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九年(214年)夏,雒城外的落凤坡上,庞统身中流矢,鲜血染红了他的“凤雏”羽扇。
这位与诸葛亮齐名的谋士,为何会如普通士卒般战死前线?
“统率众攻城,为流矢所中,卒。”《三国志》
这看似偶然的阵亡背后,实则是刘备“又当又立”的性格缺陷引发的连锁反应。
庞统之死,恰是刘备亲手点燃的导火索。
作为军师中郎将,其职责是“运筹帷幄,非冲锋陷阵”;
雒城攻坚战正值焦灼,庞统却选择从狭窄的“山北狭道”进军,违背兵法常理;
出征前庞统坐骑“的卢”突然失蹄,其笑言“今日恐不利”,似有赴死之志。
庞统用生命揭示的真相是刘备的性格——既要仁义之名,又欲实利之果。

这种矛盾在两次关键抉择中暴露无遗:
兴平元年(194年),陶谦三让徐州,刘备的推拒表演:
初辞曰:“袁公路近在寿春,四世五公,海内所归”;
再辞曰:“徐州殷富,备德薄能鲜,恐不堪任”;
直至“徐州吏民拥门哭请”,方“不得已领州事”。
这种“被动接受”的模式,虽赚得“仁义”美名,却也导致徐州士族离心。
当吕布偷袭时,陈珪闭门,陈群观望,最终痛失基业。
建安十三年(208年),曹操南征荆州,诸葛亮力主夺取襄阳:
“今拥兵过万,据襄阳坚城,北拒曹操,东联孙权,大事可成。”
刘备却以“吾不忍夺同宗基业”为由,携民渡江逃亡。
此举虽成就“仁义之师”的神话,却险些在当阳被虎豹骑全歼。
统曰:“权变之时,固非一道所能定也。兼弱攻昧,五伯之事,逆取顺守,报之以义,事定之后,封以大国,何负于信?今日不取,终为人利耳。”备遂行。《三国志•庞统传》注引《九州春秋》
庞统说:“如今是一个注重变通与谋略的时代,并非固执己见便能成就大事。兼并弱小、攻取昏庸之举,本就是春秋五霸所为。以出其不意的方式夺取,再依循常理好好守护,推行仁政,以道义回馈天下。待局势稳定后,给予原主优厚待遇,这又何妨于信义?今日若不取,便会错失先机。”刘备这才下定决心入蜀。
直指刘备“既要兴汉大义,又拘泥道德小节”的战略困境。
建安十六年(211年),刘备与刘璋的涪城会盟,本可成为三国史的转折点:
“璋敕关戍诸将文书勿复关通先主”《三国志·先主传》
法正、张松已控制成都防务,
庞统献计“于会所袭璋”,法正安排甲士“伏于壁后”;
刘璋仅带弱旅三万,而刘备
“备并军三万余人,车甲、器械、资货甚盛。”《资治通鉴》
然而刘备再次以“初入他国,恩信未著,此不可也。”为由拒绝。
仁义的面具,终将成为勒死蜀汉的绞索。
庞统亲赴前线的疯狂举动,实为与时间赛跑。
建安十八年(213年),曹操平定马超,随时可能南下汉中;
孙权屡次索要荆州,“已遣吕蒙袭长沙、零陵、桂阳三郡”
刘璋“性宽柔无威略”,导致“士民饥困,群盗蜂起”
庞统劝说刘备:“今日不取,终为人利。若权据汉中,据河守险,则益州非复将军有也!”
这种焦灼,在刘备“吾犹不忍”的犹豫中化为泡影。
当刘备以“山路险远”为由放缓攻势时,庞统选择以身为饵,强攻雒城。
这是谋士对主公的最后谏言。

从涪城到雒城,刘备耗费三年才入主成都,而曹操仅用一年平定汉中。
庞统死后,法正独木难支,诸葛亮不得不离开荆州入川。
当刘备最终在建安二十四年(219年)称汉中王时,汉献帝尚在许昌。
《典略》讽刺:
“备之仁义,伪也。若真忠汉室,何不东向讨贼?”
诸葛亮在《后出师表》中哀叹:
“自臣到汉中,中间期年耳,然丧赵云、阳群、马玉、阎芝、丁立、白寿、刘郃、邓铜等及曲长、屯将七十余人,突将、无前、賨叟、青羌、散骑、武骑一千余人。此皆数十年之内所纠合四方之精锐,非一州之所有;若复数年,则损三分之二也,当何以图敌?”
这份阵亡名单的起点,正是庞统陨落的落凤坡。
真正杀死庞统的并非东川的箭矢,而是刘备死死攥在手中的仁义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