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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评:白银人安万秦腔火遍神州的原因探析(武永宝)
陇上风情


白银人安万的秦腔突然火了,而且,火得离谱……西安演出,观众如潮,有观众喊出肺腑的心声:三天不吃饭,也要看安万。期间,还连麦上了央视……粉丝瞬间疯涨几百万……这些,都令人咋舌。笔者作为一个秦腔文化研究的“半杆儿”专家,著有《甘肃靖远秦腔史话》一书。俗话:一滴水可以见太阳。拙作不仅阐述了秦腔在靖远一隅的发展史,其实,对秦腔在整个大西北和全国的发展历程、状况,以及历史上那些大腕儿、明星、巨匠们的文化故事,等等,均有涉及……故,总有朋友咨询、怂恿笔者,让我这个“专家”对安万秦腔之火,这一新兴、独特的文化现象,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观点,以便于大家彼此交流、互动。似乎,笔者对此不做点评都不行,谁叫你是“专家”呢!笔者迟疑许久,终于拿出这篇文字,对此点评一二。声明一下,本文仅限于纯艺术方面的探讨,不涉及政治及其它。

笔者以为,安万秦腔火起来,有如下几方面的原因。

一、兰州(白银)与西安一直是并列璀璨的秦腔文化中心

白银人安万的秦腔火了……这,绝非偶然。历史上,近200年来,白银市的靖远县(含平川区全境及景泰县部分地区)、会宁县、白银区,从行政区划上曾是兰州市的一部分。清属兰州府,民国属兰山道……而清末至民国恰是大西北秦腔艺术走向巅峰的时代。兰州与西安,当年就是秦腔文化璀璨、耀眼的两个中心,犹如相辉相映的双子星。论综合历史文化实力、底蕴和厚重度,当然西安第一。这是基本常识。然,单就秦腔文化而言,兰州秦腔文化一度爆红,偶尔风头盖过西安,却也是不争的事实。当年,秦腔巨匠高天喜、王文鹏、黄致中、袁天霖、杨金凤、何彩凤、刘毓中、田德年等,常年奔走、互动于西安、兰州之间,带动了陕甘秦腔的交流和大融合……1934年,须生名家木匠红刘立杰(刘毓中之父)坐飞机从西安来兰州演出,曾轰动朝野……因为,戏子匠能坐飞机,在当年罕见之极。刘立杰在兰州的演出很火,也遭遇小报记者和地痞的捣乱,最后出现滑铁卢式的结局。这一事件,影响深远,至今,人们尚时时论及。麻子红郗德育,更是一代秦腔泰斗,生于陕西,学艺于陕、甘两地,最后成名、终老于兰州,其创立的秦腔郗派艺术,名震华夏……至今,其艺术成就陕甘无人能超越之。1942年,郗德育去世时,兰州演艺圈罢演,市井商人罢市,群众主动为其送葬,队伍长达数里……此,实为数百年大西北罕见之文化现象。1915年,兰州人朱喜凤(化俗社班主朱怡堂妻)成为大西北第一位登台献艺的秦腔坤旦,有划时代意义。民国早年,侧重身架、动作和烟火戏的甘肃秦腔戏路,曾力压陕西重唱腔、重文化味儿的“软绵绵”的戏路。几多西安走红的大牌秦腔艺人来兰演出,由于自身陕西戏路风格不对甘肃观众胃口,不敌融合陕甘戏路于一身的麻子红郗德育,竟遗憾地铩羽而归。这些都在秦腔文化史上,留下了一段段佳话、趣事。当年兰州市井曾有这样的戏谚流行:“甘肃有个麻子红,腰里揙的是王文鹏,身底下压的是耿善民。”王文鹏、耿善民、和家彦当年都是陕西天花板级别的须生名家,在兰州演出,时人评价,其艺术水准均在麻子红郗德育之下……这戏谚绝非笔者杜撰,出处见张志峰、孙红瑀整理《著名秦腔评论家牟豪戎专访》一文。

