”
“被天族太子玩弄过的女人，本尊嫌脏。”
玄鄞转身离开，自始至终没有多看脱光的凌鸢一眼。
如果此时他回头，就会看到凌鸢的身体格外单薄，好像下一秒就会随风而逝。
这一夜。
凌鸢呆呆地坐在殿内。
她不懂，明明自己早就没了心，早就死了，为什么心还是会痛？
晨时。
凌鸢被妹妹紫梦的传音吵醒。
“凌鸢，父王又吐血了，你怎么还不把赤火珠带回来？”
“我马上过来。”
回了传音，凌鸢赶往凤族栖梧神殿。
还没走到主殿，紫梦一席长裙挡在她面前，伸手：“赤火珠呢？”
凌鸢垂眸：“我没有拿到赤火珠。”
紫梦蹙眉：“你怎么连一颗赤火珠都拿不到？你不是魔族的王后吗？你该不会是不愿意给父王吧？”
“玄鄞不愿意给我。”凌鸢再次道。
紫梦冷斥：“你真是个废物，难怪魔尊不喜欢你。”
凌鸢看着眼前自己的亲妹妹，攥紧了手。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紫梦笑了：“我有说错吗？魔尊都告诉我了，他娶你，就是为了让你痛苦！他根本不喜欢你！”
“你知道昨天我和魔尊有多快乐吗？你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姿势，喜欢我怎么样挑逗他吗？”
凌鸢再也忍不住，抬手就给了紫梦一巴掌。
“抢自己姐姐的丈夫，你还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吗？”
紫梦捂住脸：“你敢打我，你就是一只杂毛麻雀，真当自己是凤凰了？”
她正准备反击，这时就听到殿内凤帝开口。
“够了，凌鸢，你进来。”
凌鸢一步步走到正殿，就看到父亲凤帝正虚弱的躺在软榻之上。
当看到她进来之时，神情淡漠。
“你来了。”
“父王，对不起，女儿没有带来赤火珠。”
凌鸢说完，将仙力传给凤帝，而后她忍不住说起妹妹的事。
“父王，紫梦她……”
她还没说完，凤帝将其打断：“凌鸢，魔尊妻妾成群，多一个紫梦又如何？刚才你已经打过紫梦了，还想做什么？”
凌鸢抬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多一个紫梦又如何？
原来父亲早就知道紫梦和玄鄞在一起的事了。
凤帝似乎看出她的难过，又安慰：“凌鸢，你是长姐，又是往后接替我凤族女君之位的唯一人选，更该担起长姐的责任。不要处处都和你的妹妹争。”
长姐，又是长姐。
千年来，凌鸢因为一句姐姐要让着妹妹，让了紫梦千年。
如今，紫梦和自己的夫君在一起，父王依旧让自己让着她……
凌鸢一字一句。
“好，我把玄鄞让给她，凤族女君之位我也不要了，也让给妹妹吧。”
第3章
“啪！”
一道凌厉的耳光落在凌鸢的脸上。
凌鸢不敢置信地看着凤帝。
而凤帝的手微微颤抖，他眼神闪躲解释：“女君之位怎么能让？你不要说置气的话，你 妹妹和魔尊在一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魔尊不喜欢你，只要你 妹妹能讨魔尊喜欢，对我们凤族也有好处。”
“你要有肚量，要为凤族考虑。”
凌鸢不知道是怎么走出的栖梧神殿。
她的脑海中都是父王说的话。
为妹妹考虑，为凤族考虑，可有谁来为自己考虑？
凤帝不知道，早在一个月前，凌鸢听到了他和妹妹紫梦的对话。
“父王，你为何把女君之位给姐姐？不给我？”
当时凤帝宽慰她道：“凤族女君继位，需要渡过涅槃之火，你自幼顽皮不喜修炼，哪儿能熬得过涅槃？”
“让你姐姐替你去涅槃，等她继位女君之后，父王再让她把位置给你，这样你就不用受涅槃之苦了。”
“可凌鸢不过是一只灵雀，怎么可能浴火重生呢？”紫梦不解。
凤帝缓缓开口：“她身上有我一半的血脉，即使不能度过涅槃，她的身体先进入涅槃之火，你的成功几率也会更大。”
凌鸢回想到一个月前的画面，喉咙一痛，一口腥甜涌出。
她拿出帕子捂住，就看到帕子上面都是血。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变得透明了。
十殿阎罗的话犹言在耳：“你已经死了，却上不了奈何桥，你是执念太多，我给你七日时间。”
“七日之后，你若执念还没消散，就会灰飞烟灭。”
“若你执念消散，就能上奈何桥，转世投胎。”
凤族女君继位是在，阳春三月初三。
也就是八日后，而她在六日后要么会灰飞烟灭，要么会转世投胎。
涅槃重生之火，她注定不能帮妹妹扛了！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最后的六日，她会还清一切。
……
回到魔族。
魔神殿，歌舞升平。
玄鄞的身边依旧是各种各样的美人，她们毫不顾忌地打量着凌鸢这个王后。
其中妹妹紫梦也在。
她坐在玄鄞的身上，嬉笑道：“魔尊，我姐姐是灵雀羽仙，何不让她变几只鸟雀来给我们姐妹取乐？”
玄鄞好整以暇地看向走进来的凌鸢。
“凌鸢，你听到紫梦说的话了吗？”
凌鸢停下脚步，只轻轻一挥手，殿内便百鸟来朝。
只是在场的人都没有发现，百鸟之中，已经没有灵雀的身影了。
“可以了吗？”
凌鸢问了一句，单薄的身影去往青翎殿。
回来后，她第一件事，是收拾青翎殿关于自己的物品。
她很快就要死了，这里肯定会有新的主人。
走前，她要腾干净。
凌鸢的东西很少，成婚的时候，凤帝没有给她嫁妆，只说了一句话：“你就是个祸害，魔尊把你抢去，天族势必以我凤族为敌，你好自为之。”
而她自己只备了一些简单的衣裙，连基本的首饰都没有。
不到一刻钟。
凌鸢就把自己的仙裙衣物，还有平常用的纸笔墨都整理了出来。
只留下两身最近几日穿的衣服，而后其他的东西，都被她挥手烧成了灰烬。
第二件事，她走到了外面的院子，院中是玄鄞亲自养的灵雀。
可现在它们却已经奄奄一息。
她抬起手，不多时，所有的灵雀都死去了。
“你在做什么？”
玄鄞不知道何时来到了这里，当他看到地上散落的灵雀，黑目一紧。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些灵雀会死？”
这些灵雀，他都施了法术，就连凌鸢也不能让其死亡。
凌鸢弯腰一只只拾起死去的灵雀，忍不住重重咳嗽出声：“这些灵雀被你关了一百年，让它们重回自由吧。”
她知道为什么灵雀会死，因为，她是灵雀羽仙。
她肉身已死，这些灵雀也会跟着死去。
今日一过，等五日后，这个世界上将不会再有一只灵雀。
第4章
玄鄞不再喜欢凌鸢，却喜欢这些灵雀，不知道当未来有一天，他再也看不到灵雀，会怎么样。
凌鸢不敢想，只一遍遍看着玄鄞施法想要将那些死去的灵雀复活。
可是自己已经死了，这些灵雀怎么会再活过来呢？
人死不能复生，仙也一样。
“凌鸢，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玄鄞见施法无用，一把掐住凌鸢的手腕，也许是因为饮了一些仙酿，此刻眼眶泛红。
“这些灵雀都是本尊亲自养大的，你毁了它们，本尊就毁了你！”
青翎殿院子外，总共有2546只灵雀，在成为魔尊和凌鸢成婚前，每当他想起凌鸢，便会养一只灵雀。
本来想亲手一只只毁灭。
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他一只手抓住凌鸢的脖子，另一只手往她的衣裙之中探去。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凌鸢身形单薄的可怕，浑身上下只剩下一点肉都没有，也没一丝温度。
“……咳咳……玄鄞，你住手……”
凌鸢知道他要做什么后，挣扎反抗。
可如今的她，哪儿是玄鄞的对手。
“你早就是残花败柳了，还装什么清纯？”玄鄞在她耳边嘲讽。
凌鸢重重地咳嗽着，嘴里都是血腥味。
她看着自己的身形趋近透明，眼中都是死寂：“玄鄞，我没有背叛你，从来没有……”
这句话，她已经解释了一百年。
可是玄鄞从来不信。
果然，这次还是一样，他冷笑说。
“你是不是还想告诉本尊，你把一颗心都给了本尊？”
凌鸢一愣。
她还没说话，玄鄞声音越发冰冷。
“本尊的心，是紫梦给的。”
凌鸢脑中一轰：“她骗了你……”
玄鄞接来下的话，让凌鸢再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
“是凤帝告诉的本尊，你在我走后就勾搭上了天族的太子，害我被万箭穿心，是紫梦在魔窟找到的我，把自己的心换给我。难道你的父王也会说谎？诬陷你？”
这一刻，凌鸢连哭都不会了。
她看着凤族的方向，无声的问，父王，你为什么这么偏心？
为了紫梦，不惜诬陷我……
我明明也是你的女儿……
凌鸢本就空荡的心口，疼痛无以复加。
而此刻将她压在身下的玄鄞只觉左边心脏猛地收紧，痛的他呼吸不得。
玄鄞不解。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紫梦的声音：“魔尊……”
玄鄞一把将凌鸢从怀里扯开，收拾好身上的衣服，走出了院子。
凌鸢全身都是红痕，就听到外面紫梦和玄鄞远去的声音。
“魔尊，我想你了，你想我吗？”
“当然想。”
“既然你这么想我，从今往后不许碰姐姐，我不喜欢姐妹共事一夫。如果你违背诺言，我就让你永远找不到我。”
玄鄞宠溺地回：“好，你说什么本尊便做什么。”
如果你违背诺言，我就让你永远找不到我……
凌鸢靠坐在满地狼藉的院子之中，抬手看着胳膊上消失的朱砂痣，强压在喉咙里的鲜血再也忍不住从嘴角滑落。
初晨的阳光升起。
凌鸢喃喃道。
“玄鄞啊，玄鄞！”
“你知不知道，五日之后，你是真的再也不会找到我了。”
第5章
距离凌鸢永远离开这个世界，只剩下五日。
凌鸢照常去往凤族。
她想问问为什么父王要说谎。
栖梧神殿外。
依旧飘着白雪，明明已经是三月，可百鸟却都是一副衰败摸样，不复从前的生机。
“咳咳咳……”
殿内凤帝重重地咳嗽着，看到凌鸢又是空手过来，眼底划过一抹不悦，“你没有拿到赤火珠，来我这里做什么？”
凌鸢走到他的面前：“父王，您为什么要骗玄鄞，说我当年背叛了他和天族太子在一起，明明当年是太子不愿出兵，逼我嫁给他，才肯援助玄鄞。”
“还有，玄鄞的心是我给他的。”
她本以为父王会解释。
没想到凤帝却毫不在意地问：“怎么，你是要怪你的父王吗？别忘了，没有我，就没有你。”
生育之恩大于天。
凤帝看向凌鸢的眼中都是高高在上。
凌鸢喉咙哽咽：“父王，我曾经去过人间，凡间有一句话不知道您听过没，父母本是家中龙，可越是偏向谁谁越穷。”
“您越是偏心紫梦，就越是在害她。”
“啪！”
凤帝抬手又是一耳光落在了凌鸢的脸上，他眼神凌冽：“我是凤帝，你的父王，你凭什么说教我？再者，你 妹妹可是我和王后的女儿，怎会差于你这个杂 种？”
杂 种……
凌鸢脸火辣辣的疼，嘴角渗出了血来。
凤帝不说，她差点忘记自己是凤帝在一次宴饮醉酒之时，和一只雀妖所生的孽种，杂 种。
“父王，今日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她彻底心死转身离开。
而凤帝看着她的背影，冷笑不信：“你最好说到做到。”
七日后，就是凤族女君继位仪式，他不信凌鸢会永远不见自己。
他不知道的是，凌鸢早就死了，如今之所以能出现在他面前，都是阎王开恩。
五日后，凌鸢这具身体就会灰飞烟灭。
他凤族君主的位置，凌鸢不要了。
……
一连三日，玄鄞都没有回魔族。
凌鸢从传音镜中看到紫梦传来的画面。
玄鄞陪着紫梦一起去四海八荒，一起去灵山许愿，一起去凡间做普通夫妻。
凌鸢看到镜子之中，紫梦依偎在玄鄞的怀里，也听到玄鄞对紫梦许诺。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本尊此生唯你一人。”
她还看到玄鄞和紫梦一起在人间放孔明灯。
紫梦在孔明灯上写下愿望：“只愿与君长相守。”
而玄鄞写着：“同愿。”
凌鸢看着看着眼泪不自觉模糊了双眼，她强压着心底的酸涩，看向天边喃喃自语。
“玄鄞，你也骗我。”
“明明当初你说过，我说什么你都会信，明明当初你说，只会爱我一人。”
她踉跄着起身，去到了忘川河畔。
忘川河畔，树立着望不到尽头的三生石。
凌鸢一步步走到三生石前，干瘦的手放上去，就看到了三生石上面并排写着的两个名字。
“凌鸢，玄鄞。”
她以血化作了一柄匕首。
而后，她用匕首一点点刻去凌鸢两个字。
玄鄞既然不爱自己了，那三生石上两个人的名字也没必要留在一起。
凌鸢要在自己灰飞烟灭前，亲手毁掉所有和玄鄞相爱的痕迹。
第6章
直到耗尽最后一丝仙力，凌鸢才收手。
她离开的时候，三生石上，原本和“玄鄞”两个字并列的“凌鸢”二字变得模糊不清。
是夜。
玄鄞来到青翎殿，就看到凌鸢孤零零地坐在空旷的床上。
他的心莫名一悸，不过还是说道。
“本尊已向凤族递了婚书，打算娶紫梦为妻。”
凌鸢空洞的眼睛这才看向他。
男人一如既往的清冷矜贵，可此时的他，已经不是自己的玄鄞了。
