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清朝乾隆七年(1742年),清朝著名书画家郑板桥突然接到喜讯,他即将被吏部派往范县担任县令。郑板桥原名郑燮,虽然是进士出身,但在京城盘桓多年都未谋得一官半职。现在突然接到任职通知,简直是喜从天降。

郑板桥想弄个明白,他多方打听,终于明白原来是有贵人助他,这位助他的贵人名叫爱新觉罗·允禧,是乾隆帝的亲叔叔,爵位是慎郡王。
郑板桥非常纳闷,他并不认识慎郡王允禧,慎郡王为何要帮他呢?
直到他离开京城前去赴任的那天,他的好友紫琼崖道人来给他送行。郑板桥才明白,原来和他相交多年的书画好友紫琼崖道人,竟然就是慎郡王允禧。郑板桥得知允禧的身份后,表面上对他千恩万谢,感谢他的举荐之恩。但郑板桥内心肯定会吐槽:你小子藏得够深啊,竟然是皇室贵胄!

在清朝乾隆年间,慎郡王允禧是一位奇特的人。他虽然是皇室贵胄,但却不喜名利,酷爱书画,他曾常年化名紫琼崖道人来结交文人墨客,但不轻易暴露真实身份。本文,博史君将结合史料,来讲述这位特殊的清朝王爷。
一、玄烨纳陈妃,允禧生宫掖
爱新觉罗·允禧,原名爱新觉罗·胤禧,字谦斋,号紫噊,别号紫琼崖道人、春浮居士。允禧是康熙帝玄烨的第31个儿子。由于允禧前面有10位兄长夭折,因此他序齿第21,时称二十一阿哥。雍正帝胤禛登基后,诸位皇子为了避讳,将“胤”字改为“允”字,所以“胤禧”也就成了“允禧”。下面为了方便阅读,统一以“允禧”称呼他。

关于允禧的生母陈氏,《清史稿·后妃传》中有记载:
熙嫔,陈氏。自贵人尊封。子一,允禧。
陈氏出生于康熙二十九年,比雍正帝胤禛还小12岁。陈氏的父亲名叫陈玉卿,是汉族官员,官职并不高。康熙四十五年,陈氏入宫,身份只是庶妃,没有封号。康熙五十年,陈氏生下一位皇子,便是本文的主人公、二十一阿哥允禧。
允禧出生的时候,其父康熙帝已经58岁,而当时的四阿哥胤禛已经33岁,不论是年龄、还是能力,哪怕是母族势力,允禧在诸位皇子中都没有任何优势。再加上允禧上面兄长众多,所以,他从出生起,就不引人瞩目。

允禧的生母陈氏在宫中并不受宠。从康熙五十年允禧出生,到康熙六十年一康熙帝去世,整整11年内,她生下皇子都没有获得任何封号,这一点足以说明陈氏在宫中的地位。
由于陈氏在宫中身份低微,没有资格亲自抚养皇子,允禧自幼在阿哥所长大,在上书房读书。
彼时,文华殿大学士朱轼曾担任上书房总师傅,教导诸位皇子,朱轼教学非常严厉,皇子们若完不成功课,都要接受体罚,当时允禧就经常被朱轼打手板。

不仅如此,允禧还要接受弓马教育,他的骑射水平虽然不高,但也属于中等水平。
康熙晚年,九子夺嫡,皇子们为了大位争得头破血流。允禧出生的时候,年长的皇子们羽翼已成,允禧因为年幼,且母族没有势力,因此没有卷入其中。
在康熙时期,为了遵循祖制,几乎每年都要到木兰猎场行围,而年满10岁的皇子皇孙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比如生病),一般都要随扈。康熙五十九年,虚岁10岁的允禧第一次随驾到猎场,可惜因为年幼,他并没有抢眼的表现,他不仅未能引起康熙帝的注意,也未能让其他皇子多看一下。