如今,谭建勋、雷通霞就是白银走出去的国家戏剧梅花奖得主。白银老文化人万全琳编剧,由靖远县秦剧团秦小凤等主演的反映我党早期革命的现代剧《靖远起义》,获甘肃省敦煌文艺奖。白银人展学昌,正宗的郗德育(郗派艺术)三代传人,妥妥的当代秦腔大师。他与梅花奖得主窦凤琴联袂演出的《赶坡》,已成经典中的经典。今兹,白银人安万又火了,在大西北秦腔艺坛搅起一股旋风……

知道了,白银几个县份历史上曾是兰州市的行政组成部分,而兰州也曾是大西北秦腔文化的中心之一,那么,安万秦腔倏然火爆全国,似乎在此,就可以找到答案了。

二、安万秦腔保持了甘肃戏路的某些遗风

基本常识,秦腔是华夏百戏之祖。京剧、川剧、蒲剧、豫剧、河北梆子等剧种均能在秦腔这里找到源头。秦腔成熟定型有600多年历史,京剧只有230多年历史,可以说:秦腔乃是京剧的爷爷,或曾祖,这说法,实不为过。

还有一个常识:陕甘两省同是秦腔的发源地。

基于上述两个常识可知,明清时代,以及民国早期,由于交通不便,陕甘两省秦腔艺术交流、互动较少,各发展各的,故,形成了陕西戏路的秦腔与甘肃戏路的秦腔,两个大的流派。而且,彼此风格迥异,畛域明显。

近代,甘肃秦腔戏路显著的特点是重身架造型和武功表演,对于唱功戏,不够重视,这是弱项。甘肃戏路之陇南派尤以烟火、神怪戏走红天下……舞台上,每每烟火四起,喊杀声震耳,动作和声响夸张……从而造成激烈、紧张气势,以博观众眼球。清末、民国初年的靖远福善班,大牌秦腔艺人兼串班长(导演)李招财,通渭人,培养出来的高徒田犏牛、白云贵、唐大净、赵大净等人,他们的演出戏路皆是典型的陇南派……兰州舞台甘肃戏路的代表者,则是福庆班主张福庆、东胜班主陈东盛、耿派艺术创始人耿忠义、六指子李海亭等。当年,甘肃山大沟深,又没有现在的扩音器等音响设备,故,草台野班子表演秦腔,都是声嘶力竭地吼唱,演员穿高靴底的靴子,做高难度的各种动作、造型,并将地板踩踏得震天响……从而深深吸引了观众……这一点,张慎微先生在《甘肃秦腔随笔》(见《兰州文史资料选辑》第16辑)里有记述。

近代陕西秦腔,其风格则是重文化内涵和思想性,唱腔讲究,表演动作则较含蓄,往往点到为止。时有“甘伶重架架,陕伶重声腔”“甘戏尚武,陕戏尚文”“陕西戏路重唱,甘肃戏路重演”等说法。这些,都反映了陕甘秦腔当年的畛域之别和各自的特点。初,陕西戏路风格不为甘肃观众所接受,认为:软绵绵,没劲,不过瘾。难以吸引看惯了激烈动作戏的甘肃观众。后来,到了1920年前、后,以梓娃朱怡堂、关娃关雪亭为代表的陕西戏班子分别整体来到兰州,并带来全新的戏箱子,鼓乐等引进京剧模式,商业化演出突显,情况才渐渐有所变化……而甘肃老戏班子,由于演出套路陈旧,戏箱子破损,服装缺乏光鲜感,遂造成观众流失。然而,甘肃戏路的代表人物耿忠义,以及1937年以“兰州老班子”为主成立的文化社,则始终秉承甘肃戏路的传统,保留了本土戏优秀的基因,专演甘肃流派的秦腔剧……文化社的演出活动一直延续到新中国成立后的1956年。文化社,乃今日兰州市秦剧团(1959年成立)的前身。故,从兰州市秦剧团的身上尚能看到当年文化社的影子。文化社与早年的兰州万顺班、岳家班和更古老的福庆班、东盛班有一脉相承的传承关系。