见凌鸢没有回答，玄鄞忍不住又道：“紫梦是本尊的心爱之人，她不能为妃为妾，所以往后她是本尊的王后，而你为妃。”
凌鸢死寂的双眸依旧不起一丝波澜。
“你开心就好。”
凌鸢低头，看着自己已经趋近透明的双手，今日一过，就只剩下一天，她这具身体就会彻底死去。
她怎么还会在乎是妃，还是王后呢？
玄鄞修长的手落在凌鸢的脸上，逼着她直视自己。
“像你这副要死不活，干瘦丑陋的一张脸，当初天族太子到底看中你哪儿？”
在他嘲讽的目光中，凌鸢说不出一句话。
玄鄞只觉无趣，将她甩开后，又让人叫来了紫梦。
两个人在青翎殿旁的宫中嬉笑玩乐，他们的对话，所做的事都清清楚楚的传入凌鸢的耳中。
“尊上，我们很快便要成婚了，我想要像凡间女子出嫁一样，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我要请四海八荒的仙魔都参加你我的婚事，还要你对外宣布，你从未喜欢过我姐姐，好吗？”
“好。”
……
这一夜，凌鸢彻夜未眠，她想起了一千年前。
玄鄞还是那个清冷高贵的上神，而自己只是一个神妖不伦产下的孽种。
那时候，自己经常被凤族的人欺负，是玄鄞一次次救下了她，两个人在一起后。
玄鄞外出除妖之时，还以心头血凝成唯一一块璇玑玉，给了自己。
当时他说：“阿鸢，你把我用心头血凝成的璇玑玉带好，往后你若是遇到了危险，我就会知晓，立刻赶往你的身边。”
凌鸢从怀里拿出那块璇玑玉，原本布满金色光芒的璇玑玉现在灰蒙蒙的，是因为玄鄞收回了上面关于他所有的神力。
这块璇玑玉如今已经变成了死物，可是凌鸢却一直舍不得丢。
天明后，魔族的侍女开始装扮整个魔神殿。
凌鸢就听到她们议论。
“不是说尊上最爱的人是灵雀羽仙凌鸢吗？怎么现在要娶她的妹妹紫梦了？”
“你懂什么，凌鸢仙子就是残花败柳，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被别人碰过的女人。”
“再说了，凌鸢仙子那副憔悴的样子就连人界的美女都不如，若我是尊上，也不会再喜欢她。”
是啊。
再爱能有多爱？
人间百年尚且有人违背初心，何况神仙上万年的生命？
这时，一道传音过来，是凤帝。
“凌鸢，三日后，便是凤帝的即位仪式，你还不速回凤族？”
凤帝本以为凌鸢说不再看自己是在置气，可没想到一连几日，她都没有回凤族，连赤火珠也忘了带给自己。
凌鸢没有回答凤帝的传音，而是默默地掐断了两个人的联系。
她明白凤帝不是想让自己继任，而是想让自己帮妹妹受涅槃之火。
凤凰涅槃重生，如果不能成功，那么就会生死道消。
可明天日落，奈何桥出现之时，她就会彻底死去，继任凤族女君的涅槃之火，只能妹妹自己去渡了。
第7章
最后一日。
凌鸢去了雨神殿，和自己的好友九婉道别。
九婉在得知她神魂破灭，已经死了后，眼泪滚滚而落。
“怎么会这样？”
凌鸢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我一个无心之人，能多活几百年，已经是幸运，我早该神魂破灭了。”
“你父神还有魔尊知道吗？”
凌鸢缓缓摇头：“他们都不知道，我也不想告诉他们。”
“可你若是走过奈何桥，喝过孟婆汤，就会轮回转世，你就不再是你了，不再是灵雀羽仙了。”九婉声音沙哑。
凌鸢抱住了她：“别哭，其实这也是一件好事……我父神一直说我是孽种，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玄鄞也恨我。如今我轮回转世，他们得偿所愿，而我自己也不用再背负太多。”
九婉也知道玄鄞另娶紫梦的事。
她泣不成声：“难道这个世间的真心，都是转瞬即逝吗？”
凌鸢嗓音温柔。
“傻瓜，真情当然有，你我不就是吗？”
九婉哽咽得说不出话。
凌鸢安抚了她很久，才回到魔神殿。
此刻整个魔宫就连青翎殿也布满了大婚的红绸。
她还没走进去，就看到一身云缎裙的妹妹紫梦正站在院内，目光不善地看向自己。
“你去哪儿了？为何不回父王的传音？”
凌鸢没有回答她。
紫梦抬手一条火凤朝着凌鸢袭去。
凌鸢瞳孔微缩，抬手挡下：“紫梦，你做什么？”
“当然是教训一下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孽种啊。”紫梦说话间，火凤又化作了长剑朝着凌鸢刺去。
从小到大，因为凌鸢是雀妖和凤神生下的孽种，因为她不被凤帝喜爱，因为她是姐姐。
所以哪怕她仙术在紫梦之上，也要处处让着紫梦。
可今日，她不想让了。
凌鸢只轻微一抬手，紫梦的长剑便化成了星星点点的火星，而下一秒一把灵羽扇直接刺向了紫梦的喉咙。
“不想死，就滚！”
紫梦恃宠而骄惯了，哪怕如今凌鸢只剩下一个灵魂，她都不是其对手。
凌鸢不敢想，等三日之后，涅槃之火到来，紫梦要如何才能浴火重生。
而紫梦僵在原地，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她没有走，反倒是拿出了一片璇玑玉呼救。
“尊上，姐姐要杀我！你快来救我！”
凌鸢愣住了，她一眼就认出紫梦手中的正是玄鄞的璇玑玉。
也就是愣神的片刻，她的胸口一痛，低头就看到自己心口位置被一把满是魔气的剑贯穿！
灵羽扇落地，凌鸢抬头就看到玄鄞一手护住紫梦，满眼冷漠地看着自己。
“凌鸢，你竟然敢伤紫梦，找死！”
“等本尊带她去凤族疗伤回来，再来找你算账！”
凌鸢愣愣地看着他，直到他带走紫梦，直到心口处的魔剑消失，她才反应过来，用手捂住了早就空洞的胸口。
她一口鲜血吐出，跌跌撞撞地走进住了百年的青翎殿，低头看着自己趋近透明的全身，眼眶红了大半。
玄鄞不知道，凌鸢彻底消失前的最后一天，痛了一天一夜。
听了一夜紫梦的传音。
“姐姐，你看清楚了吧？玄鄞早就不爱你了，在我和你之间，他只会选择我。”
“你知道他有多迷恋我吗？我们在你的青翎殿都留下了爱的痕迹。”
“方才，玄鄞帮我疗伤之后，又在凤族弄的我险些下不了床。”
“他有像爱我这样爱过你吗？我知道，没有，否则他不会将所有能用的姿势，都用在了我的身上。”
“……”
凌鸢没有给对方回音。
在最后一日。
太阳升起后。
凌鸢焚烧干净了自己所有的私有物品，又在太阳高悬的时候用最后的法力烧了整个肮脏的青翎殿。
从此以后，她在魔族的一切痕迹都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最后，在日落前，凌鸢忍着心口的疼痛来到了忘川河边。
忘川开满了妖冶的彼岸花。
在最后落日的一个时辰。
玄鄞得知凌鸢烧了整个青翎殿，给她传音：“凌鸢，你现在在哪儿？”
凌鸢看着一望无际的忘川，没有回答。
紧跟着她又听到玄鄞传音过来：“今日，本尊才发现，你是这么恶毒，为了王后的位置，竟然不惜伤害自己的亲妹妹。”
“不过这也让本尊看清了你，你根本不值得本尊喜欢。”
“你既然逃走了，那么往后你就永远不要再出现我面前，碍我和紫梦的眼。”
凌鸢没有解释，良久才吐出一句话：“好，祝你们幸福。”
可这句话却没有传过去，她才知道玄鄞切断了自己和他之间的联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太阳的光线越来越弱，日薄西山。
凌鸢的身体已经完全透明，她都快看不见自己了……
彻底消失之前，她不甘心地拿出玄鄞曾经交给自己的璇玑玉。
知道对方听不见，她还是忍不住把这些年的委屈对着它说了出来。
“玄鄞，你身为魔尊，为何不肯去查一查五百年前的事。”
“难道你都忘记了吗？我的父王根本不喜欢我这个女儿……”
“他从小就说我是孽种，他让我继任凤族女君之位也是为了帮我的妹妹渡浴火重生之劫。”
“还有当年你去征战魔族，被魔族包围，天族不肯出兵，天族太子要我嫁给他才能出兵相助……”
这些话，凌鸢说了无数次，可玄鄞就是不信。
鲜血止不住从她的嘴里往外落：“你昨夜刺我的那一剑，难道就没有发现，我根本没有心吗？”
“我的心真的给了你……”
最后的最后，凌鸢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她只是把自己这些年遭遇的一切都说给了那一枚早就没有神力的璇玑玉听。
在太阳彻底落于隅谷，奈何桥显现的时候。
凌鸢最后对璇玑玉道：“玄鄞，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喜欢你了……”
而后，她把玉放在了三生石旁，毅然决然踏上了奈何桥。
孟婆佝偻着背，望向她。
“凌鸢仙子，你的执念彻底散了吗？”
凌鸢想起玄鄞为了紫梦，刺向自己的那一剑，重重点头。
“我已经不爱他了。”
孟婆这时递给了她一碗汤。
“喝了这碗孟婆汤，你就去投胎转世吧。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灵雀羽仙，也不会有凌鸢了。”
“多谢。”
凌鸢没有犹豫，她饮下孟婆汤，所有的记忆都被抽离。
她的眼底变得澄澈，没了一丝情感。
随后，她闭上眼睛，跨入了轮回之门。
而此时，三生石前，原本没了神力的璇玑玉却剧烈的抖动了起来。
第8章
魔族，魔神殿。
玄鄞手中正紧攥着自己的璇玑玉。
此时他的耳中回荡着凌鸢的声音。
这个女人在说什么？
她要去哪里？
下一刻，他就把这股紧张的感觉压了下来。
凌鸢这个女人，诡计多端。
现在估摸着是看着他要与紫梦成婚了，使的苦肉计罢了。
“无缘无故又说这些，只怕是早已做好了准备，真以为，本尊还是五百年前的玄鄞吗？”
他当初就是太相信凌鸢，才会导致，重伤堕魔。
从他活过来那一刻，他便下了决心，凌鸢说的每个字，他都不会信！
这么想着，玄鄞心中还是有些莫名的烦躁感。
他唤来侍女：“王后在青翎殿吗？”
侍女愣了一瞬，眼珠一转道：“王后一直在青翎殿，方才奴婢唤她，她也丝毫不理会，在为了您要娶紫梦王后的事情不高兴。”
紫梦才是未来的王后，她如今已经是紫梦王后的人了。
紫梦王后吩咐过，要阻止魔尊见凌鸢。
这时，紫梦从大殿外走了进来。
她黯然欲泣：“尊上，我们真的要成婚吗？梦儿和姐姐毕竟一母同胞，我不想姐姐不高兴。”
玄鄞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紫梦，反而是莫名其妙松了口气。1
他道：“别想太多，你等着做魔族王后便是。”
果然，凌鸢又在骗他。
马上就是继位凤族女帝的大典了，她一直以自己是凤帝之女为傲，怎么会在这个关头离开？
而另一边的栖梧神殿。
紫梦收到玄鄞的传音，便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她冲到青翎殿去找凌鸢。
青翎殿被烧得面目全非，没什么异样。
紫梦只以为凌鸢出门了。
可第二日她再去看，却发现凌鸢还没有回来。
紫梦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恐慌，随手抓住一个侍女：“凌鸢呢？她昨夜没有回来吗？”
侍女摇头：“凌鸢王后昨天下午便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现在距离涅槃之日，只有两日了。
凌鸢能去哪里？
她连忙去了凤帝的寝殿。
凤帝看她冒冒失失的，笑着问道：“什么事儿，让我梦儿这般着急？”
紫梦急得快哭了：“父王，凌鸢昨夜一夜未归。”
“她是不是跑了？”
凤帝轻轻地将紫梦拉到自己身畔，温柔地哄着：“说的是什么话？她怎么可能跑呢？许是去哪个灵气充沛的地方修炼去了，你也知晓，她在修炼这件事上，一向不喜被人打扰。”
“梦儿只是害怕，害怕如果姐姐走了，梦儿的修为不足以涅槃，往后便无法再陪在父王身边了……”
凤帝怜爱地看着紫梦。
“梦儿，你放心，有父王在，哪怕是没有你姐姐，也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伤害。”
“你姐姐昨日已经答应过父王，她定会好好保护你，她不会食言的。”
听父亲这样说，紫梦才稍微放下了心。
“父王对梦儿最好了。”
她扑进了凤帝怀中。
……
两日后，凤族上空泛起火红的火烧云。
而凤族女帝继位大典即将开始。
玄鄞作为魔尊，自然也要前来观礼。
他坐在高台上，身边是穿着凤族女帝霞衣的紫梦。
他用余光扫了一圈，却没有看到凌鸢。
“大典即将开始了，凌鸢怎么还不出来？”
玄鄞问紫梦。
紫梦闻言，脸色发白。
这两日凌鸢一直没有回来，紫梦不敢告诉魔尊，怕他会牵挂凌鸢。
而她的父王都坐不住了，派人去找，却杳无音信。
此时上空涅槃之火隐隐燃起，，紫梦声音颤颤巍巍：“凌鸢，她不见了！”
第9章
听到这话，玄鄞眸色一凝。
“什么？”
紫梦此时已经没有心情去想别的，除了对凌鸢的怨恨之外，都是在想自己应该怎么办。
虽然父王说过会帮她，可父王受伤后神力一直微弱。
父王都自身难保了，还怎么帮她？