列宁说过:最好的政治哲学就是少谈政治。
也许正是处在这样的大背景下,让允禧开始远离政治纷扰。允禧开始对诗词书画感兴趣,为他以后的文艺成就,埋下伏笔。
二、雍正登大宝,臣弟始长成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康熙帝于畅春园驾崩,四阿哥胤禛继承皇位,是为雍正帝。雍正帝的登基,意味着“九子夺嫡”以“四爷党”的获胜而告终。同时,为了稳固皇权,雍正帝开始对昔日的竞争对手进行打压。而未参与夺嫡的“中立派”皇子们则因此获利,得到重用。当时,允禧年仅12岁,还是读书的年纪,因此他并没有搭上这趟“顺风车”,不过,允禧的生母陈氏的位份却得到了提升。
雍正当时尊封了一批先皇的嫔妃,陈氏由庶妃被升为“皇考倩贵人”。

雍正四年,雍正帝借着选秀的机会,为允禧赐婚,允禧之妻是佐领祖建纪之女祖氏。同时,雍正帝还赐给允禧三名侧福晋,分别是侍卫六格之女周氏、汉臣吴勋臣之女吴氏、工部员外郎博色之女瓜尔佳氏。这一年,允禧16岁。虽然已经成婚,在雍正帝的眼中 ,允禧还是个“毛头小子”,不堪大任。

直到4年后,允禧20岁,雍正帝考校他的学问,认为他各方面还不错,便封他为贝子。同年,雍正帝最信任的左膀右臂怡亲王胤祥去世,雍正帝有意培养几个年轻一点的弟弟,因此下旨晋升允禧为贝勒。当时,和允禧一起晋升贝勒的,还是二十阿哥允祎。
晋升贝勒后,雍正帝本来对允禧寄予厚望,希望他多参与政务。可允禧志不在此,他结交文士,喜欢诗词和书画,而且在这方面还颇有造诣。《清史稿·诸王传》记载:
允禧诗清秀,尤工画,远希董源,近接文徵明,自署紫琼崖道人。
允禧的诗非常清秀,特别擅长绘画。和五代十国时期的画家董源,明朝大才子文徵明的风格相似。并且,允禧还给自己取了个“笔名”,叫紫琼崖道人。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下文还会说起。

为了不暴露自己皇室的身份,他经常用紫琼崖道人的身份结交江湖文士,而且和别人结交的时候一点架子都没有,还善于请教。本文开篇时提到的郑板桥,便是在这个时候和紫琼崖道人结识。只不过,郑板桥当时比较落魄,他又比“紫琼崖道人”年长十多岁,郑板桥还以为“紫琼道人”是哪个府上不受重视的庶出子弟,因此并未深究对方的身份。
雍正帝心思细腻,他知道允禧不喜政事,也不再勉强。因此,在雍正朝,允禧并没有接到什么“任务”。在《清世宗实录》的记载中,允禧在雍正时期只做了一件“政务”,是在雍正十一年,允禧跟随果亲王允礼办理过镶红旗事务。

从这些记载来看,雍正帝本意是想栽培允禧的,可惜允禧“上不了台面”,最终也只能放弃。所以,允禧在雍正时期的爵位,也就止步于“贝勒”。
三、乾隆赏皇叔,郡王逃政务
清朝雍正十三年,雍正帝驾崩,乾隆帝弘历即位。乾隆登基之初,便开始封赏宗室成员。允禧也在封赏名单之中,《清高宗实录》中记载:
允禧幼好读书,识见明晰,办理旗务亦属妥协,朕意欲封为郡王。
需要说明的是,乾隆帝弘历和他的叔叔允禧是同一年出生的,二人自幼便认识,还在一起读过书。只不过到了雍正时期,弘历被当作接班人重点培养,而允禧则相对闲散。但因为自幼的关系,乾隆帝对于允禧性格一清二楚。

所以,乾隆帝以允禧“幼好读书”等理由,晋封允禧为慎郡王。在允禧被封为“慎郡王”的同时,他的母亲陈氏也被乾隆帝尊封为“皇祖熙嫔”,升了一级。
其实,在乾隆初年,朝堂上多倚重张廷玉和鄂尔泰两位老臣;而宗室之中,则以允禄(康熙第16子)和允礼(康熙第17子)权力最大。这四个人,是雍正帝留给乾隆帝的老人,而乾隆帝心高气傲,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在宗亲年轻一辈中,乾隆帝最想培养的就是允禧。