资料显示,1942年春,宁夏大军阀马鸿逵为母亲韩夫人过七十大寿,特意请来西安易俗社演戏祝寿。期间,还亲自登场清唱了一段老掉牙的秦腔:《秦叔宝夜打登州》。众人都听不懂……因为,这唱腔太古老,系典型的甘肃风格的“硬凉腔”(或称:硬凉音),至此,几乎要失传了。新艺人们都没听过,颇疑惑。马鸿逵见此,连忙解释道:这段秦腔非同一般,乃是他早年跟兰州老秦腔艺人岳麻子(岳钟华之父、岳家班主)学的,还是花钱学的……众人醒悟的同时,都笑了……这说明,此际,陕甘秦腔已经发生大融合,有了很大发展,纯粹、古老的甘肃戏路的秦腔,几乎要成为出土文物了,难怪陕甘新一代秦腔艺人都听不懂了。

还有资料显示,麻子红作为陕西人,学艺于西安,最后走红于兰州、靖远舞台20年。这期间,其独占鳌头,风靡一时,吸粉无数……麻子红主动融合陕甘戏路的举动,很能说明问题。麻子红的嫡传弟子黄致中回忆,师傅麻子红于民国初年来兰,当他看到甘肃秦腔独特的台架、动作风格时,大为叹服。认为“陕甘合璧,方能完美”。于是,便下定最大决心,拜老十二红李夺山为师。老十二红非等闲人物,他是民国早年兰州岳家班主岳麻子(岳德盛)的女婿、徒弟。12岁登台唱《斩韩信》,一鸣惊人,故称:十二红。擅长生、净两门戏,尤其武戏更是一绝。李夺山早亡,麻子红因此才抬头。非此,麻子红被李夺山光环所湮没,能否有后来大红大紫的成就,还不好说。市面上有“十二红不死,麻子红不红”之说。1921年,李夺山24岁死去,兰州舞台缺须生演员,有人从武威请麻子红来兰州演出,麻子红畏惧李夺山,尚不敢来……可见,甘肃戏路的代表者李夺山曾经有多牛!当初,麻子红拜师李夺山学艺,彼此约定:麻子红在师傅的戏班子里学戏、唱戏,光吃饭,不挣钱。如此三年,麻子红穷得衣衫褴褛,面有莱色。好心的朋友劝他离开:“到哪里还不是为了混一碗饭吃,何必如此?”但麻子红却说:“我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非改变我的演唱风格不可,即使非驴非马也可以,因为骡子就是驴马交配生下的好东西。”终于,通过他艰难的探索与研究,非但精通了陕甘秦腔的音律腔调,并在综合两省演唱艺术的基础上,创造出了自己独特的唱腔与动作风格……这段记载,出自歌红著《甘肃秦腔述略》一文,见《甘肃文史资料选辑》第18辑,第62页。

麻子红郗德育,乃是陕甘秦腔戏路融合于一身的典型代表人物,他的成功奥秘原来在此啊。至此,兰州市井又流行这样的戏谚:关娃(关雪亭)唱,梓娃(朱怡堂)扭,麻子红的风摆柳,八八子(也称八娃子)的《杀狗》再没有……麻子红发自丹田音的独特唱腔,以及提袍、甩袖、亮靴底的“风摆柳”动作,成为舞台惊艳之一绝,最终,造就了陕甘一代无人能超越的秦腔泰斗。1942年,麻子红郗德育故去,陕甘戏路更是走向彻底大融合的道路……直至今日,谁要硬性分出陕西秦腔,或甘肃秦腔,就会闹笑话。

回过头,再谈谈安万的秦腔艺术,笔者反复观看其视频,进行对比、分析、揣摩,感觉,其艺术风格,保留有一定的早期甘肃戏路的特色。虽说,陕甘秦腔早已大融合,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文化氛围不同,造就其艺术差异化明显。安万的表演,显得真诚、实在,用自己之心灵去碰撞观众之心灵,终于碰触出绚丽的火花……表演动作则夸张、变形,幅度较大,有大西北人的野性色彩,唱腔高亢嘹亮,表情丰富、到位,等等,这些都有早期甘肃秦腔戏路的特色。笔者认为,这也是他能爆红的原因之一吧。