这时，她看向身旁的魔尊，急中生智：“尊上，姐姐好狠的心，她明知梦儿将心给了你，已经无力涅槃。”
“她是想要梦儿死……”
说着，一滴滴眼泪脱框而出。
玄鄞见到紫梦这样，没有什么怜惜的感觉，只是听到她说起将心给了他，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放心，有我在。”
“区区涅槃之火罢了，没事。”
谁知，话音落下，一道道通红的火焰，便径直在紫梦身边燃成一片。
“啊——”
紫梦尖叫不已，周遭的人迅速闪开。
而玄鄞伸出手，撑开一个保护罩，将涅槃之火抵挡在外。
但下一刻，一向所向披靡的他，竟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5
他没能挡下这涅槃之火。
魔族长老连忙扶着玄鄞：“尊上！可不是普通的火，万物都有各自的因果道路，我们是魔族，挡不了属于凤族的涅槃之火！”
“你若强行逆天而为，会死的！”
玄鄞却不想听。
他脑海中隐约有个想法，若是他挡下了，凌鸢是不是就不用害怕了？
就不会藏起来了？
一时间，他心底都是对自己的嘲讽。
明明那么恨她，明明她那么卑劣，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在这种生死时刻想保护她。
“本尊自有成算！你退下！”
回绝了魔族长老，玄鄞拭去唇角鲜血，掐诀，再度抵抗起接连不断袭向紫梦的火龙。
众人都看傻了眼。
纷纷感叹：“魔尊对紫梦仙子，真是爱到了骨子里。”
“凌鸢仙子未免也太卑劣了，明明知道紫梦仙子身子弱……”
“罢了，她这样的人，也不配做凤帝！”
一番讨论中，只有魔族长老痛心疾首：“魔尊，三思啊——”
涅槃之火越燃越烈，紫梦躲在玄鄞身后，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
看着前方的玄鄞被涅槃之火烧得浑身是血，她声音担忧：“尊上，你受伤了，这些是该梦儿承受的，还是让梦儿来吧！”
“你躲好！”
玄鄞强撑道，他只觉自己的心脏，在一点点破碎。
紫梦唇角勾起，她当然不会亲自上。
她只是知道，越是这样，玄鄞便越会保护她。
这时，一旁忽然传来一道女声。
“玄鄞，凌鸢将心换给了你，你却拿来保护别的女人，你真是枉为魔尊！”
是雨神九婉。
从前，玄鄞，凌鸢和九婉都是好友。
玄鄞和凌鸢时有争吵的时候，也是九婉从中调和。
只是后来，玄鄞成了魔尊，他们就不便来往了。
此时，玄鄞又吐出了一口血，他冷声道：“你有力气帮着凌鸢撒谎，不妨让她来担起自己的责任！”
九婉冷笑道：“凌鸢有什么责任？这不过就是凤帝让她为紫梦做嫁衣，她早就没了心，受涅槃之火必死无疑，之后紫梦就顺理成章可以做凤帝。”
“我告诉你，你的王后凌鸢，已经死了！”
第10章
九婉这话一出，最后一道涅槃之火的火龙便袭了过来。
玄鄞的脑中顿时轰地一声。
不知道是涅槃之火，还是九婉的话导致的，终于他再也撑不住，倒了下去。
这不是玄鄞的劫，涅槃之火对他的伤害是千倍万倍的。
他能撑到现在这一刻，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
他一倒下，涅槃之火便径直吞没了紫梦。
涅槃之火便将她掀倒在地上打滚，痛得连术法都用不出来。
她再度失声尖叫：“啊——父王，救我！”
魔族的人连忙将自己的魔尊带走。
九婉冷眼看着。
玄鄞被带走后，凤帝拖着虚弱的身躯，为紫梦撑开一个保护罩。
“梦儿，别怕，父王在。”
见到这幕，九婉的眸中满是对凌鸢的怜悯。
她再清楚不过，若今日在地上打滚的是凌鸢，凤帝绝对不会挺身而出。
难怪，难怪凌鸢宁可去当凡人，也不愿意接这什么凤族女帝之位。
毕竟死在涅槃之下时，会魂飞魄散，再无来世。
九婉一步步离开凤族涅槃大典。
她的眼中蓄泪，却带着笑意：“阿鸢，愿你在人间，能够做一个幸福的凡人。”
……
魔族魔神殿。
整整三日，玄鄞都没有醒来。3
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是神魔大战那天。
这一日，他被爱人背叛，失去引以为傲的上神之身被爱人嫌弃，堕入魔界。
这些，一直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仿佛一个方外之人，走在战火连天的战场中。
忽然，玄鄞眸中一闪。
不远处，满身伤痕的凌鸢，抱着身上缠绕着魔气，已经晕厥过去的自己。
而他的心口，插着一把剑。
只是与往日不同，梦境没有在这里戛然而止。
“玄鄞，我一定会救你的，你放心！”
凌鸢满脸泪痕，双手掐诀，随即她拔出了他心口的剑，划开了自己的胸口。
硬生生地将她的心从胸口掏了出来。
“啊——”
此时凌鸢已经痛得满头大汗，一向很能忍痛的她，也没忍住喊了出来。
随即，她又强忍疼痛，将玄鄞那颗魔气环绕的心取了出来。
将她的心，放了进去。
还不忘往里面注入了她的神力。
“玄鄞，你一定要活下来，我们都会活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凌鸢再也忍不住，吐出一口血，甚至来不及愈合她的胸前的伤口，便晕了过去。
“凌鸢——”
这一幕太真实，玄鄞急忙着想上前。
可他却只是睁开了眼坐了起来。
看着周围熟悉的寝殿摆设，微微一动，涅槃之火造成的身上的伤口，传来阵阵剧痛。
玄鄞深深地吸了口气，原来刚才，只是一个梦。
思及梦里的画面，他脑海中忽然想起了璇玑玉里，凌鸢的话。
他忍着痛，掐诀去了忘川。
一到忘川，正是日落，奈何桥显之时。
孟婆在桥头引着魂灵，玄鄞连忙上前。
“孟婆，忘川河里，可有凤帝之女凌鸢仙子的肉身？”
孟婆闻言，想起了那位仙子，道：“那位仙子已经过了奈何桥，魂飞魄散了。”
“不可能！”
玄鄞二话不说，一把魔剑架在孟婆的脖子上：“说实话！”
孟婆却无动于衷。
只是把凌鸢落在桥头的璇玑玉递给玄鄞：“小仙说的就是实话，不过仙子临走前，留下了这块玉。”
玄鄞看到这块璇玑玉，眼底一震。
那日他听到的话，就是从这块玉中传出来的。
他将自己的魔力注入璇玑玉中，璇玑玉散发出绿光。
而后，忘川上空展开一片画卷。
画卷中，凌鸢饮下两碗水，化成了星光点点散开。
第11章
“她喝了什么？”
玄鄞寒眸凝向孟婆。
孟婆垂眸：“一碗忘情水，一碗孟婆汤，魔尊，凌鸢仙子已经将天界的一切都忘记了。”
玄鄞楞在原地，久久不能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玄鄞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男声。
“魔尊，留步。”
玄鄞回眸，发现是十殿阎罗。
“随我来吧。”
十殿阎罗带着玄鄞来到了冥界，他的府邸。
他府内的万年寒玉床上，躺着的，不是凌鸢，又是谁呢？
“凌鸢！”
玄鄞上前，就见凌鸢穿着的，是最后一次与她相见穿着的广袖流仙裙。
她安静地躺着，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玄鄞心底狠狠一痛。
她此时，没有半分呼吸。
“魔尊，凌鸢仙子就在这儿，你陪陪她吧。”
十殿阎罗说完，便离开了。
玄鄞没说什么，只是将她衣衫胸口处拉开，发现那里有一条深深的伤疤。
他掐诀，将凌鸢浑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
她的双眼的确是残缺的……6
而后，他颤抖着手，抚向她的心口处。
顿时瞳孔骤缩！
凌鸢的胸口里面，竟然真的没有心脏！
他不禁后退了一步，脑海中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怎么会真的像她说的那样？
明明给自己心脏的是紫梦，凌鸢的心脏到底去了哪儿？
他不信，掐诀去了栖梧神殿。
他要亲口问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一到栖梧神殿，紫梦便扑进了他的怀里。
“尊上，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如果不是你还有我父王，只怕我就要被凌鸢那个贱 人害死了！”
“现在我是凤族女帝了，我们早点成婚吧，你瞧这红色嫁衣，多美！”
玄鄞没有回答紫梦，而是将她从自己怀里拉了出来，带她去了她的霜华宫。
一进殿门，就迫不及待问她。
“紫梦，失去眼睛的神虽然还能看得见，却会视线模糊，也无法看见色彩，你为何还能看得清颜色？”
紫梦一哽，说不出话。
“尊上，梦儿将心都给了你，你是在怀疑梦儿吗？”
“你的意思，是你的胸口里，并没有心脏？”玄鄞又问。
面对玄鄞的追问，紫梦有些慌。
她一时有些懊恼。
而玄鄞见她这样，不由分说将她衣衫拉下。
“不要！”
紫梦想抵抗，但玄鄞将她的手重重握住，一手放在她的胸口，施了术法。
紫梦的心脏，完好无损地在跳动！
眼睛也一片清明，眼魄没有任何损坏的迹象！
这一霎，玄鄞脸色惨白。
他像是脱了力般，瞬间就松开了紫梦。
随即他的心，就那么剧烈地痛了起来。
玄鄞强压心痛，眸色生寒：“紫梦，这五百年，为何要撒谎？”
紫梦怔了一瞬，连忙狡辩道：“我没有撒谎，我真的把心换给了你……”
她快编不下去了的时候，脑中灵光一闪：“是姐姐，父王要她把心换给我，所以她恨我，她想我死，才悄悄地藏了起来，让我独自承受涅槃之火。”
“尊上，还好有你，不然梦儿必死无疑。”
听到这话，玄鄞忽然冷笑出声。
“那本尊再问你，当初，你是在哪里给本尊换的心和眼睛？你修为这样低下，是怎么完成换心术和换眼术的？又是在本尊何种情况下，给本尊换的？”
面对这一连串的质问，紫梦没有做过，根本答不上来。
她紧张地不停落泪：“尊上，你这般逼迫我，是对姐姐还有余情吗？”
随即，她就听到玄鄞冷冽的声音。
“对，所以我们的婚事取消，你欺骗了本尊五百年，令我与凌鸢错过，本尊亦不会放过你。”
第12章
玄鄞不由分说，将紫梦扔到了凤族涅槃之火的余焰中。
很快，余焰像是猛兽一般围了上来。
紫梦被灼得痛不欲生。
“尊上，你不要留梦儿在这里。”
“梦儿知道错了，放梦儿回去！求你了尊上！”
她自小到大，连句重话都没有听过。
凤帝大典的涅槃之火，是她受过最重的伤。
伤势未愈，现在又被丢到这里，她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玄鄞却只是冷眼看着她：“你跟了本尊这么多年，应当知道，本尊睚眦必报。”
“你迷惑本尊，让本尊做了那么多伤害凌鸢的事情。”
“如今，本尊便是要你感受一下，凌鸢受过的所有苦。”
言罢，又对魔族手下道：“等涅槃之火灭了，这个女人就是你们的了！随便你们怎么玩，记住不要让她死了。”
说完这话，他便拂袖离去。
魔族守卫看着哭得我见犹怜的凌鸢，眼中冒着诡异的光。
他们每日跟着魔尊出生入死无暇情爱，现在有这么个小美人过来……
……
玄鄞没有回宫，他去了冥界。5
途中，他仍旧是抑制不住心痛。
他的脑海里，不断想起自己对凌鸢做过的混账事。
他不但用一朵赤火珠那样羞辱她，还次次都用紫梦来伤害她。
他不敢想，凌鸢到底该有多难过，才会想一死了之。
越想思绪就像一根细绳，弯来绕去拧住他的心。
玄鄞很快到了冥界。
“阎罗王。”
“魔尊。”
玄鄞和十殿阎罗相互见礼。
“阎罗王，本尊想问问，凌鸢的肉身仍在，她的魂又去了何处？”
十殿阎罗面色微凝“她离开前，万念俱灰，她的魂，早已经散了。”
“魔尊，你也该早早放下才是。”
人间有句俗话，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贱。
“是本尊辜负了她，她明明说了那么多次，可本尊被恨意蒙蔽了双眼，只以为她仗着自己的凤帝之女，便看不上我这个染了魔气的神，要嫁给天族太子。”
“本尊应该信她的。”
玄鄞的语气中，是无尽的后悔。
“世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
“这般错过，魔尊，你也只当是和凌鸢，没有缘分吧。”
十殿阎罗劝慰道。
玄鄞听到这话，心中不甘：“我们从前那般相爱，她亦是因为爱本尊，才因为不被本尊信任而万念俱灰。”
“若本尊就此放下，岂不是太对不起她了？阎罗王，还请你告知她的去处。”
十殿阎罗摇了摇头：“本殿是真的不知道，事已至此，结束才是对你们彼此最好的选择。”
“十殿阎罗掌管生死轮回，还请阎罗王，帮忙一查！”
玄鄞仍旧不肯放弃。
就在这时，一声鸣啼声划破九天。
天地间响起一道古老缥缈的声音。
“恭迎朱雀神女归来——”
玄鄞蹙眉，看向十殿阎罗：“朱雀神女是上古神女，不是早在千年前就已经陨落了吗？”
十殿阎罗眼神闪躲：“许是涅槃了吧，机缘之事，谁又说得准呢。”