所以,允禧在获得郡王爵位后,就获得了“内廷行走”的权利。乾隆三年,果亲王允礼去世,乾隆帝让允禧“参议朝政”。只可惜,允禧并没有像乾隆帝希望的那样,做宗室的表率,他在朝堂上很少发表自己的见解,偶尔乾隆帝问他的意见,他也是附和其他人,并不出挑。渐渐的,乾隆帝明白,允禧“难堪大任”。
乾隆五年二月初十,乾隆帝让允禧接管正白旗满洲都统事务,允禧几次推托,都未能成功。乾隆七年,因为宗室“大佬”庄亲王允禄和前太子胤礽之子弘皙来往频繁,被乾隆帝罢免。乾隆帝特地让允禧负责宗人府事宜,并负责修撰皇室《玉牒》,有意抬举允禧。可惜,允禧仍旧“不给力”。而后乾隆帝无奈,免了允禧的宗人府事务,让十二叔允祹负责。

被“免职”的允禧不仅没有失落,反而十分轻松。因为他有了更多的时间来从事文学艺术创作。本文开篇提到他帮郑板桥谋了个县令的职位,就发生在这个时候。
史载“允禧禀性淳厚,生活俭朴,虽贵为郡王,却能礼贤下士,好学不倦。”意思是,允禧性格敦厚,虽然身为郡王,但生活简朴,在他身上丝毫看不出任何天潢贵胄的气质。他的山水画笔法飘逸无尘,意境高远,他画的花卉也在当时独树一帜。

后来,郑板桥再度返京,到允禧府上做客。郑板桥称赞允禧:“胸中无一点富贵气,故笔下无一点尘埃气。”这句话,既赞扬了允禧的为人,又肯定了他的画作。
四、以皇子为孙,以书画传世
乾隆时期,宗室子弟并不安分,先后发生了“弘晳逆案”、“弘昌(胤祥之子)案”等。乾隆帝为了维护统治,对宗室成员实行高压政策。这时候,乾隆帝发现素来对政治不感兴趣的二十一叔允禧是个让他放心之人,因此再次对允禧产生了兴趣。
乾隆曾在多个场合夸赞允禧识大体,并且表扬允禧的诗画。有一次乾隆帝无意中得到允禧的一首诗,赞道:“国朝诗别裁之首!”

乾隆帝也自诩“诗人”,但在允禧面前,他才知道什么叫小巫见大巫。
乾隆二十三年,允禧病重,乾隆帝派太医前去看望。五月二十一日,允禧病逝,享年48岁。
乾隆帝命宗人府为其治丧,谥号为“靖”。
关于允禧的去世,还有一则故事。允禧临终前留下遗言,希望能将心爱的一块端砚给自己陪葬。

原来,允禧年轻时曾得到一块尚好的端砚,给它取名为紫琼岩,并且一直随手使用,十分爱惜,允禧的号“紫琼崖道人”也和这块端砚有关。关于端砚殉葬的事迹,在《绘境轩读画记》也有记载:
王尝得端石砚,山名曰紫琼岩,因自号紫琼,薨后且用以为殉。
允禧似乎在临终前还在告诉世人:他虽然是大清郡王,但他人生最大的意义是书画创作。
允禧生前曾有两个儿子,长子弘昴15岁夭折,次子弘旬也只活了19岁。所以,允禧去世的时候膝下无子。乾隆二十四年,也就是允禧去世的第二年,乾隆帝下旨将他的六皇子永瑢过继给允禧为嗣孙。

当时宗室子弟众多,乾隆帝为何要将自己的亲儿子过继给允禧为孙呢?其实,博史君认为,乾隆这样做,有两方面原因。第一,永瑢酷爱书画,和允禧气质相合。第二,永瑢在政治上资质平庸,又因为其胞兄永璋的关系,已经彻底失去了继承皇位的可能性,乾隆帝这么做,既解决了允禧没有子嗣的问题,又减少了皇子将来的矛盾。
但不管如何,将皇子过继给允禧,足以说明乾隆帝看重允禧,不希望允禧这一支绝嗣。

博史君认为,允禧一生,虽生于帝王之家,却以文人风骨立于世。他既未如胤禩、胤禟般因争储而身败名裂,亦未如胤祥般成为朝廷柱石,而是以才学与淡泊赢得了历史的尊重。
从文化角度看,允禧的文学艺术成就为清代宗室文化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从政治角度看,允禧的明哲保身并非怯懦,而是一种大智慧。
本文作者博史通今,参考资料《清史稿》《清实录》《绘境轩读画记》《郑板桥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