三、安万的秦腔表演更接地气更贴近观众

2024年以来,白银人安万的秦腔倏然横空出世,火遍全国,这无疑是一种新兴且独特的文化现象。其间,他率领自己的剧团勇闯大西北秦腔戏剧的核心——西安,在此义演8天8夜,观众如潮……接着,安万的秦腔还上了央视……吸粉几百万,真是火得一塌糊涂。其艺术感染力如此,令人惊诧,复又惊喜不已。

陕甘有那么多的梅花奖得主,显然,此际,谁也抵不过安万之爆红……这是为何?想必,每一个秦腔好家,以及秦腔研究的专家,都在思考这一问题。有人戏谑评价安万的秦腔,是地摊文化……这里显然有低看之意。这也正常,不足为怪。而我要说一点,自古,秦腔大师都起自民间。如麻子红郗德育、福保子耿忠义、进财子文汉臣,号称甘肃秦腔三杰。这是后世秦腔研究者冠名的,也就是说来自民间。但,这是权威的、中肯的评价,为世人所公认。还有,笔者深入研究所知,秦腔艺术,原本就起源于地摊文化,也起源于陕甘两省人民群众田间地头的劳动……所以,地摊文化更接地气,为人民群众更喜闻乐见,你不服还真不行。这也是安万秦腔爆红的原因之一吧。

艺术属于人民。艺术强烈感染观众,为大家所认可,并台上台下积极互动,台上哭,台下万人亦哭,台上唱,台下万人亦唱,造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以及戏人不分,人戏不分的奇观,那么,艺术家就成功了。安万,做到了这一切……看安万的表演,《斩韩信》《下河东》,以及《兴汉图》中哭母情节,人们评价安万在用自己的生命演戏,付出了十二分的真情,逼真、感人泪下……终于唤醒了人们的情感意识,打开了情感的闸门……还有,安万戏班子团队的武戏,功夫了得,是真打真做……这些,都富含早期甘肃秦腔戏路的成分。

梅花奖得主李晓峰、齐爱云主演的《祭灶》,堪称天花板级别的演出,艺术达于炉火纯青境地,罕有人能匹敌。梅花奖得主侯红琴与国家一级演员马璐璐合演的《火焰驹·表花》,梅花奖得主雷通霞主演的《探窑》,梅花奖得主谭建勋主演的《斩姚期》等,都是一座座艺术高峰,常人绝对难以逾越。说明,梅花奖得主,绝非浪得虚名。然,在笔者看来,这些作品都是匠人气太重,处在艺术的象牙之塔,更多为专业人士,或者高雅的上层人士所称道,所欣赏。基层群众看过,总觉得似乎不过瘾。最大遗憾,就是不够接地气啊……回过头来,大家觉得还是看安万的秦腔,更过瘾,台上台下互动齐唱,抒发了大众心声,人气爆棚,其热烈场面,亘古罕见……俗话: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安万的秦腔,其艺术水准与梅花奖得主相比,确实差那么一丢丢,然,无论内行和外行都爱看,观众趋之若鹜,形成浩大气势,如之奈何?说明安万剧团的艺术实力也不容小觑,这是一个有实力的团队。而安万本人的艺术魅力,更是整个团队的灵魂所在……

总之,安万秦腔爆红,乃是新时期(网络时代)出现的一种独特文化现象,很值得大家关注、思考。我们有那么多的文艺评论家和文化专家,都对此缄默不发声,笔者颇感纳闷。今兹,笔者不揣浅陋,发表这篇艺术评论文字,算是抛砖引玉吧,希望,有关安万秦腔更权威的评论文章问世。仅此而已。

2025年2月14日写于陇上平川陋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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