这时，十殿阎罗的手下白无常闯了进来。
“阎王，凌鸢仙子根本就不是什么灵雀羽仙，她历过死劫，飞升成朱雀神女了！”
第13章
天清虚境。
元始天尊的声音虚无缥缈。
“朱雀神女凌鸢，你身为灵雀羽仙的这一世参透了死劫，却仍旧不曾参透情劫。”
“待你彻底参透情劫，方能完全归位，去人间再过一世吧。”
凌鸢还来不及说话，就眼前一黑。
……
人间，长安城凌府。
“鸢儿，今日七月半，是鬼节，你可千万不要出门。”
凌知府将拍了拍女儿凌鸢的头，温声嘱咐道。
凌鸢乖巧点头：“好。”
“那爹先去府衙了，你好好的。”
“知道了，爹快去吧。”
凌知府这才放心离去。
凌鸢贪恋地看着父亲的背影，直到不见踪影，她才收回目光，趴在窗台上发呆。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肉身消散后，不但没有直接入轮回，反而飞升成了朱雀。
孟婆汤和忘情水都失去了作用，她拥有了曾经每一世的记忆。
不但记起了自己曾经是凤帝之女，还记起了从前历劫的每一世。
她发现，历劫是有顺序的。7
从前在她还是朱雀之时，在灵山跟着佛祖修过禅。
佛言：“人生有八苦，分别是‘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
前面七世，第一世，她在人间生下来便是个畸形的婴儿，而后被丢入河中溺死，是为生苦；
第二世，她是个魔族女子，自己的子女在上古的神魔大战中死了，最后她孤老而死；
第三世，她是一个凡人，未到十八岁，便去了；
第四世，她是一只小鲤鱼，生下来不到一个月，她和家人居住的鱼塘干涸，她们都死了；
第五世，她投身成了一个散仙，一生渴求封神而不得，最后郁郁而终；
第六世，她是一个妖族的狐妖，因为师父更偏爱师姐，对她多有打压，她被心中怨气支配，杀了师姐，灭了师门，最后自戕；
第七世，她投身成了人间的胡族公主，可为了家国，她不得不跟亲人和自己爱的人告别，去人间的大夏国和亲，终其一生没有再见到自己故乡的草原。
第八世，便是成了凤帝之女，灵雀羽仙，她没有参悟透情劫，更没有参透五阴盛。
现在是她的第九世，投身成了长安城凌知府家的小姐，还是叫凌鸢。
回望从前的爱恨，她发现，她早已不是从前的朱雀神女凌鸢了。
这八世，她遇到了太多人和事。
她爱过别人，也被人爱过，她被人害过，也害过人，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虚无缥缈，又真实地发生了。
再回想起做灵雀羽仙的时候，也没有任何感觉了。
那也只是，她平平无奇的一世罢了。
现在她有疼爱自己的父亲，宠爱自己的母亲，身边都是爱自己的人，她想好好地过这一世。
正思索着，忽然她的后脑勺一痛。
凌鸢回眸，就见她的院墙上，骑着一个绑着赤色发带，意气风发的俊美少年。
少年笑得桀骜：“凌鸢，走，出去玩。”
想起上一世，她把眼睛给了玄鄞，这一世她终于能看清世间百紫千红了。
凌鸢摇头：“我不去，今日是鬼节，我答应了爹，要待在家里。”
“沈谨行，你好歹是镇北王世子，别成日来爬我家的墙，摔了我爹娘担待不起。”
沈谨行看着柔柔弱弱的凌鸢，心中起了非要把她带出去的念头。
“本世子才不会摔呢，我跟你说，今日兴安庙玄鄞尊神的金身筑好了，一起去拜拜呗！”
玄鄞尊神？
凌鸢听到这个名字，白了他一眼。
“玄鄞尊神又不是什么好神仙，你拜他不如来拜我！”
“我爹娘可说了，我出生的时候含着朱雀玄玉，指不定是朱雀神女转世。”。
她半真半假地说着。
“你是朱雀神女，那我还是应龙大帝呢！”
沈谨行笑道：“你到底去不去？”
“我不去。”
她才也不想看到玄鄞这个人，哪怕只是他的金身，也不想。
第14章
沈谨行有些挫败。
但他也没打算放弃，使出了杀手锏：“陛下赏了我父王一副柳公真迹，你若是跟我一起去，我就借给凌知府一观，如何？”
听到这话，凌鸢倒不急着拒绝了。
毕竟她的父亲凌知府喜欢书画，一直说要是能一览柳公颜圣的字画，死了也甘愿。
现在沈家有，能借来满足父亲的心愿，那再好不过了。
“那好吧，但是我们要速去速回，我不想我爹生我的气。”
凌鸢有言在先。
“行，来！”
于是，凌鸢便从院子下面的狗洞，钻了出去。
她堂堂朱雀神女，因为没有神力，竟然在这里跟沈谨行这个凡人钻狗洞，真是天意弄人。
这是幼时，沈谨行为了方便凌鸢和她一起出去，悄悄挖的。
现在沈谨行已经十七了，她也十四岁了，还能用得上。
在各自的府中，凌鸢便觉得自己该好好做大家闺秀，对沈谨行会保持距离，对于他的出格要求，诸如一起爬树，斗鸡捉狗的把戏也都是拒绝。
离开凌府，她又觉得，和沈谨行有了过命的交情。
一如既往，她带着帷帽坐在沈谨行的马后，沈谨行负责策马，不多时，便到了兴安庙。1
“玄鄞尊神的金身建得真是威武不凡，凌鸢，你看了定会喜欢。”
沈谨行兴奋道。
凌鸢扯出一抹笑：“我就是喜欢你，也不会喜欢他。”
沈谨行脚步一顿：“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
话落，凌鸢提起裙摆，走在前面。
二人一同走入庙内，今日是鬼节，没什么人出来。
沈谨行指着面前的硕大金身道：“你看，这就是玄鄞尊神的金身！听说他从神变成了魔，厉害得很。”
这个金身，和玄鄞不能说不像，只能说毫无干系。
但她不想扫了沈谨行的兴，莞尔道：“或许吧。”
凌鸢装模作样地拜了几下玄鄞的金身，就看着沈谨行快把头都磕破了。
她拉住了他：“差不多就行了，万事求人不如求己。”
沈谨行这才起来。
对凌鸢道：“我倒不是要求他什么，而是能像他那样，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在人间，玄鄞这个魔族比神更引武者崇拜。
凌鸢点点头：“你不像他，往后也定能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沈谨行，你不要像他，我不喜欢。”
沈谨行听到这话，怔了一瞬，没来由地问了一句话：“那我不像他，你就喜欢？”
“我不是这个意思，镇北王爷给你取名字叫‘谨行’就是让你谨言慎行，你老说话占我便宜，我以后不跟你出来玩了！””
凌鸢不理他的油嘴滑舌，提裙往庙外走。
她走得急，没注意到自己腰间的玉佩掉了下来。
沈谨行也没看见，他只是挠了挠后脑勺：“你别生气啊凌鸢，我跟你说笑呢，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说着追了上去。
回去的路上，凌鸢依旧是坐在沈谨行身后。
现在天色尚早，她只要在晚饭前赶回去就行了。
来的时候，沈谨行那速度快的惊人，她现在都还心有余悸，生怕撞到了人就不好了。
这时，沈谨行慢悠悠地骑着马，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凌鸢，我娘说你明年就及笄了，也要说人家了，我想着，要不我来你家提亲吧？”
忽然间，沈谨行冒出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第15章
“咳咳……”凌鸢闻言，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婚姻大事，说得这么儿戏。”
沈谨行连忙解释：“你别激动，你先听我说完，我们俩青梅竹马，话也能说到一处，这长安城我就乐意跟你玩，若是我们结为夫妻，一辈子快快乐乐多好。”
原来是为了这个目的。
凌鸢戳了一下他的腰：“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夫妻是要同甘共苦，生死与共的，我们现在是因为父母安康，家里又有权有势，若是这一切都失去了，我们在一起还能快乐，那我们才能结为夫妻。”
“你明白我的说法了吗？”
沈谨行俊秀的眉头微蹙：“可每次你和我出去玩，被凌知府责备的时候，都是我扛下一切的，这还不算同甘共苦吗？”
听到这话，凌鸢轻笑：“勉强也算吧。”
她想了想，将萦绕在心头七百多年的疑惑，问了出来。
“沈谨行，我问你，如果我们在一起了，然后在战场上我抛下了你，你九死一生活下来了，我却要嫁给别人，你会怎么样？”
话音落下，凌鸢的心底不禁忐忑起来。
她不禁嘲笑自己。
原来过了这么久，她还是很在意不被信任这件事情。
就听沈谨行“啧”了一声，凌鸢的心瞬间提了起来。3
他笑了笑，才说：“那我当然要找你问个清楚，他有我对你好吗，你竟然能在战场上抛下我？”
“他要真的比我好那么多，我也认了。”
凌鸢闻言，心头紧紧捆绑着她无法喘息的东西，在这一瞬间，逐渐消散。
她又问道：“那如果真相是你误会了我，我不但没有抛弃你，还把眼睛和心都换给了你，可有另一个女子也对你说她为你做了这些，你会信谁？”
“啊？”
沈谨行不理解，她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问题。
但想到近日看话本子的风气在贵女之中盛行……
他想了想，说：“我真是想不出来，除了你，还有谁会把心和眼睛都换给我。”
“只怕我娘都做不到，因为我爹不会同意。”
“那如果……”
凌鸢还想继续问，被沈谨行打断了：“没有那么多如果，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比谁都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你不是那样的人……
凌鸢坐在他身后，看不见他说这话的模样，但她知道，他说这话时，定是十分诚恳。
“好。”
她喃喃道。
沈谨行疑惑：“好什么？”
凌鸢笑得清浅：“你猜！”
“诶，你别吊我胃口，快告诉我！！”
沈谨行不乐意了。
“我就不说，你真笨啊沈谨行。”凌鸢肆意地嘲笑他。
很快，沈谨行便将凌鸢送回了狗洞口。
凌鸢蜷缩着身子钻了进去，沈谨行看着她身着锦缎花裙，却要钻狗洞，不知道哪一根心弦忽然被触动。
“凌鸢，总有一日，我要光明正大地出入凌府。”
凌鸢此时已经进到了了院墙内。
“你这话说得，平日里我们不偷着出去玩，你也是能从大门出入的。”
“那不一样！”
沈谨行话音未落，凌鸢就听到背后就传来一道呵斥。
“凌鸢，你这是在做什么？”
第16章
凌鸢吓得浑身一抖，是她爹凌知府。
虽然大夏朝民风开放，男女之间相处不似前朝那般严苛，可知府千金钻狗洞出去与镇北王府世子相会，说出去终归不好听。
“爹，我……”
她还没想好理由，而狗洞那头，沈谨行的声音却已经传了过来。
“凌伯伯，是我逼着凌鸢出来的。”
凌鸢一愣，这下全完了。
“你给我从正门进来！”
一刻钟后，凌鸢跪在了凌府主院中，上面坐着凌知府和凌夫人，沈谨行站在凌鸢身边。
“凌鸢，你可知错？”
凌知府气得胡子都要歪了。
凌夫人连忙劝道：“你这语气，知道的是管教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审犯人呢。”
说完连忙下来就要扶起凌鸢。
凌知府一把拉过夫人：“你就是太宠着她了，她才敢无法无天。”
凌夫人不理他，甩开了丈夫的手：“你不宠她，那你打死她？”
“你……”
凌知府看着无理取闹的妻子，和一脸无辜却又做出任打任骂架势的女儿，旁边还站着个身份惊人的镇北王世子，一时有些气馁。
他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清官难断家务事。
“知府大人，这事不怪凌鸢，是我以逼她的，说只要我们一起去拜玄鄞尊神，我就把柳公真迹借给您观摩。”
“凌鸢也是为了您。”
这时，沈谨行给了凌知府台阶下。
凌知府闻言，心想这世子不愧是他看着长大的，有几分眼力见。
“凌鸢，真是如此？”他看向凌鸢。
凌鸢垂着头，闻言连忙抬眼看向父亲，微微点头：“纵然如此，女儿也不该悄悄出去让爹娘担心，是凌鸢的错。”
她语调微软，听得凌知府一下子心就软了。
“好了，小孩子家家，出去玩便大大方方出去，以后不许钻狗洞了！”
“好！”
沈谨行第一个答应。
然后连忙将凌鸢扶了起来，在她耳边轻轻说：“我们又一次同甘共苦了。”
凌鸢脸色一红，白了他一眼：“本来就怪你。”
看着他们这样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凌夫人和凌知府心里，是高兴又担心。
毕竟沈谨行的身份，对于他们来说，太高了。
这事结束了，凌鸢便送沈谨行出门。
“凌鸢，我还要与你说件事。”
“什么事？我爹今天其实挺生气的，我最近还是老实待家里吧。”
凌鸢怕是又让她出门。
沈谨行摇头：“不是，是我要与父王去巡一趟边境，回来便跟你在一起吃到老，玩到老！”
“明年你及笄了，我就让我娘来提亲，你是不知道，这女子一旦及笄，那门槛都会被踏破，我姐姐就是。”
