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芳官打赵姨娘这一事件,恰似一面清晰的镜子,将贾府内部繁杂的关系和尖锐的矛盾映照得一览无余,也促使我们对“家庭霸凌”这一现象进行更深层次的思索。
芳官作为一个买来的小戏子,怎么敢打为当家人生了一儿一女的宠妾赵姨娘?
事情的起因是赵姨娘觉得芳官这个小戏子欺负了贾环,于是她忍无可忍,怒火中烧、气势汹汹地去找芳官理论。
注意,此时的芳官可不是刚进府的小戏子了,自打元妃省亲过后,她便得了宝玉的青睐,留在了宝玉院里。正是仗着宝玉的宠爱,她能有晴雯都没有的玫瑰露,甚至对着宝玉奶娘吆五喝六。
小太妹芳官大概是在宝玉院里横行惯了,忘了什么叫做“尊卑有别”,用茉莉粉代替蔷薇硝,糊弄了贾环,让贾环献殷勤时在小女朋友面前失了面子,赵姨娘看不惯儿子受了欺负还畏畏缩缩。于是亲自下场,手撕芳官。

当时的赵姨娘怒发冲冠,嘴里不停地叫骂着:“小娼.妇,你是我银子钱买来学戏的,不过娼.妇粉头之流!我家里下三等奴才也比你高贵些的。”
芳官也毫不退缩,回击道:“我便学戏,也没往外头去唱。我一个女孩儿家,知道什么是粉头面头的!姨奶奶犯不着来骂我,我又不是姨奶奶家买的。‘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呢!”
两人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情绪愈发激动,最终竟动起手来。赵姨娘被撞倒在地,场面紧张到了极点,把贾府内部的混乱无章展现得毫无保留。
其一、这一事件的背后,呈现出的是极为复杂的人物关系和难以调和的矛盾。
其二、芳官身为身份卑微的小戏子,本就在贾府的底层,可她仗着宝玉的宠爱,有了些许对抗的勇气。
其三、赵姨娘虽是半个主子,在贾府中的地位却十分尴尬,一直遭受着王夫人等人的无情打压。
物极必反用在人身上换种说法就是“兔子急了还咬人”。试想一下,一个常年累月被主母霸凌,被贾府二层主子甚至是府中稍微得脸的丫头,提起来都唾两口唾沫的女人,遇上这事儿,反应能不激烈嘛!
赵姨娘说芳官是买来的,家里下三等的奴才也比她高贵,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唱戏的被称之为“优伶”,是下九流中的下九流,奴籍不可赎回,不可婚配良家,后代也是奴才,这样的身份的确比一般的奴婢还要下 .贱。
赵姨娘说的没错。芳官得了主子的宠,便忘记了身份,甚至还专门戳赵姨娘的心窝子,说她是奴才出身,以下犯上,着实该打。
可万万没想到,芳官竟然骂还口,打还手,一头把赵姨娘撞了个人仰马翻……

赵姨娘这一局的的可悲之路,以小戏子的回击开始,探春的教训结束。探春出场并不是给生母撑腰的,而是训斥加嘲讽。探春说了一句话:姨娘别忘了您的身份!
真是扎心啊!!赵姨娘是什么身份??她能有什么身份!!探春能不知道嘛!!
这一切都是拜王夫人所赐!
王夫人对赵姨娘的“霸凌”,在经济方面表现得格外突出。原著中有提到,赵姨娘屋里丫鬟的月钱常常被克扣,财物分配时,赵姨娘总是吃亏,分到的都是最少最差的。
过年的赏赐,别人都是绫罗绸缎、金银珠宝,轮到赵姨娘,却只是些粗劣、不值钱的东西。在地位上,王夫人更是有意打压赵姨娘,限制她在贾府中的活动范畴,一些重要场合根本不让她参与。赵姨娘的日常饮食简陋,穿着破旧,在人际交往中受尽了白眼和欺凌,毫无尊严可言。
王夫人对贾环也是用尽了心思。自贾环出生,王夫人就精心谋划,故意营造不利于贾环成长的环境,剥夺他接受良好教育的机会。有一次,贾环和莺儿等人玩牌,贾环输了耍赖,被宝玉训斥,王夫人不但不公正处理,反而偏袒宝玉,对贾环加以指责。
长期处于这种不公平的环境中,贾环的性格渐渐变得扭曲。他自卑、敏感,还满心嫉妒。想要摆脱困境却又无能为力,着实令人同情。
王熙凤在这些事里更是起到了煽风点火的作用。在贾环烫伤贾宝玉等事件中,王熙凤那张嘴就像锋利的剑。她巧妙地运用言辞和手段,挑唆王夫人去责骂赵姨娘。【“太太别生气,这环兄弟也不是故意的,只是那赵姨娘也不好好教导,才惹出这等祸事。”】这番话让王夫人对赵姨娘的怒火更盛了。赵姨娘在贾府的地位急转直下,心理压力大增,愈发陷入绝望的境地。
其实,古代的大户人家里,庶子庶女们都是由主母教养,根本轮不到孩子的生母,王夫人把贾环扔给赵姨娘,却百般苛待,挑唆赵姨娘犯错,以致贾府上下对贾环也不待见。王熙凤的这话与其说是因为赵姨娘没有教导好贾环,不如说是赵姨娘故意教唆贾环烫伤宝玉。
赵姨娘的内心满是痛苦与埋怨。她向马道婆诉苦时,那真是声泪俱下。“我这日子可怎么过啊,他们一个个都欺负我们母子。我这儿子也是命苦,生在这府里,却处处被人瞧不起。”她对自身和儿子命运的无奈、绝望以及对周围环境的愤恨,让人感同身受。

而赵姨娘采取的诸如使用邪术之类的反抗行为,看似厉害,实则是无力的挣扎。这背后是她复杂的动机和心理根源,她在困境中拼命抗争却又束手无策,找不到更好的出路。
王夫人长期的直接霸凌,加上王熙凤在其中的间接推动,相互交织,共同把贾环和赵姨娘推进了悲惨命运的深渊。这种长期处于被压迫和扭曲的环境,对他们二人的性格产生了重大影响。
赵姨娘和贾环越来越偏离正常的轨道,生活也越来越陷入难以摆脱的绝境。这一现象深刻地揭示了贾府内部的黑暗与残酷,以及对人性的无情摧残。
脂砚斋评价赵姨娘“阴微卑贱的”“忒昏愦的不像了”。赵姨娘买通神婆子下蛊害人,的确歹毒。
但想想这赵姨娘和贾环,实在是可怜之人。在这贾府的大染缸里,他们的命运被他人牢牢掌控,无法自主。《红楼梦》这本书,真的是道尽了世间的悲欢离合,令人感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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