“虽然她最后是做了皇后吧。”
听到这话，凌鸢愣住了：“沈谨行，你是认真的？”
沈谨行不解地就看着她：“我们俩的事，我什么时候闹着玩过？”
不知为何，凌鸢的心，像乱撞的小鹿。
她讲沈谨行送到街头，沈谨行拍了拍凌鸢的脑袋：“好好吃饭，等我回来！”
说着便上了马，打马而去。
“你路上小心，到了边境记得给我写信。”凌鸢大声喊道。
她远远地望着沈谨行的背影，身后却传来一道低沉而熟悉的声音。
“凌鸢，你真是叫本尊好找。”
第17章
听到这个声音，凌鸢顿住了。
脑海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回眸，就看到一袭玄色锦缎长袍的玄鄞，站在她身后。
凌鸢打量着他，他似乎比从前瘦了些。
其余之外，并没什么不一样。
他为什么要找自己？
难道就算是她转世了，他也不想放过自己吗？
不行，她不能承认，她是曾经的凌鸢。
凌鸢面带疑惑：“敢问阁下是？”
玄鄞寒眸微沉：“你不是飞生成朱雀神女了，怎会不记得本尊了……”
他似乎很生气，压迫感扑面而来。
不过，他怎么知道自己飞升成朱雀了？
不管了，她现在是知府千金，是大夏国的贵女，不能让玄鄞看出端倪。
于是，凌鸢微微抬首，眼神轻蔑：“问你是何人，你又不说，真是怪了，现在随便什么男人都敢跟本小姐说话了。”
说着，她便转身要回府。
却一把被玄鄞拉了回去：“你放心，本尊会让你慢慢地记起，本尊到底是何人。”
凌鸢却用力甩开了他：“登徒子！”
然后跑回了凌府。
玄鄞眉头微蹙，神魔在人间，都不能随便动用术法，否则他早就直接掐诀带走凌鸢了。
难道凌鸢又在历劫？
想着，便跟了上去。
而凌鸢几乎是冲回了自己的院子。
将自己蒙进了被子里，冷汗直冒。
凌鸢不知道玄鄞是如何找到自己的，但现在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人间的父母也在这里，玄鄞要是想拿捏她，再容易不过。
不行，她不能让玄鄞打扰她现在的生活。
思索着，凌鸢的思绪陷入了迷糊。
很快，便沉沉睡去。
“小姐，小姐醒醒。”
凌鸢正在梦中，忽然被侍女喊醒。
“怎么了？”
侍女道：“府中来了贵客，老爷夫人让小姐去一趟。”
睡了一觉，她心中的恐惧消退了下来。
“好。”
换上一袭浅蓝曳地长裙，凌鸢便去了会客厅。
一进门，她却怔在了原地。
凌鸢一眼看到的，却是上座的玄鄞。
他睥向她的眼神，令她心中不安。
“爹，娘。”
凌鸢面上一如往常，行了礼之后，问道：“这个登徒子怎么在我们家？爹，娘，快将他赶出去，今日他在街上竟然想轻薄女儿。”
但σσψ凌知府和凌夫人的面容却十分恭敬。
他们拉了拉凌鸢：“此乃我大夏国师玄鄞，与那兴安庙中的大帝同名，凌鸢，你不得无礼。”
国师？
他怎么成了人间的国师？
“是，凌鸢参见国师。”她对玄鄞行了礼。
玄鄞没有废话：“凌夫人，令嫒命格非凡，本尊愿意收她为徒，今日便与本尊去仙府修炼吧。”
“我不做你的徒弟！”
凌鸢没有犹豫地拒绝了。
随即眼神求救般看向自己的父母。
凌夫人连忙上前：“小女一向顽劣，若是给国师做徒弟只怕会冲撞国师，还是不给国师添麻烦了。”
玄鄞狭眸微眯，看着这一家三口的目光流转。
“你们一家，是想忤逆本国师？”
第18章
凌知府连忙跪下。
“国师息怒！”
凌鸢看父亲跪下，心也沉了下去，她不想连累父亲。
“此事实在是不妥！”凌知府一字一句。
“凌鸢自幼体弱，性子又顽劣，我与她母亲也从未拘着她学过多少礼数，实在没有资质给国师当徒弟。”
“请国师放过我鸢儿。”
凌夫人见状，也跪在了凌知府身边，她对国师磕了个头。
“国师，您庇护我大夏子民，也庇护庇护我的女儿吧，她真的不能离开我们。”
听到这话，凌鸢不禁红了眼眶。
她以为……以为自己会被放弃。
毕竟，不管是在凤族，还是从前历劫的每一世，她总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没想到，这一世的父母竟然愿意为她，抵抗国师。
要知道，大夏的国师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他想灭掉一个凌府，易如反掌。
玄鄞唇角勾起：“若本尊非要带她走呢？”
凌知府闻言，竟站了起来，抽出一旁的挂剑，剑指玄鄞。
他目光冷冽而坚定：“若是国师执意为难，那本知府就算是死，也要保护自己的女儿！”
“爹……”
凌鸢眼眶发红，心头翻涌。
见到这一幕，玄鄞眸色一沉，似乎想起了什么，冷声道。
“既然二位和小姐不肯，那本尊便先在贵府住下，待你们想通了再说。”
“国师来做客，我凌某自然欢迎。”
听到这话，凌知府才松了口气，吩咐下人：“来人，将清水苑收拾出来，让国师住下！”
“凌鸢，你先回院子里去，我为国师带路。”
“是。”
凌鸢应下，就要走。
却听玄鄞道：“还是让凌鸢小姐为本尊带路吧。”
“鸢儿，去吧。”
凌知府和凌夫人有心护着凌鸢，但刚才玄鄞已经退让了，这时候他们也该退让了，国师不至于在凌府对他们的女儿做什么。
于是，凌鸢便带着玄鄞，往清水苑走去。
凌府造景别致，许多地方，都是她照着凤族美丽的造景来打造的。
譬如飞云一般的假山石上种着的一排排凤凰花。
凤凰花还布着帘幔，风一吹，如梦如幻。
“这些景，倒是别致，不知何人所布？”玄鄞一眼便看出来了。
凌鸢摇了摇头：“不知。”
而她的侍女却只觉小姐腼腆：“回国师，这是我们小姐亲自指挥匠人做的，这长安城若说园子的别致，没人比得过我们凌府。”
“谁让你插嘴的？下去！”
凌鸢一向温和，第一次这样发火。
“是。”
侍女有些懵，连忙退了下去。
玄鄞却难得扯出一抹笑：“凌鸢，你的名字没有改，脾气却变了不少。”
凌鸢抬眼：“国师在说什么？”
他发现自己没有忘掉一切了吗？
可自己明明装得很好，仅仅是因为和前世一样的名字吗？
这时候，她忽然觉得懊恼。
若是什么都没记起就好了，面对玄鄞之时也不会总为从前的记忆所累了。
她正烦着，就听玄鄞道：“若本尊说，你曾是我的妻子，你信吗？”
第19章
听到这话，凌鸢才放下了心。
玄鄞这样说，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除了在街口，凌鸢还是第一次见国师，国师是认错人了？”
凌鸢只想快点走到清水苑。
可偏偏清水苑是凌府最远的院子。
“本尊不会认错人，只是你喝了孟婆汤跟忘情水，记不起罢了。”
玄鄞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凌鸢如芒在背。
“据说每个人转世都要喝孟婆汤忘了前尘，既然转世了，就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
她说。
又有些暗恼，这条路怎么这么长，她是一刻也在他身边待不下去了。
“本尊问你一个问题。”玄鄞忽然，话锋一转。
“什么问题？”
凌鸢故作疑惑。
“若是，往后你的眷侣，因为误会不信任你，还各种伤害了你，你会原谅他吗？”
玄鄞的语气，带着些忐忑。
凌鸢压下唇角的嘲讽，他将这话拿来问现在的她，想要得到一个什么回答？
在他眼里，她什么都不知道。
“当然不会！”
凌鸢的眼神，也升起一股她自己都没发觉的冷意。
“我……”
“我是被蒙蔽的，她的妹妹欺骗了我。”
玄鄞最终还是没有讲他的恶行说出口，或许他自己也觉得难以启齿吧。
凌鸢抬眼：“那她可有向你解释？”
“自是有的，可那时我对她误会已深，再难相信了。”
玄鄞心中都是懊悔，若是当初他能听进去半个字，也不至于是这样的结果。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你都不信她，她为何还要原谅你？”
凌鸢反问。
“本尊说过，本尊不是故意的。”
玄鄞似乎被凌鸢这句话问得有些怒气。
凌鸢顿时不敢再继续说下去，怕真的惹怒了这个魔王，赶紧说了句好话。
“那便祝国师，能够得到她的原谅。”
虽然绝无可能！
玄鄞有了凌鸢这句话，心情明显好了许多。
他大手一挥，凤凰花的花瓣便纷纷扬扬落下，飘散在凌府四处。
若是从前，凌鸢只会觉得真美，因为这一幕是玄鄞造成的。
但这一刻，她脑子里竟然只有一个念头。
这么美好的画面，沈谨行竟然没有看到，太可惜了！
二人各怀心思，走了小半个时辰，总算是到了清水苑。
清水苑门口。
凌鸢对玄鄞福了福身子：“就送到这儿了，国师早些歇息！”
言罢不等他回复，便飞也似地逃跑了。
她不想再跟玄鄞，多接触一刻。
玄鄞看着她的身影，唇角勾起：“凌鸢，本尊定会让你回到我身边的。”
凌鸢匆忙赶回了自己的院子。
将房门紧紧关上。
一进门，便见到一只小小的兔子正襟危坐。
“凌鸢。”
凌鸢一愣，听声音发反应过来：“天尊？”
元始天尊！
她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小跑至他身边，指着清水苑的方向。
“天尊在上，魔尊玄鄞扰乱人间，你快把他赶回魔界吧！”
第20章
“本天尊不能随意插手人间事，他来扰乱人间，自有天罚。”
那兔子看着她，声音缥缈。
凌鸢心中顿时便泄了气。
“你还爱魔尊玄鄞吗？”
这时，元始天尊问她。
凌鸢想也不想便摇了头：“当然不爱了。”
“那你还恨他吗？”元始天尊又问。
凌鸢还是摇头：“也不恨了。”
“看来，你没有白白历劫，本天尊来将这个南明离火玉，留给你。”
“你若是遇到困难，可用南明离火玉救命。”
听到这话，凌鸢心中一暖：“多谢天尊。”
她话还没说完，屋内就已经没有了兔子的身影。
只有手中的南明离火玉闪着幽光。
忽然，凌鸢想起南明离火是朱雀的本命火焰，她试着掐了诀，桌上的蜡烛，便燃起了火光。
太好了，她有法术了。
而后她心口一痛，一口血吐了出来。
凌鸢捂着心口：“看来还是只能保命，不能滥用。”
神魔在人间不能随便动用术法，虽然她现在是凡人，得了属于凡人力量之外的东西，滥用也是会反噬的。
不过，她再也不用害怕玄鄞伤害她的家人了。
接下来，一连半月，玄鄞都没有出现在在她面前过。
就像是不住在凌府了一样，她这才稍微松懈了一些。
这日，她正在百无聊赖地翻着书，侍女拿着信进来了。
“小姐，这是镇北王世子送来的信。”
凌鸢连忙接过：“你先下去吧。”
“是。”
侍女下去后，她赶忙拆开信，写了满满三大页，看起来不是同一日写的，像是攒起来，一齐寄回来的。
沈谨行的字一向很好，如同他的人一般。
“凌鸢，见字如晤：我已经到了边境，边境什么都好，就是没有你一起，什么都觉得没意思，所以我决定我要早些回长安……”
她翻开下一页纸，像是断了许久，才重新接着写的。
“凌鸢，戎族来犯，我在边境认识不久的兄弟，死了。”
“我第一次明白，原来我们在长安城享受荣华富贵的时候，有那么多将士在边境受尽风霜，以命守护大夏。”
“今日我第一次杀人，杀了戎族的人，后来就杀红了眼，我好像变了……”
“阿鸢，现在的我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得去，我真的很想你。”
一封信纸，满纸黄沙。
凌鸢的脑中，忽然冒出了这八个字。
看完这封信，她知道，沈谨行已经不是自己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无忧无虑的十七岁少年了。
沈谨行的刀不只是落在了敌人的脖子上，也落在了凌鸢的心上。
忽然间，她冒出一个念头。
去找他！
凌鸢去了花园，看到父亲正在花园喝茶。
“爹，今日沈谨行给我写信了，我想去边境找他。”
她开门见山。
“不行！”
凌知府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边境危险，你一个弱女子，怎么去？”
“我不是弱女子，我会……”
她会武功，也有南明离火玉傍身。
可这些，她都没有办法向父亲解释，是从何而来。
“鸢儿，爹知道沈谨行那小子给你来了信，但他一定也不想你为了他冒险去边境。”
凌鸢闻言不语，父亲说的确有道理，她不能给沈谨行添乱。
“女儿知道了，爹爹别生气。”
说完，她蹲在父亲的身边，给他捶腿。
说着体己话，完全没有注意到院子的大树后，也站着一对父女。
“父王，若不是梦儿偷听到，还不知道凌鸢竟然悄悄入了轮回。”
第21章
“她将梦儿害得那样惨，父王，你要为梦儿报仇！”
紫梦顿时红了眼眶。
没人明白，涅槃之火的灼烧之苦，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凤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不远处，在凌知府面前撒娇的凌鸢。
他们的声音也传到了她的耳中。
“爹，那我回信的时候，要不要提醒沈谨行，千万要活着回来，我爹还等着他看的柳公真迹？”
凌知府神色这才缓了过来：“你还记得这事呢？爹只道你心中只有沈谨行了，哪里还有我和你娘的位置？”
凌鸢声音十分娇柔：“说什么呢，爹是世上最爱凌鸢的人，凌鸢也最爱爹娘。”
“我最幸福的事情，便是做了爹的女儿。”
凌知府摸了摸她的头：“爹也觉得幸福，有鸢儿这样的女儿。”
凌鸢贪恋父亲的怀抱，她脑海中忽然闪过那个男人的模样。
她问：“爹，如果娘亲给我生了弟弟妹妹，你还会爱凌鸢吗？”
凌知府笑了笑：“爹有你就够烦的了，没精力再生了。”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话不能说的太满，我和你娘是不打算再要孩子，若是意外有了，你也是爹最爱的孩子。”
听到这话，凌鸢十分满足。
而在树后的凤帝，看到这一幕，脸色霎时便沉了下来。
凌鸢是自己的女儿，区区凡人，也敢跟他堂堂凤帝抢孩子？
于是，他二话不说走到凌知府和凌鸢面前，现了身。
“凌鸢，你闹够了没，跟本帝回去？”
这道陌生而熟悉的声音传来，凌鸢一阵恍惚，一时忘了自己是谁。
而凌知府吓了一跳，却不忘将凌鸢护在身后。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我凌府！”
他声音凌厉地斥道。
凤帝冷笑：“区区蝼蚁，也配质问本帝，找死！”
他一挥手，便有一条火龙朝凌知府袭去。
“爹——”
凌鸢情急之下，挡到了凌知府身前，她身上顿时爆发出一阵幽蓝色的光芒，挡住了凤帝的袭击。
一时间，长安城的上空下起了火雨。
凌府下人更是吓得四处窜逃。
“休想伤害我爹！”凌鸢的眼中，此刻只有恨意。
她没想到，堂堂凤帝，竟然敢在人间使用神力随便伤害凡人。
还好元始天尊将南明离火玉给了她，她才能挡下这一击，不然凤帝只怕是能杀了她的爹爹。
“姐姐，我们的父王在这里。”
“你拉着一个低贱的凡人叫爹，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紫梦也幽幽地现了身。
听到紫梦的话，凌知府隐约明白了什么。
他看向凌鸢：“鸢儿，你认识她们？”
第22章
“爹，我不认识她们。”
“他们在我们家作祟，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这里有国师给我的南明离火玉，能够抵挡驱赶这些邪祟，爹你放心，女儿会护着你的！”
凌鸢没有理会紫梦，而是向凌知府解释道。
“好，只要鸢儿说，爹就信。”凌知府顿时红了眼眶。
凌鸢回眸，冷眼看向紫梦。
“尔等邪祟，还不从我凌府滚出去，就别怪本小姐不客气了！”
紫梦笑得娇媚：“父王，凌鸢不认您了，她在凡间给自己找了个新的爹，既然她都不是您的女儿了，那她也不是我的姐姐。”
听到紫梦的话，凤帝的心中，却像有针在扎一般，烦躁又有些疼痛。
这个凡间蝼蚁，凭什么能做自己女儿的爹？
真是天大的笑话。
“凌鸢，父王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你不珍惜，便不要怪父王不客气了。”
父王？
凌鸢唇角勾起：“听不懂阁下在说什么。”
“阁下自称为‘王’，又身怀异能，却来伤害我等凡人，真不怕遭天谴吗？”
不知是不是巧合，凌鸢这话一出，天上便划过一丝闪电，隐约有雷声攒动。
“瞧，天谴还真是快来了。”
凤帝脸色一变，面前的这个女子，和曾经的凌鸢除了长相，没有半分相似。
从前，不论自己说什么，她都绝对不会忤逆。
自己说什么便是什么，哪怕是要她去死，她也不敢反抗。
这一世，她明明只是个凡人，竟然这样对自己说话。
“凌鸢，激怒本帝，你会后悔的。”
凌鸢看着他的眼神却十分无谓：“我不在乎。”
话说到这儿，凤帝还是无动于衷。
紫梦却是急了。
“父王，她害得女儿遭涅槃之火劫，还被魔界的人羞辱，您不是最疼梦儿吗，为何还不动手？”
她虽然不觉得凤帝会对凌鸢有什么父女之情，却害怕事迟生变。
刚才反抗了凤帝的东西，她不知道是什么，但那东西力量强大，她不想耽搁，怕迟则生变。
“闭嘴！怎么说，她也是你姐姐。”
凤帝喝向紫梦。
这话一出，凌鸢和紫梦俱是一愣。
紫梦不敢相信这是父王会说出来的话，他不是说只有自己这一个女儿吗？
而凌鸢却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
空气陷入沉默，凌知府却道：“凌鸢是我的女儿，不管你们是什么妖魔鬼怪，都速速离去！”
凤帝被凌知府这句话再度激怒。
“你也配？”
言罢抬起双手，满园落下的火雨瞬间化作利刃，皆朝凌知府袭去。
凌鸢瞳孔一震，再度祭出南明离火玉强行抵抗。
下一刻，她便吐出一口腥甜。
“鸢儿……”凌知府失声。
哪怕如此，她也稳稳地将凌知府护在身后：“爹，你躲好。”
凤帝听到她叫凌知府“爹”，寒眸暗沉。
一柄柄利刃从凌鸢的手臂中穿过，她再吃撑不住，倒在地上。
“凌鸢，还不认错？”凤帝神态悠闲，但伤害凡人，他已经遭到了反噬。
只不过是强行压下。
这时，一道紫色的光落于凌鸢面前，来人大手一挥，便将凤帝和紫梦击退。
“凤帝，紫梦，你们是来找死的吗？”
第23章
“父王，快走，是玄鄞。”
紫梦一看到玄鄞，便没了刚才的盛气凌人。
连忙缩到了凤帝身后。
凤帝却毫不畏惧：“什么时候，本王教训自己的女儿，也轮到魔尊来插手了？”
玄鄞将重伤的凌鸢一把抱起，冷笑。
“堂堂凤帝，满口谎言，这三界谁都能教训她，唯独你没有这个资格！”
“若是再让本尊见到，你来人间打搅她，魔界不介意对你凤族开战！”
“滚！”
当初他有多尊重这位凤帝，如今就有多厌恶。
凤帝听到这话，心中一凛。
转身带着紫梦离开了。
而凌知府看着受伤的凌鸢，眼眶通红，几乎是给玄鄞跪下了。
“国师，你神通广大，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求求你！”
玄鄞看着凌知府，再想到凤帝，不由得叹了口气。
“大人放心，凌鸢没事，本尊会救她”
言罢便抱着凌鸢回了她的院子。
……
凤族。
“父王，您是凤帝，如今身子也大好，难道害怕他玄鄞吗？”
紫梦看着凤帝，眼中带着一些埋怨。
凤帝神色冷淡：“你是没在玄鄞手里吃过亏吗？”
当初凌鸢身死，玄鄞便跟疯了一样。
他竟然敢把紫梦丢到涅槃之火中，去受到生不如死的凌辱。
自己知情后去救，也险些被玄鄞布下的魔族大阵困在火中，最终没有办法，只能独自离去。
还是神帝出面劝说，玄鄞才将紫梦送了回来。
可送回来的紫梦，早就名声尽毁，整个人变得阴暗胆小，敏感又暴躁。
她这样，是无法接任凤族女帝之位的。
但凤族不能一日无主，好在紫梦在魔族的眼线来报，凌鸢是去历劫了，而不是真的死了。
只要是历劫，那自己的长女，便还在！
“好了，先回去，来日方长。”
凤帝冷声道，紫梦闻言语塞，只得闭嘴。
回去途中，凤帝胸口作痛。
不知是反噬，还是心痛。
他从前对紫梦万分宠溺，才会导致紫梦除了会对自己索取以外，一无是处。
起初还不觉得，自从凌鸢离开后，身边没有这样一个乖巧的女儿孝顺着，更显得紫梦什么都不是。
这时，他想起了许久之前，凌鸢对自己说过的话。
她说：“母亲，我曾经去过人间，凡间有一句话不知道您听过没，父母本是家中龙，可越是偏向谁谁越穷。”
“您次次偏向紫梦，其实是害她。”
原来，他还不如凌鸢看得通透。
可凌鸢凭什么，比紫梦还优秀？
凌鸢只是一个卑贱雀妖的女儿，是自己醉酒后，一夜风流怀上的孽障。
而紫梦血统高贵，是自己和凤族王后的结合，结果却是这般烂泥扶不上墙。
难道自己错了吗？
难道是他选错了继承人吗？
凤帝来到曾经凌鸢出嫁前住的灵雀羽仙殿。
凌鸢是灵雀羽仙，自从她离开了，世间再无灵雀。
他花了近一年才找到自己优秀的长女，可刚才，他还是伤害了凌鸢。
凌鸢……怎么能认他人做父亲？
怎么可以？
凤帝双手施法，想令灵雀再生，却只是无用功。
“凌鸢……”
第一次，他的心中，生出了一丝无力……和愧疚。
第24章
人间，凌府。
玄鄞不顾禁制反噬，忍着喉间的腥甜，对凌鸢施展疗愈术。
他拿出璇玑玉，将源源不断的神力注入到凌鸢体内。
这片璇玑玉是他做上神之时的，里面都是神力。
他去问过雨神九婉，凌鸢历劫后是否还能成为神族？
她给自己的答案是前者。
那么，便不能让她的体内有一丝魔气。
反噬过重，玄鄞一口血没忍住，喷了出来。
“凌鸢，你放心，有本尊在，无人敢再伤你。”
而凌鸢的意识，不知怎么，飘啊飘，飘到了边境。
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不然怎么，一转眼沈谨行就站在自己面前了呢？
沈谨行也一眼就看到了凌鸢。
“凌鸢，你怎么来了？边境危险，你快回去！”
凌鸢却像是看愣了，明明上一刻她还在凌府，对抗凤帝，怎么就到了大夏和戎族的边境呢？
“凌鸢，你怎么不理人？”
沈谨行疑惑。
凌鸢这才反应过来：“沈谨行，我是不是死了？”
沈谨行戳了戳她的额头：“说什么呢？”
“我们说好要一起到老，我还活着呢，你怎么会死？”
“说得也是。”凌鸢笑道。
沈谨行自然而然地牵过凌鸢的手：“走，我送你离开！”
可刚才踏出帐篷，便见铠甲的将士来报：“报——”
“沈将军！戎族再度来犯！”
沈谨行忙下令：“列阵！迎战——”
“是！”
将士便转身跑开了。
“凌鸢，不要等我。”
说完，他松开了凌鸢的手，上马朝战场而去。
“沈谨行——”
凌鸢眼前一转，就到了战场上。
战场上，锣鼓震天，刀光剑影，一片混乱。
沈谨行铠甲染血，带着大夏将士们，奋力杀敌。
这时，凌鸢就看到，沈谨行和将士们的后方，燃起了熊熊火焰。
大夏的帐篷和粮草，被烧了！
这一战要败！
“沈谨行，快带人走！”
凌鸢朝着沈谨行大喊，可沈谨行仿佛听不到他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大夏的将士一个个倒下，而沈谨行的马被箭矢射中，他从马上摔了下来。
但他立刻爬起，不知疲倦地挥舞着手中长剑，将一个又一个敌人斩于马下。
丝毫没有顾及自己，身上中了一枪一枪。
直到他力竭，也无人支援。
他被一群戎族的士兵围着，戎族士兵们举起手中长枪，朝着沈谨行刺去。
沈谨行绝望地朝着长安城的方向看了一眼：“阿鸢，我回不来了。”
“不要——”
凌鸢撕心裂肺地大喊，而后她手中的南明离火玉爆发出幽蓝色的光芒，席卷了整个战场。
一声雀鸣响起。
战场上燃起了南明离火。
而沈谨行，就像是她入轮回一样，一点点地化作星光消散。
“沈谨行——”
下一刻，她从凌府的床上坐了起来。
心中一时疼痛难忍，眼睛无比空洞，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沈谨行……死了？
“阿鸢，你醒了。”
她的耳畔，传来的却是玄鄞那冷冽的声音。
第25章
凌鸢循声看去，又看看了自己的四周。
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刚才那只是一场梦。
太好了，那只是一场梦！沈谨行没事。
“你怎么在这里？”凌鸢声音嘶哑，问道。
玄鄞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方才，你梦中喊的‘沈谨行’，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朋友。”凌鸢道。
“什么朋友，需要重伤的时候都还喊着他的名字？”玄鄞追问。
凌鸢一愣，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
“我做梦梦见他了。”
随即，她连忙转换话题：“方才那些人是怎么回事？国师，你认识她们吗？”
凌鸢还不忘装傻。
玄鄞拿出方才她用来抵抗凤帝的南明离火玉。
“阿鸢，你还要装吗？”
凌鸢心底一沉，那时她痛到意识模糊，竟然忘记将南明离火玉收起来。
但她却并没有露怯，而是扯出一抹笑：“这片玉还在！太好了！”
说完，她从玄鄞手中夺过南明离火玉。
玄鄞的脸上顿时难看极了，就听凌鸢道：“这是一位仙人给我的，他说府内或会有事端，还教了我几句口诀，让我若是遇到麻烦便用这南明离火玉。”
“没想到，没过几日，便遇到了那对父女。”
“我听到她们似乎在说自己，是神……国师，你神通广大，你认得她们吗？”凌鸢满眼疑惑。
少女的语气自然，完全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玄鄞将信将疑道：“他们一个是凤族的凤帝，一个是凤帝之女。”
凌鸢瞪大了双眼：“什么？”
她尽量做出惊讶的模样：“可他说……说我是他的女儿，还要杀了我爹！”
“他说得没错。”玄鄞道。
“不可能，我是我爹的女儿，生下来便是，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女儿，他是神，他女儿自然也是神，肯定是搞错了。”凌鸢佯装不信。
玄鄞看着她这样，再有不信也是信了几分。
“从前，你是凤帝之女，更是……”
他欲言又止。
“是什么？”凌鸢其实不想追问，但若是不问，玄鄞必会发现端倪。
玄鄞满眼情深地看着她：“更是本尊的王后，阿鸢，你拜过的玄鄞尊神，就是本尊，你从前就是我的妻子。”
“我来到这里，也是为了找你。”
“跟我回去好吗？”
凌鸢楞在了原地，她没想到玄鄞就直接说出来了。
她连忙摇头：“不不不，国师，你说的这些都离我太遥远了。”
“我只是一介凡人女子，不是什么凤帝的女儿，也不是你的妻子。”
玄鄞却道：“本尊从不戏言。”
“阿鸢，以前都是我的错，没有给你信任，以后我们好好的，好吗？”
他的语气里，带着祈求。
凌鸢还是摇头：“你也说那是从前了，现在在我眼里，你就是国师，我就是凌鸢，我们之间是主人和客人的关系。”
“国师，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阿鸢……”
玄鄞还想说什么，却被匆匆闯进来的侍女打断了。
“小姐，不好了，方才镇北王府来人，道沈将军以身殉国了！”
不知为何，凌鸢忽然胸口一痛。
随即，一口腥甜吐了出来。
第26章
“阿鸢！”
玄鄞连忙施法稳住了她。
他的眼中俱是悲楚：“你在意他，在意到听到他的死讯吐血？”
凌鸢却仿似没有听到玄鄞的问题一般，她的心口莫名其妙地，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那么痛。
只是嘴里喃喃道：“难怪……难怪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难怪她会梦到……
沈谨行武功那样好！怎么会死？
难道梦里发生的，都是真的吗？
玄鄞想再说什么，凌鸢却看向他：“多谢国师救命之恩，我凌府必将报答国师大恩。”
又道：“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玄鄞心中一顿。
凌鸢这是在对他下逐客令？
“好，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本尊会随时赶到。”
玄鄞看着她通红的眼眶，无法拒绝她。
“多谢。”凌鸢谢道。
玄鄞走后，凌鸢却没有暗自伤心，而是去了凌知府的院子里。
“鸢儿，你还好吗？”
凌知府看到凌鸢，连忙上来，将她一把抱在怀里。
“爹。”
到了爹的怀里，凌鸢就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怎么了？没事了，爹会请许多能人异士来，再说国师还在我们家，没事的。”
凌知府耐心地安慰着自己的女儿。
“爹，你怎么样了？”不知过了多久，凌鸢才问道。
凌知府扯出一抹温柔的笑：“爹爹没事，是鸢儿保护了爹。”
“这是我该做的。”凌鸢哽咽道。
“鸢儿，你哭得怎么伤心，还发生了什么事吗？”
“是沈谨行……”凌鸢哽咽道。
“谨行怎么了？”凌知府问道。
凌鸢抽泣：“沈谨行，死了。”
“我方才做了个梦，梦到沈谨行在边境打仗，后来他们的粮草和营地都被烧了，沈谨行被击落马下。”
“一醒来，就有人来报，他以身殉国了。”
凌知府闻言，眼眶一红，他是看着这个孩子长大的。
也知道沈谨行和自己家的女儿青梅竹马，却没想到，他这么年轻就……
“鸢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见到尸体那一刻，一切都还说不准。”
他安慰道。
凌鸢哭得上期不接下气：“爹，我不要沈谨行死，我要去边境找他。”
“我不信他会死！”
沈谨行不仅只是她十四年来最好的朋友，也是除了雨神九婉以外，最懂她的人。
天上地下，再没有别人了。
这一次，凌知府没有拦她：“你想去，爹就派人送你去接他。”
“谢谢爹！”
不知过了多久，凌鸢整理好了情绪，才从凌知府的院子里离开。
凌鸢走到凌府的花园中，忽然听到一声雀鸣。
她回眸，便看到树上落着几只毛色红翠相间的鸟。
“灵雀！”
她曾经是灵雀羽仙，自从她身死后，三界便再无灵雀。
凌府竟然能令灵雀再生？
难道是因为南明离火玉中的朱雀之力，让灵雀再生了？
不过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她不想再做灵雀羽仙，只想做沈谨行的凌鸢。
第27章
凌鸢收拾好行李，跟着凌府侍卫，往边境出发。
长安城街上，都是坐着精致马车出行的少爷和少女。
从前，她和沈谨行也总是这样出去游玩。
不出去的时候，他就陪她一起读书画画。
沈谨行学什么都很快，不像自己要磨蹭半天，才能开始。
起初他说要教自己做画，她都是拒绝的。
“我学不好这些，你别费心思了。”
沈谨行便道：“天生我材必有用，没有我沈谨行教不好的学生，你快起来！”
于是，她的画在他一天一天的教导下，出神入化。
她却忘了，沈谨行师从大夏国画手。
她其实是因为沈谨行的身份捡了许多便宜，自己还没有报答他，还没有和他一起吃到老玩到老，他怎么可以死！
沈谨行承诺过，他会回来。
他必须要做到！
哪怕回来的，是他的尸身。
凌鸢心中怅然，才过了一日，竟然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世事真是多变迁。
凤族。
凤帝催促着紫梦修炼，奈何紫梦却不肯。
“凤帝继位失败了，您还是凤帝，我修炼有什么用？”
紫梦坐在梧桐树下的秋千上。
凤帝看着她这幅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便气得不行。
“本帝说过多少次了，凤帝之位定是要有人继承的，你姐姐已经死了，你若是不修炼，怎能承受？”
“你还等着，玄鄞来娶你做王后吗？”
他是真心实意地担心紫梦的未来。
紫梦冷笑：“说来说去，您不就是想着凌鸢吗？父王，既然你那么舍不得凌鸢，当初又何必要那样对她？”
“现在这样，不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紫梦一席话，气得凤帝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
他一抬手便将紫梦掀到了地上。
紫梦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父王，您竟然为了凌鸢打我？”
凤帝眼中都是怒意：“难道你不该打吗？”
“本帝处处为你打算，可你为了驳你的父王，口不择言！你说得对，本帝如今想通了，做我凤帝的女儿，血统并不是最要紧的，聪明和能力才是。”
“以前，本帝总是偏心于你，甚至不惜要你姐姐替你去死。”
“现在本帝是看明白了，你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比不上你姐姐半点！”
自从她被救回来，凤帝起初对她爱若珍宝，慢慢就对她处处挑刺了。
却也只是说上两句。
紫梦何时像这样被凤帝这样训斥过？
她眼睛通红，从地上爬起。
“是！我是比不上凌鸢！那你去找她啊，你看看她认不认你这个爹！”
“她只会找她的老情人，将你打回凤族！”
说完，紫梦害怕再被父亲的术法所伤，不等凤帝回应便跑开了。
她一离开，凤帝便跟脱了力一般。
跌坐在凤族王座上，一只手扶着额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不多时，他捏了个诀，去了人间。
第28章
人间，边境之城。
赶了十日的路，凌鸢终于到了边境。
她在边境客栈住下。
而玄鄞也追了过来，他就这样，陪着凌鸢一日又一日地去寻找边境战场。
可边境的人几乎都不知道最后一战在哪里？
今夜月色皎洁。
凌鸢一无所获，坐在院子里红着眼发呆，而玄鄞坐在她身旁，与她说话。
“你不吃饭，身体会扛不住的。”玄鄞端着酒，道。
“找不到沈谨行，我没心情。”
凌鸢毫不顾忌玄鄞的心情。
她知道，玄鄞听不得沈谨行的名字，可她不在乎。
果然，玄鄞将酒杯重重一放：“他都死了，你何必还念念不忘？”
凌鸢抬眼：“在你跟我说的故事里，你的王后也已经死了，你还不是来找她的转世？”
这些日子，玄鄞觉得沈谨行死了，他又有机会了，把往事都说了一遍。
玄鄞还简略了许多没说。
可惜，自己什么都知道，不过用他说的这些来应付他也够了。
玄鄞神色瞬间不太自然：“本尊爱她，自然是要找到她的。”
凌鸢眼睛眨也不眨：“我也爱沈谨行，就算他死了，我也要找到他。”
若不是她现在需要玄鄞保护，早就将他赶走了。
“阿鸢，你的心里不许有别的男人。”
玄鄞一把将手压在了她的手上。
凌鸢抬眼：“魔尊大人，你管得太多了，再说了，我心里的男人多了去的，我爹，我小叔，我们凌家的亲戚，难道你都要杀了吗？”
玄鄞被她这一句话，怼得哑口无言。
也才反应过来，他面前的凌鸢，真的不是他的妻子了。
她有自己的家人，她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亲戚关系，她此时，就是一个凡人。
没有任何从前的记忆。
顿时，他像是被卸去了力气一般。
看来，要她能够回到自己身边，还得让她恢复从前的记忆。
“是本尊太急了，阿鸢，你不要生气。”
“你今日累了一天，若你不吃饭，本尊只能为你灌输魔气了。”
玄鄞安抚道，生怕她一急，又不跟自己说话了。
随即，他想到了什么。
看凌鸢不说话，便捏决离开了。
凌鸢见他走了，抬眼望向天上的月亮，脑海里都是沈谨行的模样，而后一片金黄的羽毛便落在了她的桌上。
她的手霎时顿住。
是凤帝，又来了。
她刚想喊玄鄞，一抬头却看到凤帝身着人间男子的装束，英俊儒雅，再不复往日的冰冷和凌厉。
“你……你怎么又来了？”
但凌鸢害怕他会去伤害自己的爹。
凤帝却没有动，他扯出一抹笑意：“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这还是凌鸢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到凤帝对自己笑。
“你有什么事吗？”
凌鸢拿起筷子，手微微颤抖，问道。
“我就是想来找你说说话。”
凤帝的语气中，都是疲惫。
凌鸢没有拒绝，现在玄鄞不在，她不想惹怒凤帝。
于是指着玄鄞方才的位置。
“请坐。”
于是，凤帝便坐了下来，目光一直在凌鸢身上流转。
只见她穿着精致的鹅黄色衣衫，脸色苍白。
虽然和从前长得相似，可自己却能感觉到，她不再是自己的女儿了。
第29章
“你对你爹很好。”凤帝还是端着温和的笑。
凌鸢见他这么客气，也逐渐放松。
“因为我爹对我也很好，他和我娘爱我，胜过爱他们自己。”
凤帝听到这话，心中一凝：“上次，是我冲动了，伤害了你。”
凌鸢垂下眼睑。
“那日你说了许多我都没听明白，但你似乎以为，我是你的女儿，对吗？”
她想搞清楚，凤帝的来意是什么。
凤帝点头：“没错，你从前，是我的女儿。”
凌鸢笑了笑：“我们大夏朝的国师来告诉我，我从前是他的妻子，然后将许多事情都告诉了我。”
“他说，是您骗了她，让他误会了我，一切只是因为你更爱我的妹妹。”
“这些，也是真的吗？”
凌鸢将这话一问出口，凤帝的笑意顿时僵在脸上。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良久，凤帝才缓缓开口。
“曾经，你是我与妖族的雀妖生下的，可生下你之后我便回到了凤族，等我想找她，她却不见了，只留下了你。”
“一怒之下，我便带走了你。”
“每每看到你，我便想起你那个卑贱又卑劣的母亲，将一切都怪到了你的身上。”
“可你 妹妹不同，她是我与王后的女儿，她出生高贵，血统纯洁……”
说到这里，凌鸢冷笑。
“是你要与雀妖生下你的长女，她只是个孩子，你说她的血统卑贱，你别忘了，她的血统也是你为她选的。”
“一切，为何就能怪到她的身上了？”
听到这话，凤帝心中如被刀绞。
从前的凌鸢，绝不会这样咄咄逼问她。
“从前的确是我没有想明白，可是当我明白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凌鸢，现在父王知道错了，你愿意跟我回到凤族吗？只要跟我回去，你就是下一任凤族女帝，父王把一切都给你。”
凌鸢闻言摇头：“我不要！”
她几乎是下意识拒绝。
“玄鄞国师告诉我，你让你的长女做凤帝，也是为了妹妹紫梦，因为紫梦修为低下无法承受涅槃之火。”
“你是想用长女的血肉去饲养你的小女儿。”
这些并不是玄鄞告诉她的，但她可以都扣在玄鄞的头上。
凌鸢又说：“如果是我爹，他一定舍不得。”
这话一出，凤帝的脸上，便再没了血色。
“我……”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去辩解，因为这些都是当初真真切切发生的。
良久，凤帝才道出三个字。
“对不起。”
凌鸢却瞳孔骤缩。
她不会想到，有朝一日，凤帝不仅对她笑，还跟自己说“对不起”。
她不想接受。
她记没法原谅凤帝的所作所为。
倘若所有做错事情的人，都只需要一句对不起，那这个世界上还要因果做什么？
“这个对不起，你不该对我说。”
“就算我从前是你的女儿，我现在也只是我爹的女儿，我没有资格替代你的长女，去原谅你。”
凌鸢不卑不亢道。
第30章
“我知道了。”
凤帝并没有逼迫凌鸢接受。
只是他看着面前这个凌鸢，心中泛起一阵一阵疼痛。
“我往后，可以经常来与你说说话吗？”凤帝又道。
凌鸢想了想，还是摇头。
“不了吧，我爹若是看到你，会害怕的。”
“我不想我爹因为你感到恐惧。”
“也祝愿，你能和自己的女儿好好的。”
凤帝怔怔地看着凌鸢。
她说话周全得体，说软话办硬事，和自己那个逆来顺受的女儿完全不同。
思及此，凤帝叹息一声，什么也没说，眨眼间便离开了人间。
看着他离去，凌鸢心底没有任何波澜。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这话，对于玄鄞和凤帝，都很适用。
她没有多想，明日她还要去找沈谨行
夜里，凌鸢刚躺下。
她的耳畔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凌鸢。”
凌鸢睁眼，就见自己在天界的好友雨神九婉坐于桌前。
她连忙起身。
“九婉，你怎么来了？”
九婉起身，紧紧地抱住她：“你还记得我，太好了！”
“我知道你在人间有麻烦，我就来看看你。”
“阿鸢，我会帮你的。”
听到这话，凌鸢眼眶一红。
从前她年幼，因为凤帝的态度，她一直在被凤族排挤。
后来一时想不开，来到忘川想了结自己，却碰到了雨神九婉和玄鄞。
九婉待她如亲姐姐一般好，玄鄞又是自己的爱人，那五百年时光，是自己作为灵雀羽仙最快乐的时候。
“谢谢你，九婉。”
翌日。
凌鸢和九婉一同踏上了去寻找沈谨行的路程。
她们一路走，一路问，终于找到了边境战场。
“奇怪，这一片像是被什么上古火焰灼烧过。”
九婉道。
凌鸢一愣，拿出自己手中的南明离火玉：“我在梦里梦到过这里，你看看是不是这块玉的火？”
九婉咬唇，接过南明离火玉，掐诀一试。
“是被南明离火灼烧过！”
而后她施法，飞于空中，下一刻，天上落下甘露！南明离火缓缓熄灭。
但九婉的唇边却渗出了鲜血。
“九婉——”凌鸢失声喊道。
九婉摆了摆手：“阿鸢，我用雨神的本命甘露熄灭了南明离火，我用神力探到这一片尚有生息，你去看看。”
“我在人间使用术法被反噬得厉害，必须得回去了。”
“好！你快回去！”凌鸢眼尾一红，她已经没有了玄鄞，不能再让九婉出事。
九婉握住她的手：“阿鸢，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得到真正的幸福。”
而后，她便消失在边境战场。
九婉走后，凌鸢眺望着一片狼藉的战场。
过了许久，玄鄞才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他看着她倔强单薄的身影在战场穿梭寻找，心底一片苦涩。
亲手推开幸福的人没资格难过。
“凌鸢……”
这时，战场忽然传来了一道虚弱无力的少年声音。
而听到这声音的凌鸢顿时回眸，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不远处，脸色铁青的玄鄞。
不过她没有心情管玄鄞，而是朝着声音的方向飞奔而去。
她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少年，此时正身中数箭，浑身是血地躺在死人堆里。
而他的手中，却紧紧地捏着一玫染血鸢尾花玉佩。
第31章
“沈谨行——”
凌鸢将他抱在怀里，眼眶的泪一颗接一颗地落下：“你怎么样？”
他无力地展开自己手中的鸢尾花玉佩。
“阿鸢，真的是你吗？”
“我做了梦……梦到你说你要来找我，让我再等等，这块玉佩是我悄悄做的，本来想回去了就送给你。”
“没想到，我回不去了。”
“阿鸢，我食言了……你不要生气，好吗？”
凌鸢听到这些话，大声哭了出来。
“我当然会生气！沈谨行，你死了我嫁给谁？”
“你不可以先离开我！”
凌鸢的撕心裂肺，都被不远处的玄鄞看在眼里，听在耳中。
此时，他嫉妒得几乎瞳孔发红。
“凌鸢，本尊不允许你为了别的男人如此伤心。”
玄鄞走到凌鸢面前，二话不说，抬手间一道紫光朝沈谨行袭去。
沈谨行却瞳孔一震，以为玄鄞想杀他和凌鸢，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凌鸢翻转护在胸前，紫光穿胸而过。
“沈谨行——”
凌鸢看到，连忙祭出南明离火玉，抵抗着玄鄞接连袭来的紫光。
顿时，蓝光和紫光相间。
“阿鸢，快走……”
沈谨行话落，便倒在了地上。
“你不要走！”
“沈谨行——”
凌鸢亲眼看到沈谨行死去，痛彻心扉，眼眸通红，浑身泛起火红色的火焰。
“玄鄞，去死——”
下一刻，玄鄞被烈焰焚身，同时他也遭到反噬，一口血吐了出来。
凌鸢再度施诀，火焰吞没了玄鄞。
而后，玄鄞便单膝跪在地上，已经支撑不住。
而凌鸢的目光已经完全冷了下来。
“玄鄞国师，本神女，容不得别人在我面前放肆！”
随即，她再度借助南明离火玉的力量，一施诀，烈焰将玄鄞的浑身魔力散去！
玄鄞晕了过去，不断地被南明离火焚烧。
而后，凌鸢不再管他。
带着沈谨行回了京城。
一到京城，她便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凌鸢再醒来。
便看到沈谨行坐在自己的床边，她坐起来，一把抱住了他。
“沈谨行！你还活着！”
“你千里迢迢来找我，若是我死了，你嫁给谁？”沈谨行笑道。
凌鸢放开他，却发现他眼中的玩世不恭都褪去了。
“你还是我的沈谨行吗？”
沈谨行摸了摸她的头：“那你想我是谁？”
凌鸢听到她这语气，才放下心来。
“你何时会术法了？”
沈谨行突然问。
凌鸢蹙眉，难道他看到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瞒着他的，反正爹爹都知道了。
她叹息一声：“说来话长。”
于是，她就将自从沈谨行走后，遇到玄鄞等人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这么说，你是凤帝女儿的转世？”沈谨行大吃一惊！
凌鸢点了点头：“按照他们所说，应该是这样的。”
随即她带着沈谨行来到了府中花园，指向园中飞舞的灵雀。
“你看。”
沈谨行看着这些美丽的灵雀，怔愣良久，才说：“不得了，小爷我竟然要娶一个小凤凰。”
第32章
听到这话，凌鸢微微一愣。
她第一次对“小凤凰”三个字不反感。
自小因为凤帝厌恶自己的关系，她的心底便对自己是凤帝之女这件事十分抵触。
一直也是按照凤帝的安排去行事。
直到遇到了玄鄞。
但玄鄞也将她践踏进入了尘埃之中。
最后她选择身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宁可成为凡人，也不想再做什么凤帝之女。
思及此，她不禁笑了出来。
“沈谨行，你真是赚大了！”
下一刻，沈谨行突然伸手，便将凌鸢揽入了怀中。
两个人顿时都忘了说话。
只剩彼此心脏胡乱跳动的声音。
良久，沈谨行才开口：“这么久不见，你想我吗？”
凌鸢正要回答，就听他继续道：“我很想你。”
“在边境之时，每到生死之际，我的脑子便都是你。”
“最后那一仗，大夏将士中有奸细，所以我险些回不来了。”
“我才知道，原来我们的安稳都是将士们殚精竭虑，浴血奋战得来的，我很庆幸，我也成为了保护大夏的一员将士。”
“凌鸢，谢谢你还在，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沈谨行紧紧地将她的头扣在自己的怀里。
凌鸢也紧紧地环抱住沈谨行的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活着的。”
“我就知道，你会说到做到。”
“我不会信错人。”
“咳咳……”
这时，凌知府走了进来。
“你们还没成婚，大庭广众之下，还是要注意一下。”
凌鸢连忙放开沈谨行。
“爹。”
沈谨行起身，痞笑道：“爹。”
“咳咳咳……”
方才凌知府是假咳嗽，现在却是真的呛到了。
晚上，凌府一家三口和沈谨行一同吃饭，沈谨行将柳公真迹给凌知府献上，凌知府笑得合不拢嘴。
“谨行，得你这个佳婿，我们凌家真是三生有幸。”
“我能得凌叔你这个岳父那才是三生有幸。”
凌鸢则倚在凌夫人怀中，看着沈谨行笑眼盈盈：“前几日爹还说沈谨行冥顽不灵呢，今日便改口了。”
凌知府也笑了：“这孩子能为你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
“凌鸢，将你交给他，爹放心。”
但是很快，凌知府的笑容就消失了：“只是爹害怕国师和那对父女，又来找你。”
凌知府不是傻子，那些奇人异事三番四次来找自己的女儿，必然有异。
“爹，不怕，他们若是再敢来找事，我不会放过她们。”
凌鸢的眼中，略有杀意。
凌夫人看了一眼凌鸢。
凌鸢霎时收起了眼神：“娘，我是不是吓到您了？”
“没有，虽然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你能保护自己，娘很高兴。”
“对于娘来说，这样就已经够了，其余的事情，不重要。”
凌夫人抚摸着凌鸢的发丝道。
凌鸢闻言，眼眶一红：“爹，娘，谢谢你们。”
随即，她便把所有跟沈谨行说过的事情，都跟凌知府和凌夫人一一道来，一家人再也没有秘密。
第33章
自这一天后，凤帝和玄鄞再也没有来打搅过他们。
凌鸢及笄后便和沈谨行成了亲。
此后，一生无虞。
他们分别送走了凌夫人和凌知府，以及镇北王府的家人。
沈谨行八十高龄去世。
去世那日，乌云密布，闪电雷鸣。
而次日，凌鸢也停止了呼吸。
她走的时候，漫天火红，百鸟来仪。
天清虚境。
一进天清虚境。
“恭迎朱雀神女！”
朱雀神女回归，三界神佛都前来迎接。
“凌鸢？”
其中，凤帝不可置信地看着凌鸢。
凌鸢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而后走到虚境中间，望向座上的元始天尊。
“天尊老头，我回来了，这下不用再去历劫了吧？”
元始天尊轻笑：“此番你功德圆满，且情劫已渡，往后便好好做你庇护人间的朱雀神女吧。”
“这还差不多。”
凌鸢满意的笑了笑。
她再不顾天清虚境的其他人，往外走去。
众所周知，朱雀神女身份高贵，向来自由自在，无人敢多说什么。
朱雀神殿。
凌鸢回到自己久违的神殿，都有些不认识了。
“阿鸢，你竟然是朱雀？”
凤帝跟了上来。
凌鸢冷眼回眸，一掌便朝他袭去：“大胆凤帝，敢擅闯朱雀神殿，滚！”
“阿鸢，我是父王，你……”
他话音未落，凌鸢手中一条幽蓝色的南明离火火龙便绕在凤帝身边。
“本神女为天地孕育，你若再敢以下犯上，莫怪本神女不客气。”
“你……”
凤帝还要说话，南明离火便在他身体中穿行，他顿时吐出一口血。
不得不离开。
他走后，凌鸢才离开朱雀神殿，来到了忘川。
就见到紫梦被两个天兵押着，要过奈何桥。
“我不喝孟婆汤！我不要去投胎！”
她挣扎得厉害，孟婆汤弄得她身上到处都是。
凌鸢冷眼看着这一幕。
虽然她对紫梦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但紫梦做的那些恶事她却都记得。
她上前，道：“她不喝便不喝，将她投入畜 生道。”
“是！”
很快，便有将士来把紫梦带走了。
处理完紫梦的事情，凌鸢便继续在忘川闲逛。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遇见什么。
凌鸢在忘川河中照了照，自从恢复了朱雀神女的身份，样貌也和从前不一样了。
就算遇到沈谨行，他能认出自己吗？
走到了三生石下，却看到一个身着玄衣的男子。
他朝凌鸢过来，语气急促：“诶，你，有没有见过本帝的妻子？”
凌鸢看到他的脸，眼眶莫名一红。
他的脸，和沈谨行有几分相似。
可他生着龙角，比沈谨行还要更英俊几分。
“你是谁？”
凌鸢上前，问。
她话音刚落，天地忽然一片闪电雷鸣。
而后就见，几条真龙盘旋于忘川上空。
“应龙大帝，为何还不返回天清虚境，天尊等人已等候多时！”
他“啧”了一声：“坏了，找我的人来了。”
他看向凌鸢。
“本帝叫沈谨行，在找我的妻子。”
顿了顿，他又说：“为什么我看到你，会觉得很熟悉？你是谁？”
凌鸢擦了擦眼泪，扯出一抹笑。
“朱雀神女，凌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